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黎南珠上学第一天,他是骑马上学的,还有大郎、信四一道,王府两个侍卫跟着,两个侍卫送他进官学,就回来了,下午再来接——但他时常跑出去玩,侍卫只能接了大郎回家,大郎可爱写作业了,很是勤苦,不会同他出去玩的。
他那儿,应当是还有暗卫跟着的。小郡王心想。
这日大早上,巷子路上遇到了小软包子一家。
黎南珠坐在马背上又下来,先囫囵向太子抱拳行礼喊:“太子早安。”
马车掀开帘子,太子妃和历延年露出来了。
“袁修哥早上好,年年早。”黎南珠打招呼。
太子下了马,笑着说:“怎么就光叫孤太子了。”
黎南珠想了下,“泽秋哥?”
太子大乐,回头看着圆圆说:“这般叫,乍一听咱俩名字还像。”又扭回头跟小郡王说好。
黎南珠心想,这大早上的先是一碗狗粮。
幸好他吃饱了出门。
“今日小年第一次上官学,我和殿下陪着一道去,以后还要麻烦南珠你了。”袁修说道。
历泽秋看了过去,圆圆这是给儿子找机会。
小郡王不知道太子夫夫打谜语,爽快一口答应了,反正是一个学校,一个羊是带两个也是赶。因赶着上学,黎南珠也没多耽误闲聊,匆匆回前头他的马上了。
等一道到了官学,官学长——就类似校长,但职务上,官学校长就是干杂活的,什么纸墨笔砚、活动经费、夫子工资、学校环境优化这些要管,有时候夫子和夫子大打出手了,还要拉架。
黎南珠就记得有一年,教弹琴的夫子和画画的夫子吵得文雅却脸红脖子粗,属于骂架文绉绉,但都上了头,差点大打出手。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矛盾。
昭州两座学校的校长工作真的不轻松,这不现在接待太子一家也是校长,早早排在门外,黎南珠下了马,拱拱手见礼称校长好。
校长:这大魔王煞星来上学了啊。
“好,快进去吧。”
太子叫住了,跟校长说:“延年就随小郡王一道去,孤和太子妃进官学看看,官学长自便。”
“好,殿下太子妃请。”
历延年早早过去,同阿叔站在一起。黎南珠一看屁股后跟的小软包子,说:“走吧。跟你说说,这里是大门,那边图书馆、教学楼,后头是操场还有食堂,还有住校的宿舍……”
黎南珠一边带着一边介绍,然后回头看:“你几班的来着?”
“阿叔,中二班的。”
昭州官学按学识分三等,高中低。高等年级学生基本都是秀才,或是有秀才之才,就等考举人了,又叫秀才班,或是向举班。
中年级就是过了启蒙阶段,夯实基础,等着下场考秀才的。
低等那就是启蒙,小学阶段吧。
黎南珠今年十四,坐在中二班里,再看面前这小软包子,一时怔了下,“你中二?!”
那岂不是跟他一个年级!
“阿叔不高兴吗?”历延年以为阿叔会开心同他一个班的。
黎南珠察觉到小软包子怕他生气,一手搭在小软包子肩上,“我做大哥的,容人之量的胸襟还是有的,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就是一时没想开……”
“没想到你跟大郎一眼,都是爱念书的。”
他家大郎也在中等年级,还是一班。这么一想,小软包子跳级跟他一个年级,也不算太夸张了。小郡王把自己给说通了。
“这样也好,咱俩一个班,走带你进教室。”小郡王搂着小软包子进了教室。
历延年个头不高,又是小皇孙,官学虽是不怎么慕名利,但该给皇家特殊还是给的,因此历延年就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间。
最后排黎南珠笑,这都是好学生的位置。
等上课了,夫子在上头讲课——用的是京里官话,历延年是能听懂的,黎南珠坐在最后排单手撑着下巴,听了一刻就放弃了,然后开始画漫画——
小郡王的漫画技术就是这么练来的。
他虽然逃课,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第一堂课就跑出去玩,那夫子得气吐血了,天天叫哥嫂来,也不好。
小郡王还是懂形势的,一般是乖觉一两天,然后在偷偷玩。
黎南珠画了一早上,天马行空,乱七八糟,还有小软包子的背影,到了中午铃一打,小郡王第一个跳起来,吃饭了吃饭了。
夫子不拖堂,一边瞪黎南珠,一边说下午继续。
“年年快来,带你去吃饭,去晚了好菜就没了。”黎南珠招手。
历延年快乐的过去。
以后几日都如此,很快官学传开了,说京里来的小皇孙都给黎南珠当小跟班,有些人是唉声叹气的:怎么就不能换个人啊,老是黎南珠做霸王,他一个哥儿整日骑在我们头上——
噤声嘘,你说这话别让黎南珠听去了。
黎南珠最不喜别人说他是哥儿云云。
要说黎南珠如此生性去隔壁学校更痛快一些,但为何进官学也是因为那些流言,激的一身反骨,就留下来,成为了官学霸王。
黎南珠这几日开始‘活’了,就是下午偷偷出去在操场玩,带着信四,还有班里几个乡绅家同学,这些同学都是家里哥哥弟弟有‘科举的材料’,他们不成,来官学上学就是玩的。
于是小郡王带头,其他几个班都能溜出来好几个,组成了队伍。
在学校踢球玩。
第一排的历延年借机偷偷看向后面,阿叔座位空荡荡的,肯定是玩去了,他收回目光,坐直身板继续念书,只是时不时有些跑神。
这日放学,黎南珠在兴头上,大郎见了就自己回家,见小皇孙还站在操场旁,便说:“小殿下要不要一道回去?我二爷爷估摸还久着呢。”
“不用,我在这里就好,你帮我跟侍卫说一声。”历延年道。
黎大人也不催,当即是回去,他还要写功课。
小历延年坐在台阶上,就看着操场上发带飞扬的阿叔,双眼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哪怕不是他玩,都高兴的厉害。
看一会就明白过来,阿叔进球了。
好诶!
“软包子!”
“啊不是。”
“年年!年年下来。”
操场上黎南珠冲着台阶方向招手。历延年放了背包就下去,最后是用跑的,到了跟前。黎南珠抬胳膊擦了额头的汗,气息略有些喘说:“你不回家做作业啊?”
他还以为小软包子跟大郎一样是学霸,热爱写作业,不浪费一分一秒的。
“阿父说嬉不耽误业。”
黎南珠:“你阿父还挺开明的,跟我哥一样。”他一扭头,说:“今天就到这儿了,我带我侄儿去练习练习球。”
“诶呀别呀!”
“正在兴头上,黎南珠。”
“改日你在教他吧。”
这几个胆子也是大,当着小皇孙面这般说。其实这几位最初也不敢不给小皇孙面子的,但这不是几日下来,小皇孙跟小绵羊一样,并没有处处显露身份,摆架子拿乔,再加上几人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玩的痛快了,也不会‘让’谁,要真是阿谀奉承类型,黎南珠也不会跟着玩球,称呼一声朋友。
即便是‘狐朋狗友’也是要对胃口的。
“你们几个玩呗,我要教年年了。”黎南珠不为所动,“咱们几个大小子玩,他一个小孩站着看,你们有点出息,像什么样。”
几人一看,才想起来小皇孙还是小孩,这般晾着是不太好。
“你都撤了,我们玩还有什么意思。”
“算了,马上就放假了,等放假咱们约外头场子。”
“那我今日早早回家,我阿娘还能夸我一句乖,等我骗了零花钱,放假小爷请客,请你们喝果汁。”
几个昭州城小纨绔一言一语,就这么定了。没有黎南珠的球场,他们几个单独玩总觉得少了些意思。
该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那就看黎南珠教小皇孙玩球,在旁边偷笑,小皇孙怎么笨笨的,连运球都不会,还扑到在黎南珠身上,这幸好是黎南珠身上,要是扑地上,不得摔了。
“阿叔,我太笨了。”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没什么是一气呵成的。”黎南珠假模假样给了鸡汤,其实心里想,那他可是天才,玩蹴鞠一上手那就无师自通!
天才低调。嘻嘻。
“没事,再来,你别怕摔。”
历延年便慢慢踢这个球,没一会慢慢熟练起来,就得了章法。黎南珠一看大为欣慰,谁让小软包子有个天才师父教呢!
日落黄昏,天色暗了。
“黎南珠我先回了。”
“小皇孙拜拜。”
同学走的走,操场就剩几人。黎南珠一看,老大架势发话:“回家!”一边搓小软包子头,“踢得不错,一会上车擦擦汗,别冷着了。”
“到了昭州,天气冷就得打边炉吃锅子,我又想吃火锅了。”
历延年知道锅子,京里也有。
“你来不来我院子吃饭?”黎南珠问。
“我可以去吗?”
“你这话问的,你要是害怕俩爹,我先送你回去亲自跟你爹说。”小郡王大包大揽上身。
历延年重重点头可开心了。
果然黎南珠先送历延年回去,还进去了一趟,太子没在府上,最近他大哥和黎暮珂也不经常在家,不知道在干什么——小郡王猜测是有什么家国大事。
太子来了,总要检查检查政务的。
府里就袁修哥在,黎南珠说明来意,袁修道好。黎南珠迟疑了下,“袁修哥,要不一道去我院子吃锅子?”
这太子也没在,小软包子被他拐走,袁修哥得多无聊啊。
袁修愣了下,看懂小郡王眼底好意,不由心里宽慰,笑说:“我不无聊,以前在京里,即便是回到东宫不在翰林整理书了,在东宫看书也是一样。”
“……”对不起打扰了。学渣小郡王不懂学霸喜欢看书的乐趣。
但黎南珠是真切明白,袁修哥不是被逼守在后宅无聊,而是自得其乐,十分悠然痛快。
两者是不一样的。
夜里在小郡王院子里,涮着火锅。黎南珠爱吃辣锅,下了他爱吃的牛羊肉,历延年吃了一口,辣的脸通红,不过眼睛是亮的,说好吃。
“我也觉得好吃,不过你显然是吃不太辣。”
小历延年就跟小狗似得,吐着舌头一边说好吃。黎南珠觉得蛮可爱的这小孩,“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和大郎一眼,是个端端正正的小孩。”
“没想到底下也蛮活泼的。”
“我家大郎是闷骚。”
历延年好奇问什么是闷骚。
黎南珠张口就来,“就是小心思埋得深,你看着吧,他以后娶媳妇肯定要晚……”
“阿叔闷骚吗?”
黎南珠:“???”
小历延年眨巴了下眼。
黎南珠:???“哦哦,你说我结婚晚不晚?那晚到头咯~”他才不结婚,一辈子不娶妻不嫁人,可不是到头了。
“那我也闷骚。”小历延年看着阿叔说道。
黎南珠:……糟糕这小软包子真的是,他说什么都信,把孩子拐到沟了去了。
“这话可不能随便跟外头人说。”
“知道了。”
后来这日吃晚了,黎南珠还留小软包子一道睡,但历延年乖乖行礼,说什么都不睡一道——
黎南珠本来没察觉什么,直到人走了,他往回走,半眯了下眼,想明白了,“信四,你说那个小软包子说那话,是不是意思男哥儿有别,我是哥儿,他一个男的不好跟我睡一张床,要守礼?”
“应当吧。”信四老实道。
黎南珠这脾气噈的就上来了,撸着袖子就要把小兔崽子历延年给绑回来,非得按在他床上跟他一起睡!
“主子,皇孙身边侍卫还有暗卫我打不过。”信四说完,又说:“您要是真想强抢皇孙,我拼死让您一睡。”
黎南珠:“……”
扭头看信四。
信四很老实,很忠心,真会为了他睡小皇孙牺牲性命——
但神经病啊!!!
他又不是那种龌龊睡,他就是两个人两个被桶。黎南珠甩袖离去,“今日就算了,改天吧。”又咕哝说:“他一个小孩,在京里长大,受那种世俗规矩影响多了,也不能全然怪他,等我给他扳回来。”
后来放假,一道约球,玩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小皇孙还没进家门,就被小郡王拐到自己院子里了,两人一道用饭,夜里小皇孙又要回家,黎南珠插着腰笑两声,“你俩爹已经同意你今晚睡我这儿了!”
“嘿嘿。”
小皇孙是顶着大红脸最后被阿叔塞进自己被桶的。
黎南珠:“往里滚一滚,阿叔睡外头,夜里起夜什么的,你要是叫不醒我,就捏一下我的鼻子,别太用劲儿。”
“知道了。”小皇子脸还是红的,热扑扑的。
黎南珠也睡不着,“跟你讲个睡前故事?我想想,讲个什么好……”最后一得意憋坏,给小皇孙讲了个恐怖故事。
小皇孙说不怕,小郡王便偷偷伸手摸到小皇孙被桶,只听屋里一声尖叫鬼啊。听声音是小皇孙的。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小霸王黎南珠发出大坏蛋的笑声!
“好了好了,阿叔给你赔不是,这般吧,我抱着你睡,鬼就进不来了,我给你挡着。”黎南珠哄小孩。
历延年吸了吸鼻子,他怎么就在阿叔面前失了礼仪呢。
像个毛毛躁躁还胆小的小孩子。
“年年保护阿叔,年年给阿叔挡鬼。”
黎南珠:小孩子还挺要面子的。
“好好,你保护我。”黎南珠全都答应。
小皇孙钻进阿叔怀里,胳膊抱着阿叔的腰,心中发誓,他要保护阿叔一辈子。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