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京都城内亥时两刻宵禁。大概在晚上九点半左右。这时候金吾卫出来巡逻,遇到街上鬼祟的,直接拿下,之后就是审问,宵小这类直接下牢,要是有急事的,迫不得已,那就打了五板子,小惩大诫,确认无误情有可原放回。
总体来说宵禁不是特别严苛。
皇城宵禁律是这么写的,可底下人巡逻的各有各的脾性,按照小老百姓说法,要是撞见了慈善的官爷那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要是遇到非说你鬼祟要拿你下牢的,那是没地方哭去。
拿了人下牢,本身没犯事的,第二天家里人拿半两银子来赎人回去。
这都是挣钱的买卖。
所以不是万般着急情况,宵禁钟一响,百姓们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很少有人上街溜达——教坊司、勾栏院这片例外,这是红灯区。
槐花胡同往太平正街方向小路口,正有一桩‘买卖案’。
那人点头哈腰给官老爷求情哭诉,“各位大人,我真不是宵小,家中老母病重,就缺一味人参吊命,您老们行行好。”说着从兜里掏出银钱来,“各位老爷们辛苦了,辛苦了。”
这是主动给上了辛苦钱。
收钱的巡逻掂了掂手心银子,把这个抓回去明日换的银钱还不如现在多,当即是抬抬手让过了。
太平正街上,黎王爷坐在马背上,那胡同口发生的他看的真切。
“王爷?”
黎南漳刚饮了酒,这会人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跟手下说:“你跟着那买参给老母治病的。”
礼五下马身形鬼魅的跟了上去。
骑马动静太大。
金吾卫巡逻的小队一出胡同口,也看到几人骑着马,在太平正街骑马,夜里宵禁也不急着回去,肯定不是寻常百姓,态度谨慎许多,按例询问一二。
黎南漳坐在马背上没开口,礼七说的话。
“这是我们王爷,现在要回黎王府。”
金吾卫小队忙请安行礼问好,黎南漳勒着马绳没理,马儿哒哒哒的往王府方向去了,礼七跟上,连着礼五的马儿,没人教,自己会跟着主子跑。
小队伍目送黎王爷离去。
“老大,刚胡同里发生的,黎王爷不会看到了吧?”
小队长其实也有点怕,思忖了下,语气也不太确定,说:“就算是看到了,黎王爷没当时叫咱们,那就是贵人忙,懒得管我们这等小事,没事的。”
“老大刚那人出手阔绰,给了多少?”
小队长掂了掂掌心银子,那股提心吊胆因掌心沉甸甸银子就踏实了,说:“倒是眼明的,有三四两,行了,一会再晚些,巡到了教坊司那边,一道喝喝酒,解解乏气。”
几人一听,高兴起来,买参那人也抛之脑后,都是小事。
尚书黎府跟黎王府不远,打马去一会就到。王府灯笼通明,黎南漳刚下了马,管家气喘吁吁迎上前,“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刚郡王差点府里人找。”
“南珠找我有事?”黎南漳问完,抬脚进府,“我自己去问。”
王府大,黎南珠来京的时候只收拾了正院,后来知道哥嫂一家要来,早早把正院腾出来,自己挪到旁边偏院去,两个院子挨着不远。
黎南漳往过走,信四早一步通风报信去了。
“我哥回来了?”黎南珠垂死病床惊坐起,下了床,早死晚死是说得好,可到头来总是害怕的,他下午出宫到家里,想了一路,还是觉得实话实说好。
这样大哥可能应该不会生气了。
一会黎南漳就到了院子,还记着妻子的话,南珠大了,别老动不动就闯进去,那也是闺房——屁闺房。
黎南漳是一把手把弟弟带大的,南珠性格又不是寻常哥儿,就是昭州有哥儿泼辣伶俐的,那也有性别意识,黎南珠是半点性别意识都无,是男孩一般的长大。
搞得黎王爷也忘了,这会脚步停在大堂,想到妻子说的,再想到皇帝的主意,顿时是满心复杂,南珠大了,要真是想嫁人——
想到此处,黎王爷还是舍不得。
那想嫁人,昭州男儿多得是,嫁的近近的多好啊。怎么就千里迢迢跑到京里来不说,还嫁给那皇孙。
黎王爷脸拉的老长。
小郡王出来就看到他哥不是很痛快,走近了闻到他哥一身酒气,知道喝酒去了,就吩咐下去,要厨房上锅子,不要辣,大骨汤熬得,只要素菜,什么白菜豆腐蘑菇木耳这类。
“哥,你先洗一洗,咱们吃宵夜。”小郡王觉得这事慢慢说。
黎王爷也没给自己开导好,想着能拖一时就一时,兄弟二人倒是想的一致,黎王爷回正院洗了澡换了身衣裳,酒气也消了差不多,还真有些饿。
他下午光喝酒吃花生米,那咬花生米咬的咯咯作响,当时黎父听着就不对劲。
半小时后,锅子上了,屋里还不如院子凉爽,桌子就摆在外头院子了,一边涮一边吃。
黎南珠夹了筷子嫩嫩白菜,裹着芝麻酱蘸碟吃。
“好吃,京里清水锅子涮羊肉蘸芝麻酱也好吃。”
黎王爷吃着菜,说:“昭州也有芝麻酱,我看京里也就这样。”
“……”黎南珠嘿嘿一笑。
黎王爷对弟弟这个样子就心软了,弟弟肯定知道他不痛快,这会赔笑呢,就说:“你要想清楚了,我其实不太想你到京里,哥还是那句老话,咱们黎家忠心,只要圣上用得上咱们,他想立皇太孙,那你哥豁出去,就跟今日一样,谁敢反对?”
他怎么干,什么法子都行,没必要弟弟嫁人的。
还嫁这么远!
黎南珠看他哥真的难受,丝毫不掩瞒了,说:“哥,其实嫁给延年也不是大事——”
“你先别瞪我,听我说。”
黎王爷不瞪弟弟了。
黎南珠是认真交代,“年年现在身处困境,我十六七那会就跟你和嫂子说了,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的,要不是出家当和尚吃不了肉过的苦,我婚姻生活和和尚没什么差别。”
“到了京城后,哥你是不知道年年过的在外人看那是花团锦簇,样样都好,实际上危险重重,走到结婚这步,是我先提议的,我和他说好了,等他坐了稳了,到时候和离。”
黎王爷听得脑子一团麻,筷子都不动了,“啥意思?”
“就是假结婚啊,不是真嫁人,就是我表面上嫁给年年,先帮他也是帮皇上,是咱们黎家忠君之心,等以后事成了,我俩一拍两散,你就当我在京里度长假几年,迟早还是要回昭州的。”
“哥,开心吧。”黎南珠问。
然后看他哥表情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看他好像跟看傻子——
黎王爷是放下筷子,伸手去摸弟弟脑门,“你是发烧了吗?为了唬我,这借口说辞都出来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比说书的那还夸张,都能满天牛皮跑了。”
“……”黎南珠字字属实,但他哥不信,非但不信,还以为他骗他,还以为自己发烧烧糊涂了。
“哥。”
黎王爷一张脸是比刚才拉着还难看,就皱巴巴的,褶子缝都透着想不明白和难琢磨。黎南珠是提了气又放下,又提了气,几次下来,都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的可是真话。
他哥怎么就不信呢。
“你临走前跟我说啥。”
“……”这辈子都不结婚,打光棍打定了。黎南珠便说:“也没错啊,我不是说了假的结婚,假的嫁给年年。”
黎王爷表情更严峻了,就差喊大夫给他弟弟瞧瞧脑子。
黎南珠被逼的嘀咕:“那总不可能是我怀了,没办法才嫁给——”他只是随便说说,但对面他哥褶子皱的严峻的脸顿时舒展开来,像是一切找到了源头,有迹可循了。
“……”
“……”
黎南漳先是表情舒展,又眉头蹙着,先拍桌子大骂了声狗皇孙,就跟着就急,“你怎么不早说!这种事情,诶呦,你嫂子还没来。”
“啊不是,哥,我刚随便说说的。”黎南珠解释,“没怀。”
黎王爷不信,“真的?你跟哥有什么不好说的。难怪这么急给我去信,皇帝意思也是抓紧了办你和皇孙的婚事,还给我信上画的猪,你从小到大都是做了啥不好意思说,才画猪的……”
越说越真了。
黎南珠:“……哥你说的,我差点觉得自己怀了,但真没怀,不信我叫信四过来看,你听他说。”
“他不行,他是你的人。”
黎南珠:没点信任了。不过这事确实好办,信四不行,还有他哥懂医术的亲卫礼五。
“礼五没在府上,刚回来金吾卫抓了个人,说是他母亲病重来这边医馆买人参,我瞧着不对劲,像是个练家子。”黎王爷说到这儿,厌恶说:“这些人披个官家皮,可疑的塞点钱就抬手放过了,要是真老实巴交的百姓有难处,抓了人得褪一层皮。”
这种事情不少,黎王爷见多了。
黎南珠就说:“那今个挨揍的胡大人不冤枉,要奏就该奏这现象。”
“哪个胡大人?”
“最先跳出来挨打的那个,之前老说我。”
黎王爷点点头,“揍的是不冤。”
兄弟俩扯了旁的话题,黎王爷说完终于发现不对劲,又给硬生生接回来,“珠啊,真没怀?”
“哥,我翻白眼给你看!”黎南珠听他哥这么喊他就抓狂。
黎王爷哈哈大乐,“你说了,哥就信。”
“那我说假结婚——”
“不信,嫁人还能有假的?”黎王爷表示不要瞎说,这个谎话太拙劣了,那嫁人昭告天下,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以圣意,立了皇太孙,以后皇孙成了皇帝,那他弟弟还假皇后不成?
小孩子净糊弄人。
黎南珠自闭了。
不过有这接二连三的打岔,最开始严肃氛围这会也轻松了。黎南漳抄起筷子继续涮菜,说:“南珠,现在还能反悔,你要是被逼不情愿,哥给你想办法。”
“哥,不反悔。”
黎南珠也郑重,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反悔不可能,说大了,把皇帝当猴戏耍,往小说了,他也不忍心一走了之,把年年独独扔在京里。
来都来了,说都说了。
“哥,你知道我,我牵涉其中就怕连累咱们家,连累你和嫂子侄子他们,要是以后有变故了,你别管我。”黎南珠虽觉得这概率小,等年年当了皇帝,坐稳了,他就想法子脱身。
没了这个假皇后,黎家不算外戚,远在昭州还如以前一般。
“浑说什么,咱们一家人。”
锅子咕嘟咕嘟的冒着滚滚热气,晕开了兄弟俩的视线,黎南珠懂哥哥意思,一家人生死荣辱,那是一体,不由眼眶湿润,说:“哥,你别老替我担忧替我想,我自己挺好的,你要高兴快乐,和我嫂子他们好好地。”
黎南珠早都想说了,让他哥别因为愧疚对他这么好了。
“哥,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欠我阿娘的。”哥嫂以为他是小孩不知道上一辈子纠葛,其实黎南珠小时候听到了,猜出来了。
黎南漳一愣,黎南珠呐呐说:“我小时候偷听到了……”
“我没阿娘记忆,都是哥你跟我说阿娘什么样,喜欢什么花样子,爱吃什么口,性情什么样子,你是阿娘的孩子,尽的孝心比我多,没什么亏欠的,真的。”
黎南漳双眼通红,眼眶也润了,原来弟弟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今个说这些让他别内疚自责了,要是以后皇家人翻脸起变故,也别保全他,自己一家好就成了。
过了会,黎南漳没说别的,只欣慰笑说:“我弟弟就是打小聪明,比别的孩子懂事……”
之后吃饭,没再说这事了。
黎南珠不善煽情,黎南漳也是。俩兄弟千言万语都彼此明白——黎南珠让哥哥不替他操心,真遇事让哥哥先跑路,别拖累全家,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黎王爷,那份替他娘‘赎罪’的内疚心,今日听弟弟说开了,才猛然发现,他对弟弟好,也不全是因为替他娘赎罪,为了阿娘才做的。
那是他亲弟弟,值得。
结论就是:依旧如从前,各坚持各的。
俩兄弟宵夜吃嗨了,说久了,装了一肚子食物还在院子溜达了会,这才各自回院子洗漱倒头就睡,导致第二天小郡王起晚了——
其实临睡前,小郡王还摸着胃想明天有个重要的事情。
对哦,年年要来家里的,那得早起。
只是那会他在床上,外间祝灵都睡了,黎南珠不好叫醒,就想着明日凭借自己顽强毅力一定能早起。
可惜小郡王对自己毅力太想当然了,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半。
“糟了!”黎南珠醒了坐在床上发了一秒呆,脑子快速回到临睡前那件事,掀开被子穿衣服穿着拖鞋下床,“几点了?”
祝灵回:“主子,早上十点三十一。”
“皇孙来府上了吗?”千万别来千万别来。
祝灵:“来了,一大早就到了。”
黎南珠慌了,很快反应过来,“我哥呢?几点醒的?”昨天俩人聊那么晚,他哥应该早起不来吧?
“王爷早上五点多就醒了,还问过主子,说不打扰主子睡觉。”
擒娇端了热水进来,一边说:“王爷在院子打完拳吃了早饭,皇孙就到了,主子放心,是王爷接待的,皇孙还同王爷一起打拳呢。”
黎南珠:……
不是我哥拳打皇孙吗。
要他何用!
明明说好替年年抗揍的,结果他不靠谱啊。
黎南珠哭唧唧,热毛巾囫囵抹了把脸,穿了鞋子就往正院疾走去,祝灵擒娇跟在后头,擒娇都是用跑的,“主子怎么了?”
“叫信四过来。”一会给年年看看伤。
擒娇以为怎么了,见主子急忙,立即郑重去喊人了。等黎南珠到了正院,先平静心跳,院子里空无一人,也是都快十一点了,打拳早结束了。
那人呢?
静悄悄的。小郡王往里头正厅走去,才看到屋里有两人端坐着,他哥坐在主位上方,年年坐在底下,这身上的衣裳有点眼熟,好像是他的?
“哥。”黎南珠进来先喊人,“年年身上衣裳?”
黎王爷嗯了声,一听弟弟提皇孙,还叫的那么亲,就不想说话。历延年忙站起来,先作揖问阿叔安,才说:“早上王爷教我打拳,出了些汗,有些不雅,王爷心善,借我换了阿叔的衣服。”
“……”不是出了汗仪容不雅吧,是挨揍了吧。黎南珠当着他哥的面,伸着手就去摸摸捏捏,历延年本来要躲开,被黎南珠看了眼,就乖乖站定,由着阿叔摸了。
黎南珠摸了胳膊摸前面,黎王爷先是没眼看下去了,重重一咳说:“放你的心,没怎么揍他,就是扎马步扎的稀松平常半个时辰。”
“!!!”咸鱼郡王表示不能理解稀松平常四个字。
黎王爷还没说完,“又练了一会拳。”
“一会是多少?”
“一个时辰吧。”黎王爷端起了茶杯,老神在在喝了口,“刚结束。怎么?舍不得了?就这点功夫,延年可答应我了,以后休息就来。”
黎南珠摇头,“没有不舍,就是哥你锻炼他小心些,别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爹,到时候我年纪轻轻还没进门就当寡妇了。”
“噗——”黎王爷一口茶喷了出去。
历延年也懵了,“阿叔,什、什么……”
黎王爷端茶的手都抖,热茶溅了出去,放在桌上也不管,说:“你昨个不是跟我说是假的,你没怀吗?我就知道,肯定是这小子骗的你,还跟老子装纯良,把你肚子都闹大了。”
“没,阿叔,不是。”历延年脑子糊涂一片。
黎南珠见两人都急,嘻嘻一笑:“没有,我开个玩笑。”
“我现在还是黄花大哥儿。”骄傲叉腰。
黎王爷不信,这会是狐疑,信四恰好赶到,黎南珠把胳膊伸过去让把脉,那当然是没有孕脉了,信四说完,黎王爷还不信。
“让礼五来。”黎王爷喊自己的人。
黎南珠:……嘿嘿。
礼五把脉,黎王爷就狠狠盯着,礼五把了会,说没有,黎王爷还不信,让继续多看看,仔细看看。礼五又多把了会,真的没有。
黎王爷狐疑,“南珠让你骗得我?”
“主子,小郡王真真没怀。”礼五就差赌天发誓了。
黎王爷才信,不由瞪弟弟,“这种话都能乱说?”
“反正迟早的事情,哥你提前惊喜惊喜,锻炼一下。”黎南珠道。
黎王爷:……真是大了,留不住了。
“算了,我也挺忙的,延年你休息时间就别来找我锻炼打拳了。”
历延年也看明白了,阿叔护着他,他心里甜的高兴,说道:“王爷,我休息了来陪您聊天说话喝茶,其实打拳我也挺开心的,累是累了,但出了汗,很舒坦。”
黎南漳见历延年不是说假话模样,颔首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只是跟弟弟说:“可不是我逼的。”
“是是是,哥你最好了。”黎南珠拍马屁。
中午一起吃了早午饭,黎南珠睡饱了,不想睡午觉,就拉着年年去自己院子玩,到了傍晚又亲自骑马送年年回宫。
黎王爷从头看到尾,心里直叹气,见弟弟还哼着曲回来,就说:“你啊,不知情的,还以为历延年入赘咱们黎家一般,你把他照顾的头头是道。”
“有吗?”
黎王爷又说:“你打小就是男孩性子,不爱别人强势压着你一头,是吃软不吃硬。”
“也没有吧哥,你看你和嫂子跟我说道理,我都听的。”
“我说的是跟你同龄的。”黎王爷仔细数了几位,曾经还害怕弟弟上学被昭州那些同学拐走了,那都是他多虑,人家给他弟弟写情书,他弟弟约人家球场见,非得盖人家一头才行。
黎南珠回忆起来,是学生时代有这么一回事,不由辩解说:“我把他们当好哥们,他们下流、龌龊,想跟我结婚,踢球那么菜,长得也没我好看,我跟他们结婚睡觉?嗤!”
“揍的他们满头包,让他们知道我厉害。”
黎王爷记得那几张脸,确实是不行,说:“那延年是挺好看,不过你俩成了亲,不睡一个被窝了?你不揍人了?”
“又不是没睡过。”小郡王笑嘻嘻说:“以前在昭州,他小屁孩的时候我俩就一张床,我还叫他起夜一起撒尿呢。”
黎王爷沉默了,他跟弟弟在这方面明明说的是一个话题,但老是说不到一个意思,那小时候睡和现在睡是一个意思吗。
算了,历延年那身子板,要是南珠不乐意,还不得揍。
黎王爷不操心了,换黎南珠想起别的,“对了哥,昨天那个买参给老娘治病的,有没有问题?”
黎南漳顿了下才对上弟弟跳脱的话题,说:“礼五跟了一路,是敲了同仁堂的药店门,两人在里头嘀嘀咕咕对了暗号,根本不是买参,掌柜的拿了本子写——”
黎南珠没想到他哥看一眼真抓出有问题的了,不由有种侦探片的兴奋,“写的什么?”
杀人了还是江洋大盗,还是什么藏宝图秘籍?
黎王爷不想说,“你自己去问礼五。”背着手回屋了。
黎南珠叫了礼五,问了遍。礼五说:“掌柜写:我四你六。买参的写:可,货我明日送过来。”
“这么秘密,肯定不是正规东西,不会是贩——”那什么吧。黎南珠瞪大了眼。
礼五:“小的看完,先一步到了放货的地方,撬了窗户进去,只有一箱子,打开一看——”
“!”
“全是书。”
“书?”黎南珠愣住了,“你看真切了?翻开看了没有,别藏在底下吧。”
礼五说:“小的翻开看完了,就是书。怕是障眼法,今天早上,小的到了药店去看,发现药馆背地里会兜售这些书,都是卖熟客,生人不会卖。”
“卖的很贵,八两银子一本。”
“小的事后查过,这书是禁书,没书号,里头写的——”他不知道咋说,从怀里摸了一本递给小郡王,“小郡王您自个看吧。”
黎南珠怀里一本禁书,茫茫然的回到自己院。
什么书就禁书了?他瞧瞧。翻开一看,小郡王:……
写的还挺香-艳,里头感情线简单,就是没完没了的do。小郡王之前看过绘图本,这会看文字看的津津有味,觉得都是瞎扯淡,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人类不可能完成,就算完成了,只有痛苦没有爱。
就这么薄薄一本,可能三四万字吧,就卖八两!
大历朝出书刊物,黎南珠还是知道规矩,书行是衙门,公家的,底下书局对外出售的书,都要向书行衙门买书号,有了书号才能印刷,这个书号很贵的。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书多是正经科举书,再小众偏门一些就是游记,这都被称闲书、不务正业的书。那小说话本就更被读书人不耻了。
像小郡王手里读的这种其实也有——书号死贵死贵,写的还比较含蓄,这是‘正版书’。
盗版的禁书就是背地里偷偷摸摸来。
不用被书行衙门剥一层,不用被书局剥第二层,不用被书店提成第三层,等于说自己私印自己卖,得的银子最大化。
但也危险,这事被发现了,就是抄产业加倍罚银子和十年牢狱。
黎南珠出门找了礼五,说:“这个私印禁书的你蹲着点,回头我有用。”
“是。”礼五答了。
黎南珠是一肚子坏点子,礼五走的飞快,也不理他,只好抓着信四说:“你就不好奇我有什么用处吗?”
“好奇,主子有什么用处。”信四老实捧哏。
黎南珠挑了下眼,说:“我今日送年年回宫,路上碰到几个下班的大臣,对我是敢怒不敢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黎家是祸国奸臣。”
“舆论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招不在老,好用就成,而且他现在是进阶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