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大名鼎鼎的昭州纨绔小郡王,人生为数不多的吃瘪,那就是在育儿上,最初红豆小糕还小,小郡王把俩孩子耍的团团转,但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红豆,生性和黎南珠差不多——
贪玩好动,还机灵。
黎南珠在其小时候编的故事,这会已经糊弄不了红豆了。
“阿叔怎么了这是?红豆气着你了?”历延年在批折子,一看阿叔火气冲冲进来,先是这般反应。
黎南珠:“……这次不是红豆,是小糕。”
历延年诧异,觉得有误,重复了遍:“小糕吗?该不会是红豆又做了什么,让小糕顶包了。”
这事以前没少发生,主要是小糕主动的。
若是外人一听皇帝这般说,不信任小殿下,偏疼大殿下,不是当亲爹的——但外人哪里知道俩亲爹经历了什么,经历了多少次。
什么打碎东西这都是轻的,红豆捣蛋的次数多了,黎南珠气到头上,一时都想不起来,说不明白,单说这次。
“我乍一听也以为是故技重施,一个捣蛋,一个卖可怜。”黎南珠接了历延年递过来的茶水喝口先压压火,不然越说越火大,再看历延年,“我差点就要揍你了。”
历延年:“阿叔多喝两口消消气。”跟他也没关系呀。
也不催阿叔讲,到底怎么回事。
黎南珠是喝了茶,气顺的通了,把茶杯递回去,才说:“这次是小糕动的手,借着功夫课,还说什么他俩君子比划,没什么身份,然后和李家的小子打起来了,李成凤。”
历延年吃惊,“我没记错的话,李成凤和红豆玩的要好,平时小糕对着李家小郎也很规矩礼貌,怎么会这次动手——”
“还是揍一个哥儿。”
黎南珠瞥历延年,“揍人家?你这亲爹对儿子滤镜比我还厚。你自己想想,李成凤那块头像哥儿吗?小糕同李成凤站在一起,身形上俩就是颠倒过来的,小糕更像哥儿。”
在哥儿和男子性别上,南珠皇后一向不服输,就是生了红豆小糕,做了皇后后,黎南珠也坚持他就是男的,就是会生孩子的男的!
就是一视同仁。
因此在小糕和李成凤这个问题上,黎南珠第一念头不是小糕欺负哥儿,而是俩男孩子动手掐架,要是红豆干的,黎南珠习以为常,小糕干的那是破天荒头一次。
这小子还有几分他爹传统想法,不能动哥儿动手什么的。
历延年脑海中想起李成凤,阿叔说一米八八的个头,那硬邦邦的拳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是活脱脱比男子还男子的。
如今十七岁的小糕,才一米七七,还是个纤细身板。
“要不是人家李成凤不欺负弱小,小糕就得被揍八瓣!我过去时,小糕还气呼呼的,像个吉娃娃。”黎南珠吐槽。
也是亲爸。
历延年没忍住笑意,他一笑,黎南珠本来生气,仔细一回想,把吉娃娃带入自家儿子,当时也笑了。
“别问我为何,我还没问出来原因,我一说,这小子乖巧了十七年,到了现在叛逆期来了,嘴巴比红豆还难撬开,我问不出来。”黎南珠说。
其实说起来,红豆嘴巴还是很好套话,没那么严实。
历延年惯护着红豆,就说:“红豆对大事上嘴巴也是严实的。”
“……十七年了,有什么大事?”黎南珠反问。
历延年沉默。
那就是红豆自小到大,什么事都能漏个精光!
“我过去时,小糕还跟我说是他自己同李家小郎比划,让我不要怪罪。”黎南珠吐槽,“我怪罪什么。”
“怪李成凤留一手没下大力气,不然小糕就两眼挂青了。”
历延年:“受伤了?”
“脸上没有,我估计身上得一些皮外伤,李家那小子同红豆玩的好,俩一道钻着,你说能是什么吃亏的主?估计给小糕一二教训,也挺好,让小糕长长记性,他那身板,怎么想拿自己短处碰李成凤长处的。”
“明明打小随你一样聪明的,怎么泛起傻来。”黎南珠想不明白,这不像是小糕的脑子能干出的事。
像红豆干的。
要不是操场那么多人围观,他过去俩人还抱着一团,黎南珠真是听谁说都不信——小糕和李成凤单挑打起来。
历延年倒是明白几分,“那是寻常事,只要事关在意的人,方寸大乱。”
“……说来说去还是红豆。”黎南珠反应快。
小糕就是哥控!还是没救的那种!
今日红豆没在,出宫去了。
“红豆回来了报过来。”黎南珠跟尽忠道。
尽忠大总管忙应诺。
历延年则是吩咐让太医去瞧瞧,黎南珠是气糊涂了,忘了这个,忙说:“请个小太医就成了。”
要是德高望重的太医过去看,他儿子那得羞愤从头涨红到尾。
俩亲爹了。
过了半个时辰,尽忠回话,说太医请了,二皇子无大碍都是皮肉伤。黎南珠嗯了声,算是放心了。
宫门快落钥时,红豆才回来。
帝后得到消息,黎南珠还未说话,历延年先已经站起来了,说:“走吧。”
“现在去是不是太早了?天还没黑,偷偷摸摸听孩子说话,那得天黑才好打掩护。”黎南珠嘴上这么说,但脚上疾步,还让皇帝走快点,别错过了。
帝后夫夫是偷听儿子说话去。
也幸好东宫近,要是走到皇子苑,那黄花菜都凉了——皇后在路上脚踩风火轮时吐槽的。
到了东宫,不许人声张,两口子偷偷摸摸近。
此举动,历延年没遇到阿叔之前,是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干偷听行径。黎南珠拉着人,一会站累了,还能趴在历延年身上借借力。
二皇子寝殿内。
“李成凤揍你了?这小子趁我不在,偷偷打我弟弟。”红豆的声,看着还挺仗义护弟弟的。
门外黎南珠心想:这话扎你弟弟的心了,被李成凤压着打。
小糕说:“哥,是我说要比划的,李成凤没打我,我们在切磋。”
“诶呀,疼,哥。”
黎南珠猜,小糕嘴硬,红豆听不下去手欠按小糕伤处了。
小糕在红豆面前也不装坚强。
“你招他干嘛,我都打不过他。”红豆声。
黎南珠跟历延年口型:咱全家四个加起来都打不过。
历延年:……倒是实话。
李成凤那哥儿太厉害了。
小糕不出声。
门口黎南珠不急,换了只脚站着,被历延年抱在怀里。
“真不说啦?咱亲兄弟还有秘密了?诶呦小糕长大了,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李成凤,故意想吸引李成凤的注意力?哥给你保媒拉纤啊。”
黎南珠口型:红豆这媒婆劲儿。
历延年轻笑,说:故意的。
这也就是红豆在小糕面前,换个人,那小糕好歹是二皇子殿下,这般说能气上头来。
“那是我哥们,看在我面上,我帮你套套话,看他喜欢什么类型,回头我促你俩好事——”
“哥!”
黎南珠:一分钟不到,小糕就受不了他哥胡说八道了。
很好,他换个耳朵听。
“我没、没喜欢李成凤。”
很好,老二随历延年,说起喜欢就脸红脖子红的。黎南珠想。
红豆不着急,没出声。小糕一看,只能一股脑全说了,“哥,你是不是让我的。”
啥让他?黎南珠瞪眼看历延年。
历延年略一想大概明白,只是话长不好现在说。
好在屋里有声。
红豆:“什么让?”
“皇储,爹想立皇储,咱们都快十八了,明明你是嫡长,也比我合适——”
红豆打断,“弟弟你在开玩笑吗?我比你合适?”
“都是什么鬼话。”
“从小到大,你学习好,又勤奋,心地仁厚,脾气好耐心好,爸爸都说我是猴子屁股坐不住的——”
红豆声突然断了。
黎南珠正急着,怎么就不说了,红豆还知道自己坐不住猴屁股,这倒是没愿望他。
“你知道我想出去了?”红豆声。
黎南珠愣了下,出去?这是去哪里?
红豆要出京旅游吗?
“哥,你真的要出去吗?真的不是因为要将皇储位让给我,才选择出海吗?”小糕都快哭了,他舍不得哥哥。
门外偷听的黎南珠差点就破门而入,让红豆把话说清楚,怎么就出海了,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才十七岁就出海,那海是好出去的——
历延年抱着阿叔,一手摸着阿叔的背,顺着毛。
屋里面。
红豆声少见的严肃郑重,“我们去昭州时,见的那个地球仪,大历这么大,地大物博风景如画,但在地球仪上,大历就一块,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历是光武祖打下来的,是祖宗家业,为什么我就不能打下来一块呢?”
“我想试试。”
黎南珠情绪已经抚平了,想到大儿子房间摆的那个地球仪,想到红豆刚才那番话,雄心壮志,野心勃勃,怀抱远大理想。
后来帝后回到永双殿。
“你早都知道红豆那番想法了?”黎南珠沉着脸问。
历延年当即道:“阿叔,我真不知道,今日也是第一次听,不过我知道红豆猜出我想近两年立储。”
“我刚还以为小糕说的让,是这个。”
黎南珠叹了口气,双手撑着脸颊很忧愁,“出海不是想想,很危险的……”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儿子选择上,黎南珠真的第一个念头想当个独断的父亲。
那么危险,万一没命了呢?
不是说好红豆随他,游手好闲胸无大志的。
这一夜黎南珠没怎么睡,翻来覆去的,历延年抱着阿叔,其实也睡不着,一下下拍着阿叔的背,夫夫俩睁眼到天亮。
熬得两脸菜色。
黎南珠说:“这小子还真是大事嘴严实,瞒的这么死。”
“阿叔想通了?”
黎南珠喝豆浆,恶狠狠说:“没有!兴许那小子三分钟热度,我们谁都不提,也许他就忘了。”
夫夫俩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红豆贪玩好动调皮,有时候还欠嗖嗖的,也有过三分钟热度的事,但像瞒这么死的,那般郑重话语,还是第一次。
知子莫若父。
黎南珠只是想逃避,不想现在去想。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上,小糕为什么要挑李成凤打呢?”黎南珠转移话题。
历延年倒是猜出来了,“小糕随你一般,也在逃避。”
“红豆自小不用什么手段,天生就能收服人心,李家小子肯定是红豆看中的随行军一员了。”黎南珠嘟囔说。
李成凤有勇有谋,身手好力气大,最主要是有一股疯劲儿。
整个勤学宫,即便是二皇子说了单挑,官家孩子谁敢真的对二皇子下手?
李成凤敢,是收敛了劲儿,没动脸,给了二皇子体面,也能全身而退,但下手阴着,还有分寸,让二皇子挨了痛,还都是隐蔽处,是真给二皇子几分教训的。
黎南珠倒是没怪李成凤——
他家吉娃娃挑衅,挨就挨吧,反正皮外伤。
这事之后谁都没提,就当是过去了,就是兄弟俩来吃饭时,小糕眼睛都红了——估计狠狠哭了。
黎南珠问了声怎么了。
小糕在他哥的事上嘴严实,说:“身上皮肉伤疼的。”又急忙说:“是我误会了李家小郎君,爸爸你别怪李家小郎。”
黎南珠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欠嗖嗖玩笑说:“诶呦疼都疼哭了?这眼睛得哭了一晚上,我怪人家李成凤干嘛,你爹也不怪,李成凤人手好,你多跟人学学。”
“知道了。”小糕乖乖应下。
红豆给他弟弟夹了菜,笑的高兴,维护弟弟说:“给我弟弟留点面子,回头我带小糕找面子,李成凤爱打牌,但手贼臭,我组局,咱俩赢的他没裤衩。”
“……”黎南珠。
历延年严肃说:“不许乱来。”
小糕脸都涨红,提醒哥哥,“哥,不好,别赢这个。”
红豆:……妥协。
“也是,要是李成凤脱了裤衩,你就是不喜欢人家,看了人家裤衩你都得娶人家,这是不好,那改赢别的。”
黎南珠:……这欠揍的孩子!
忍住忍住,这臭孩子以后要远航。
两位皇子是二十二岁时,端宝帝立皇储,立的是二皇子。朝中还挺诧异的,因为端宝帝一向偏疼大皇子,因为大皇子肖像皇后的,再加上大历朝也不是没有立哥儿的传统。
可现在却立了二皇子。
“也好也好,二皇子为人谦逊和睦儒雅大方,不错不错。”
“是啊是啊,二皇子仁君。”
大臣们这般说着,就是语气还有点小失落——年轻一辈是见惯了帝后任性,各种举措新潮,这一下子回归‘传统’了,还有点接受不良。
但说实在的,二皇子确实是更为适合,大皇子太跳了,浮躁,学识上也不行,字也跋扈,主意倒是多,但如今的大历海晏河清,蒸蒸日上,需要一位稳重的帝王。
几分锐意,握得住局势,又仁厚平稳。
前朝官员如何想的,皇后不在意也不关心,他看着穿着太子衮服的小糕,长长松了口气,拍了拍小糕肩膀,“很好!”
小糕以为爸爸说以后重任他挑,给他鼓气,更是严肃庄重。
殊不知,背地里,皇后跟皇帝嘀咕:“终于不是吉娃娃了,看来李成凤那几下打的好,让小糕知道多锻炼,不整日书不离手了。”
小糕也长得高大,身子骨也挺拔了。
又两年。
大皇子要出海,做海上的大霸王。
红豆是自己说的,要做海上大霸王。
帝后听闻后,这一日终于来了,黎南珠藏下心里不舍和担忧,面上轻松说:“好啊,你爸爸我是昭州大霸王,你是海上的,比爸爸有野心,地盘大。”
“注意安全。”历延年则道。
红豆还有点懵,这么快就接受了吗。
“我想想,还是太危险了,我和你爹得双打一顿你,这样你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你弟弟再抱着我俩大腿求情,最后你众叛亲离一意孤行下上船?”
黎南珠摸下巴,“故事氛围渲染到了,以后传出去,还挺跌宕起伏的,为追求梦想,挨了毒打——”
红豆早回过神想明白过来,心里感动汪汪,还没来及抱着俩爹说爱爹爹,这下立刻求饶,“不用打了不用打了。”
他一把抱着两个爹,很快撒手,溜之大吉,空中只留声音:“我早早准备了,大霸王的俩爹和弟弟,等着我的江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