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分赃

    自从杨帆被柳徇天接到隆庆池静养以后,这个一向冷清寂寥的小岛便开始热闹起来,几乎每天都有人上岛拜访。

    隆庆池是一座城中之湖,而湖上又有一座小岛,岛中还有一顷水,花木茂盛,环境清幽,确是一处修身养性的洞天福地。

    杨帆此时就坐在池边,手中提着一支紫竹的钓竿,悠闲自在地钓着鱼,水面上波光粼粼,鱼漂随之起伏,透着一种懒洋洋的气氛,和煦的春风熏人欲醉。

    郑宇看到杨帆的时候,杨帆正坐在一具制造精巧的轮椅上,钓竿插在扶手的空隙里,轮椅停在一株垂杨柳下,杨帆仰在轮椅上,正悠然睡去。袅袅的枝条化作千万道泛着嫩黄新绿的柔媚,轻轻地飘拂在他的肩上,看起来颇有出尘之意。

    绿柳垂绦,柳下有一具造型古推的石台,石台上有清茶三杯,散发着袅袅的香气。

    杨帆坐着轮椅,与沈沐、郑宇呈品字形围石台而坐,恰似三足鼎立。

    沈沐端起一杯金黄油亮的茶汤,凑在鼻下嗅了嗅,微笑道:“二郎如今也喜欢喝茶了,嗯…………还是这原汁原味的茶汤令人回味呀。”

    杨帆含笑道:“这种喝法,小弟还是学自沈兄呢,本来杨某对茶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自从学了沈兄的这品茶之法,才觉出这茶中滋味。”

    沈沐哈哈一笑,对郑宇道:“郑兄请,你也尝一尝。你平素所饮的茶,各式佐料放的太多,反而掩去了茶的本色,以我看来,茶就要这么品才有味道,口舌生津,回味自甘呐。

    郑宇端起茶杯,敷衍地品了一口细细砸摸一番,倒真是别有滋味。只是郑宇如今食不知味更不要说喝茶了。可沈沐一来,便与杨帆家长里短起来,紧接着二人便大谈茶道,郑宇也只好耐心地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闲扯。

    此时情形恰与当初杨帆和沈沐洛阳会唔时大体相仿,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第三方由崔林换成了郑宇。

    闲聊一扯沈沐才把神色一正,关切地道:“沈某从洛阳回来的路上,才听说二郎遇刺的事情,幸好二郎吉人天相,才得以逃过一劫。二郎啊,不是为兄说你,你如今身份地位与往昔大不相同,昨与将各有所司,你凡事不该亲力亲为了。”

    杨帆淡淡地道:“这一次可不是小弟轻身涉险小弟率领数百甲士往迎御史台和刑部官往千骑营去,谁料竟有人动用了军弩,就在朱雀大街上公然行刺,这样的凶险你让小弟如何防范呢?难不成小弟从此就困坐家中,哪儿也不去了?”

    郑宇不安地道:“二郎,这件事,郑某正要与你分说。二郎长街遇刺之后,长安官绅莫不震惊如此无法无天之举,在长安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杨帆仰天打个哈哈,悲愤道:“照你这么说,是杨某来到长安惹得天怒人怨,这才冇逼得人家铤而走险了?”

    郑宇忙道:“不不不二郎且莫动气,请听郑某解说分明,正因为长安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长安官绅莫不为之震惊,郑某闻讯后,便马上安排人开始调查,希望能够找出真凶。”

    杨帆凝视着他道:“那么足下可找出了真凶么?”

    郑宇窒了窒,尴尬地道:“迄今尚无任何线索…………”

    杨帆晒然一笑,郑宇蹙眉道:“郑某确曾动用了大量人手来查证此事,可是那些手持军弩的人行踪忒也诡秘,他们在朱雀大街如惊鸿一现,就此便完全消失了,实在令人奇怪。郑某怀疑,他们是武懿宗的人。”

    杨帆摇头道:“不可能是武懿宗的人!”

    郑宇目光一凝,急忙问道:“二郎如何这般确定?”

    杨帆缓缓地道:“因为,武懿宗一直是我的对手!对他,我从来都小心提防着,如果是他下的手,我不会事先毫无警觉,事后也找不出丝毫蛛丝马迹。”

    郑宇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沉声道:“可是郑某也可以确定,这批军弩和使用军弩的这些人人,绝非山东某一世家,也不是长安地方任一官绅权贵!”

    杨帆微微倾身,冷然道:“你能确定?”

    郑宇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能确定!”

    杨帆森然道:“如果你的查证有误呢?”

    郑宇眉头一扬,道:“如果凶手真是某一世家或者长安某一权贵,一旦二郎找到证据,那就任由二郎处置,我们绝不再做丝毫干预!”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好啦好啦!”

    沈沐出来打圆场道:“二位就不要为此争执了。行刺二郎的凶手是绝不可以放过的,沈某既然回来了,也会动用我的人手彻查此事,务求还二郎一个公道。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长安目前的局势。”

    沈沐的神情严肃起来,沉声说道:“长安局势目下十分严峻。灞上风波影响了漕运,引起了女帝的关注,你的遇刺更让女帝勃然大怒。女皇迁都在即,而她离开长安已有二十多年,长安目前的情形她并不了解,全凭地方上的奏报。

    这些消息一一听在她的耳中,这位女皇会怎么想呢?长安官场已经糜烂不堪了么?长安地方已经匪盗横行了么?无法无天之辈,藐视官法皇权已经一至于斯了么?帝王一怒,绝不惮于血流飘橹的,咱们这位女皇尤其不惮杀戳!

    虽然皇帝的意图在于整顿关中,并非针对世家,但各世家利益与长安官场本就是一体的,休戚与共。皇帝一旦横下心来荡涤关中,各世家在关中多年的苦心经营都将毁于一旦,后果不堪设想。

    显隐二宗本因世家而生,更是依附于世家,同根同命,诸多利益与各世家也是分割不清,眼下这种情形,不管是为了世家还是你我二宗,我们都该抛弃一切成见,联手制止这场大劫。”

    沈沐说的情真意切,郑宇听的连连点头.

    杨帆却不以为然,道:“这就是两位今日造访的原因了吧?然则你们想让杨某如何制止呢?我在养伤,三五个月内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于军国大事能做什么?”

    郑宇欣然道:“二郎只要有这个心思就够了。郑某的计划是这样,由沈兄暗中串联长安地方官绅,酒色财气,数管齐下,笼络住新任钦差张昌宗,同时在朝中发动各方力量,力谏天子改变心意。

    二郎与朝中最强大的武氏、李氏、张氏三方势力都有一定的联系,还请二郎出面,向他们施加影响,相信只要二郎你肯从中斡旋的话,不管是朝堂形势还是这位张钦差,态度都会大为改观。”

    杨帆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郑宇见他毫无热忱,求助地看了沈沐一眼。

    沈沐咳嗽一声,道:“自从卢宾毖离开长安,长安最重要的两条商路都已在我隐宗掌握之中。不如这样吧,自西域而来和自中原而来的商旅,皆以长安为界,西域商旅至长安而止,归我隐宗所有。再往东去,诸般利益由你显宗享有。

    中原商旅亦是如此,自中原而来长安,由你显宗享用。

    自长安往西,由我隐宗享用。而长安城,则作为你我两宗共同分享之地。至于你我两宗应当分润于世家的利益,我们双方各自负责五成,你看如何冇?”

    杨帆鼓掌笑道:“沈兄当真好算计,如今小弟是漕运总理大臣,以漕运带动商运,东部商路原本就是小弟的囊中之物了,你不想交也得交,现在沈兄大大方方地把它让给了小弟,小弟还要承你的情了。”

    沈沐老脸一红,略一沉吟,又咬牙道:“那就这样,长安作坊业,本来是由我隐宗控制着的,长安各式作坊中,我们直接或间接控制着的,至少达到七成,我从中拿出一半来交给你们显宗,如何?”

    杨帆睨了他一眼道:“沈兄嫌长安人工高昂,如今正在美原、郃州、岐州、陇州四地大建各式作坊,你不会以为小弟对此一无所知吧?”

    沈沐恼羞成怒地道:“二郎,盐酒两行俱是暴利,这两行都在你显宗掌握之中,这还不够么?难不成让我隐宗把所有利益都拱手让与你们?”

    郑宇苦笑道:“两位,一旦舟倾船覆,大家就要一起完蛋了。如今大家在同一条船上,我们还该同舟共济才是,万万不可互相拆台!”

    杨帆道:“郑兄这话就不对了。对外大家自然是利益一致的,可是具体到各世家之间,难道你们就没有各自的打算?郑兄是荣阳郑氏,如果荣阳郑氏与陇西李氏产生了利益冲突,你会站在哪边?如果你一味媾和,让步太多,郑氏家族会同意么?”

    沈沐叹了口气,道:“沈某何尝不是如此,叫我让步太多,沈某无法向兄弟们交待的!”

    郑宇咬了咬牙,道:“罢了!郑某也明白两位的难处,这样吧,为了两位能向所属有个交待,郑某代各大世家答应你们,每三年,我们向显隐二宗提供七个国子监名额,内中必保三人进入太学,必保一人进入国子学,这样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