上车时还在的。路上有一阵子她为了克制跟许正则干架的冲动,摘下来拿在手里抠来摸去泄愤,下车就随手夹在裙边了。
估计是没夹牢。刚刚又冲得太快,掉在什么地方了。从停车位置到这里,总归是逃不开这院子的。
她今天才改造好的新玩具,骤然不见非常失落,回车里找了一遍没有收获,又沿路找到草坪上,“一定是掉进草丛里了。”
凌晨两点,连狗都睡了。庭院里寂静无声。许正则不辞劳苦地待在面积可观的草坪上,亲手拨开半指高的草皮,一寸寸地给她找那只遗落的发夹。
不是没有别的解决方案,可无论是明天请工人来找还是再买一只新的,都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实现。在这段时间里,他无法保证失主情绪稳定。
为免乱上添乱,权衡之后还是趁早徒手给她找出来最保险。
好在她刚从这里跑过去的路径还大致留在脑海里,最坏的情况也只需要找一个直径的长度,不至于真把整片草坪都找一遍。
林伊自己倒是已经忘了刚刚跑过的路线,也帮不上什么忙,蹲在他旁边把他找过的地方又翻一遍。
十来分钟后还没有收获,她看着只出力不出声的人,开始感到些许良心难安。
可东西她还是想要,嘴巴也还是硬,“你该叫人来剪草了。”
“要是早把草坪剪秃点,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
虽然不久前她才亲口说过“就是要让小草们野蛮生长躺起来才会舒服”。
这些相悖的理论从她口中说出来,总是诡异的理直气壮。
她穿着紧身的短裙,仗着没有第三人在场,不在意地弓身蹲在草地上。轻薄的衣料紧贴着身体,春光乍现,玲珑有致的曲线一览无余。
许正则看了她几眼,说,“抬脚。”
“……”
她纳闷地往后挪了一步,看着许正则把擦过她脚踝的那片小草拨倒。遗失的发夹终于显露出形状。
“这你都能发现,眼睛还挺好……”
林伊捡起失而复得的小玩具,吹了吹粘浮的草屑,握进手心里满足地舒了口气,而后朝他伸出胳膊。
她情绪来得急去得也快,被一个小插曲打了岔,先前的郁闷哄都不用哄自己就好了。
是个任性又娇气的小姑娘。
“看什么看。抱啊,我又不嫌弃你手脏。”
她用不计前嫌的语气说,“你可以把手贴在我背上,但是最好不要把我裙子弄脏。”
“我脏了待会儿洗个澡就行,裙子脏了可难清理了……”
许正则对她各种裙子的材质并无了解,但很清楚这是两人“和好”的契机——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冷眼旁观,并在必要的时候加以配合。情绪波动的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
她既率真又别扭,不遮掩生气的原因,却又为着想和好的态度很难为情。“我们和好吧”说不出口,就故意说“给你个机会过来跟我和好”。
虽然虚荣,但也不失可爱。
许正则背着她往入户门口走,手掌虚握成拳托着她的腿,既没有去碰她的背,也没弄脏她的裙子。
他的人生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累积,先分析利弊,权衡判断再做最优处理。谋定而后动,很少有依靠直觉随性妄为的时候。
在他面前,林伊像是一个透明的人。
而她本人知道这一点,并不避讳这一点。
如果不是女朋友,许正则面无表情地想,这样的人或许会被他送进动物园看管。
一个心思简单的人,在鱼龙混杂的工作环境里,居然也能得到今天的成就,“老天爷赏饭吃”那句俗语体现在方方面面。
离门口只剩十来米的距离,院子里忽地想起一声爆裂的炸响,伴随着火花和电流的声音嗞嗞闪烁。
背上的人明显受了惊吓,条件反射地抱牢了他的脖子,紧贴在他后背的心跳陡然加快。
许正则手上的力度依旧稳定,托着她转身望向庭院中央,道路旁的主灯烧坏了,连同两边串联的小灯也一溜熄灭。
月色黯淡得趋近于无,骤然失去光照的院子黑漆漆一片。
“你家的灯也该换了,”惊魂不定的声音里带着奶气的颤音,在他耳边抱怨,“叫人来剪草的时候记得订新的。”
许正则没有应答,回过身停顿片刻,把她放了下来。
鞋尖磕到地面,林伊不明所以地扶着他站稳,“怎么了?”
“自己走吧。”
就差这几步路了。她困惑地仰头望着许正则,“这么大一个总裁还会怕黑?还是……看不见?”
她福至心灵般露出恍然的神情,爱笑的眼睛完成浅浅的月牙,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你不会是……夜盲吧。”
许正则好像很无语,懒得回答她。但丝毫不影响她幸灾乐祸的兴致,不理她还两只手一起晃,“真看不见?”
他终于有了反应,无奈地拉下她乱晃的手指,“只是看不清。”
月亮躲进厚重的云层。视野极暗处,有晃动无序的残影逐渐聚集靠近,他瞥了两眼就收回注意力,将视线放在咫尺距离的人身上。
她的身体吸收了一部份月光,如同自己也会发光一般反射到他的眼睛里,在昏暗的阴影中显出柔和的轮廓,是漂泊不定的视线唯一能够长久停靠的锚点。
“你放心,我尽量不告诉别人。”
还以为许正则盯着她看是要她做什么保证,林伊张口就来,心想晚上要在LAX那种群魔乱舞又黑灯瞎火的环境里找人还真是有点难为了。他天然就不适合出去鬼混。
她心底兀地泛起奇异的愉悦。
不知道为什么,也并不是幸灾乐祸的缘故,但是发现了这么一点小小的缺陷,好像比发现他还有什么优点更令人开心。
她主动握住许正则的手指,拉着他大步往前走,“别怕,跟着我。”
虽然只是件很小的事,但难得碰上许正则需要她帮忙的时候,有种第一次当大人的感觉,把他的手指攥得很紧。
许正则垂眼看着两人相连的手,终究没有再开口解释。
即便视野昏暗,他自己走路还是能走的,放下她只是为了更保险——万一把她磕着碰着哭闹起来会更麻烦。并没有严重到像个不会走路的小孩子,需要被人牵引。
这也并不算真正的牵手。林伊的官方身高不矮,实际也是165cm 45kg的女明星标准身高体重,但是手和脚的尺寸偏小,主动去握住他的手,只能抓住三根手指。
如果向她说起,估计又会被反过来不满地嚷嚷“都是因为你的手太大了!反正是你的问题”。
许正则嘴角微抿,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反握住她的手。细瘦的指节蜷缩起来,连同掌根都被纳入包裹之中,宽厚而温热。
进门时林伊在心里期待,室内的灯干脆也全坏掉,眼看灯光明亮还有些失望。下一秒整只手却被裹住,向后拉的力道使得她不得不转身,调换位置靠在刚刚关闭的大门上。
许正则没有说话。她眨了下眼,却洞察而狡黠地笑起来,迎着一个吻攀到他身上。顺手把发夹夹在他袖口,含糊不清地嘀咕,“这次再丢就怪你。”
她昨天晚上已经不行过一次了,今天当然不能重蹈覆辙。
平心而论,只从外表来判断,许正则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欲./望强烈的人,但在这种坦诚相对的时候,无意识流露出的状态似乎更能暴露本性。
掌控欲和占有欲是刻在基因里的,在某些特殊的状态下才会被激发。更神奇的是,在被掌控的状态下,她能够体会到奇妙的安全感。
半死时缺氧到喘不过气,还会不受控制地掉几滴眼泪。
许正则会动作停顿,俯身吻她潮湿的眼睛,然后更凶地对待她。
有种在床上干架的错觉,还好她从小就皮实。
她喜欢这种不温柔。不过临睡前窝在许正则怀里想,以后是不是需要定个什么安全词之类的。虽然爽是真的爽到了,但小命也还是想要的。
想个什么词才好呢。
她没能思考太久,困意便如潮水翻涌,顷刻间淹没了意志。
只记得最后沉入睡眠时,很希望有一个吻能落在她的额头。
**
一觉睡到中午,床上又只剩一个人。
林伊困顿地翻腾了两圈才坐起身,大脑缓慢开机,余光扫过许正则躺过的位置,连床单都比她更平整些。
昨天那么晚睡的,今天一大早居然又去上班了。
不愧是许总。连她都不得不佩服这份自律,换成是她,如果没有经纪人来十几个电话轰炸,绝对不会自觉地起床上工的。
好在今天没有工作。
她跟许正则就没同时起床过,已经习惯了,照旧自己下楼洗洗漱漱弄点吃的。
天天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已经整理完毕,被送去分门别类地清洗熨烫。午后阿姨也在,给她做了好吃的甜品,又跟她唠好一会儿嗑。
说是自家小孙女也很喜欢跳舞,一天天的对着电视里的漂亮姐姐流口水,还跟着挥胳膊,父母也喜闻乐见,打算等她上了幼儿园就把她送去学跳舞。
“那很好啊。”
林伊盘腿坐在沙发上,吸着刚煮好的椰汁西米露,“早点学习更有利于打基础。”
“你肯定也是从小就练习舞蹈吧。”阿姨笑眯眯地说,“那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们几个小女孩的表演,真是好看。一看就是没少下功夫。”
林伊只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她的幼儿园是福利院,从小学习的舞蹈也是不怎么喜欢的古典芭蕾。没有什么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关心她的爱好。现在工作所需的一切,都是在当上练习生之后才学起来的。
傍晚阿姨做好了晚饭和半成品宵夜就离开了。她吃饱喝足闲得无聊,裹着心爱的皮卡丘毛巾被给小姐妹打视频电话。
昨晚池今夏约会的进度她也很关注,可惜听到的只是送到家门口,并没有更多进展。
“这有什么可惜的,才见了几面呀。”池今夏说,“要是昨天晚上他就拉我去酒店开房,那才下头呢。”
林伊很难不想到自己的经历,“下头吗……一夜情什么的不是也挺刺激挺好玩的。”
“是很刺激很好玩,但我还想跟他有以后啊!”
“哦……可是跟以后有什么冲突吗?”
“……”
池今夏叹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谈到男朋友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林:很难不怀疑人生
今天起调整作息
更新时间也调整一下
以后每天上午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