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玺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有些迟疑地朝陶萄看了一眼, 正要转身,但想起刚刚在人前说过的豪言壮语,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陶萄没再看赵玺, 这让赵玺松了口气。
“夏宸呢?”陶萄问夏祠。
当着这两个人的面,陶萄也没叫哥哥。
“他给你拿外套去了,爸妈等下就来。”
“夏从阳让我来这么早, 是上次等怕了是吗?”
陶萄一口一个夏从阳, 一口一个夏宸。
夏岐露出一个牙疼的笑容:“在这么多人面前, 你好歹叫哥和爸,说他们名字做什么。”
夏祠赞同似地点点头。
陶萄鄙夷地看了夏岐一眼:“你是没睡醒吗?”
女孩的眼神让夏岐不止是牙疼了,他上次被盘子磕破的后脑勺此刻也隐隐作痛起来。
夏祠和夏岐对视了一眼, 不再做声。
此前陶萄的几次表现,已经足够让他们对陶萄心生恐惧了。
一个喜怒无常又冷漠的女孩,让他们深切感受到了什么是人际交往上的寒冷。
而且陶萄有导演身份加持, 性格称得上一句真正的乖张,为此,夏从阳已经多次让步。
别人对陶萄不清楚,但是夏家的人再清楚不过。
两人意识飘远之际, 一道男声让他们回神。
“认识一下呗,我叫赵玺, 你看起来好特别。”
没等到陶萄朝他看过来,赵玺先收到了夏岐和夏祠的眼神, 赵玺感到一阵古怪,不为别的, 因为他竟然隐约在他们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钦佩。
赵玺见陶萄没反应, 心中有些不解,也有些尴尬。
“你好……”赵玺不死心打算把话重复一遍, 这下话还没说完,陶萄就转头了。
她的视线缓慢掠过他的脸,赵玺感觉她的视线好像绳子尖锐的末端,不经意的扫过他的脑门,又刺又干。
赵玺之所以这么有自信,是因为他长了一张称得上比明星更俊朗的脸。
一眼看过去,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性感,衣衫之下,他还有一副健硕的好身材,穿上衣服,便是年轻气盛的公子哥模样。
这副相貌让赵玺在情场上无往不利。
他很风流,但是并不耽误他对夏启月有好感。
这种好感从高中时期一直持续到现在,赵玺的历任女友风格不同,但有一点是相似的,那就是她们都有一双和夏启月很相似的清纯的眼睛。
思及此,赵玺又自信了些,然而陶萄的话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有事说事。”女孩声音一点多余的感情也没有。
赵玺干笑了两声道:“我就想和你交个朋友。”
陶萄:“对你没兴趣。”
夏岐没忍住笑出了声,夏祠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被陶萄甩脸的痛苦是难以描述的,但是看着陶萄甩别人脸,怎么就这么爽呢?
赵玺嘴唇动了动,还想继续说什么,陶萄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疑惑:“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从夏启月那边走来是么?”
“你——”赵玺表情又是一变。
就算真的看到了,当场说出来也不好吧?
下一句话,陶萄不知是在对赵玺说还是在对夏岐夏祠二人说:“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稀罕。”
“更何况是舔狗。”
赵玺当场破防了。
夏岐和夏祠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赵玺的语气有些恍惚,脸上的表情也挂不住了 。
“我怎么就是舔狗了,既然你要这么说,看来你是看不上我赵家,陶大导演,那就祝你生日快乐,再见!”
说完,赵玺转身便走了,像是为了挽回自己刚刚失去的面子。
另外一边的夏祠和夏岐看着这一幕,表情一言难尽。
“他是来想交你这个朋友的,你语气是不是有点过分。”夏祠斟酌着语气,一遍观察着陶萄的表情,一边开口。
偶像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按照正常的发展,她应该和撞到她身上的女生产生误会,然后让旁人觉得她仗势欺人,继而和闻风而来的俊朗年轻男人发展一段美好的恋情才对,然而现实很残酷,准确说来——是陶萄很残酷。
陶萄连多余的脸色都不愿意给这两个人,气势一放出来,便血脉压制了。
没过一会儿,夏从阳和谢玉莲一起进来了。
夏宸也拎着一个纸袋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陶萄,一路朝宾客点头示意,夏宸迅速朝陶萄走去。
他把纸袋递到陶萄面前:“以后别找我做这种事。”
不少人看着,夏宸脸色也不好崩得太紧。
在旁人看来,他这还属于关切地给妹妹送衣服。
“不叫你帮我叫夏从阳?”
“你!”
陶萄对他脸上的怒气视而不见:“更衣室在哪里?”
夏宸气结,打了个电话,一位侍从便送过来一张房卡,“陶萄小姐,我带您去你的房间。”
在旁人看来,陶萄和夏家三兄弟站在一起,一副相处得不错的模样。
“他们对这个妹妹倒是挺关心的。”
“夏从阳运气好,家里的几个儿子都优秀,夏启月也厉害,这个被接回来的更加出色。”
“传言还是不可信,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三位优秀男青年,此刻一个个被陶萄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直至陶萄跟着侍从离开,几个人才各自对视了几眼,朝夏从阳那边过去了。
赵玺被陶萄刺得浑身不得劲。
林生生见夏启月回来了,便问:“怎么样?要到微信了吗?”
赵玺黑着脸道:“还真被小月给说对了,她脾气是真大。”
说着,赵玺朝夏启月看了一眼,夏启月若有所思,表情并未太过惊讶,好似早就知道赵玺会铩羽而归。
察觉到这一点的赵玺忽然就想到了陶萄说的话。
舔狗二字在赵玺脑海中一闪而逝,赵玺忽然下意识就朝后退了两步。
夏启月朝赵玺低声安抚道:“我早就和你说了,不过没事,她对谁都这样,对爸爸也不例外。”
“行了,我没事,就是第一次见这种人。”
赵玺声音多少带上了几分不耐,察觉到这一点的夏启月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一股危机感在她心中悄然升起。
“她和你说什么了?”夏启月问道。
“没说什么?”陶萄把赵玺刺了一顿,赵玺自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然而今天的夏启月显得有些不依不饶,“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赵玺,你是不是……”
林生生顺势说道:“你是不是还真和她交上朋友了。”
边上的年轻人又跟着起哄。
“芜湖!”
“赵玺,你不厚道啊,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就见色起意吧。”
“我看像。”
几个对夏启月有意思的富家子恨不得把赵玺说成色鬼,对此,夏启月非但不阻止,还带着几分失望的神情看着赵玺。
“说够了没有。”赵玺烦躁地低吼。
“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不说怎么了?自己玩去!”
说着,赵玺朝夏启月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夏启月从背后喊了赵玺一声,赵玺没理,只当没听见。
“赵玺今天怎么了?”林生生咬着嘴唇,声音很是不解。
夏启月也不知道赵玺今天怎么了,所以她好奇陶萄到底和赵玺说了什么,但对林生生,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说:“大概是被陶萄弄得有点生气,心情不好。”
一行人没有再管赵玺的事。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就走到了夏启月这边,
“哥,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林生生打趣道:“是不是和许哥哥他们聊得太欢了忘了时间。”这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启月的未婚夫林以蔚。
“没有,我们正好和阿涔他们一起过来,几个朋友再路上聊了会儿,不是有你陪着小月吗?”
林以蔚自然而然地站在了离夏启月最近的位置,说话间朝夏启月看去,眼里满是情意。
在旁人看来,林以蔚是一个脾气很温和的人,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尤其对夏启月情根深种,哪怕今天是陶萄的生日宴会,他也没有和寿星打声招呼,而是直接奔着夏启月而来。
夏启月和林以蔚在旁人看来,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要是没有陶萄半路的回归就更好了。
可是在陶萄回来之后,林以蔚也没有表现出二心。
两人凑近说了会儿悄悄话,没一会儿夏启月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红晕,不知道是林以蔚说了什么。
这让一些喜欢夏启月的公子哥很不是滋味,而和夏启月关系比较好的女生朋友,则是羡慕中夹杂着一丝嫉妒。
殊不知今天的林以蔚很是欣喜,因为林以蔚刚刚凑近夏启月耳边小声说了句“小月,几天没见,我很想你”,居然在夏启月这里得到了回应,“阿蔚哥哥,我也想你了”。
平日林以蔚也不吝啬对夏启月表达自己的情意,可是夏启月的态度总是淡淡的,不拒绝也不接受,今天却格外贴心。
和林以蔚说话间,夏启月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陶萄那边,然后目光顿住了。
要说富人的朋友圈,也分为好几个层次。
比如说夏启月和夏祠的圈子是一层,那夏岐的圈子则又有所不同,夏岐年纪更大一些,又会玩,平日里行事乖张,聚在他身边的,自然也是这么一群相似的人。以往,夏岐的这群朋友很喜欢“调戏”夏启月,然而这次,夏启月竟然看到那群人一进来,就径直朝着陶萄那边走去,大约五六个人,陆迁走在最前面,表情还有些心虚。
然而在他们前面,有两个男人抢先了一步。
夏岐等人正站在陶萄边上无话可说,就正好看到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夏岐认识,是林以蔚的弟弟林谷,刚刚过来的赵玺长得确实是帅,只不过和眼前的林谷一比,还是差了些,夏岐觉得有些讶异,林谷向来是不参加这种类似的宴会的,没想到今天来了。
而另外一人,夏岐觉得有些眼熟,但是说不出名字来,此人比起林谷皮肤更白皙一些,气质犹如一潭清水,眉目疏朗。
陶萄此刻已经换了身衣服。
夏宸别的不说,眼光确实不错,给陶萄带过来的这件外套是某奢侈品服装品牌的新款,大概是看陶萄每次都穿的黑色,他这次给陶萄带的也是黑色,不为别的,夏宸听陶萄带刺的话听得有了几分心理阴影,不愿再经受她的“敲打”。
人就是这样,负面训练多了,也会听话地形成条件反射,就和巴普洛夫的狗一样。
夏宸是,夏家的其他人亦是。
原本穿着羽绒服的陶萄站在那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没人敢过来招惹她,甚至说句生日快乐也要鼓起勇气。
现在陶萄换了一件看来来就裁剪得锋利又昂贵的外套,显得更加气势足了。
嘴上仅仅涂了一层艳丽的口红,色号是不久前徐记胭脂铺出的新品火烧天际,徐福韦鼓捣出了新颜色之后,第一盘口脂就送到了陶萄这儿,一上市立刻成为爆款,现在价钱被炒得很高,一盘难求。
这个颜色是陶萄换衣服的时候随便抹上去的,然此刻看着,确实惊艳得有些过分。
称得上妖异的美貌和微冷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如同一把让人毫无还手之力的大棒槌,稍微砸一下,便要让人缓半天。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赵玺过来的时候,被陶萄这么一双狐狸眼盯着,明明被骂了,却只觉得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的原因。
在林谷和许涔来之前,夏岐等人一直以为陶萄只有冷漠且不讲理的一面。
然而当陶萄在林谷的呼喊中抬头,愣了一下后,她看了看林谷,又看了看林谷身旁的许涔,然后瞬间眼神亮了起来。
她声音里的冷意此刻冰雪消融,夏岐又再次听到了在被砸盘子之前陶萄那种温柔好听的声音,条件反射似地头痛了下。
“许老师,林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林谷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家妹妹一样,俊朗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你生日能不来么?”
“还是许涔告诉我的……”
陶萄朝林谷眨了眨眼,林谷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住了嘴。
林谷原先是不知道陶萄导演身份的,几天前收到邀请,林谷也不打算过来,还是许涔才打电话和他说,现在要过生日的这个陶萄就是之前和他合作的“葡萄”,林谷将信将疑,翻了陶萄新闻发布会的照片和视频,才发现这女孩的眉眼确实有些熟悉。
听到许涔的名字,夏岐眉头皱了皱,努力回忆起来。
姓许……商圈里有姓许的?
忽而,夏岐想到什么似的,商圈没有姓许的,但是政界有啊。
海市的市委副书记,不久姓许么?
想着,夏岐回头一看,发现夏从阳所在的位置此刻多了一个带着眼镜的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两人正交谈甚欢,夏岐认出来了,那不是许副书记又是谁。夏岐的表情凝重了些。
寒暄了一会儿,夏岐和林谷把带的礼物交给了陶萄。
别的宾客也都礼节性地带了礼物过来,只不过那些礼物不是亲自交给陶萄,而是被摆放在了入口处。
陶萄现在是真的很高兴,她和林谷和许涔说起话来,谈到自己新物色了一个小说准备改编成电影,现在还在和作者谈版权的事。
“一年不见,你现在都是我要巴结的大导演了。”林谷开玩笑道。
“如果是现代背景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品牌的赞助。”
林谷和许涔两人开玩笑冷幽默有一手,站在一块,像兄长一样,逗得陶萄时不时便捂嘴笑起来。
上次回去让许涔拍摄过一次,陶萄就因为忙没怎么和许涔见过面,不过两人时不时会在微信联系,聊一些近况,至于林谷,他生日的时候(林谷生日百度百科上有),陶萄也还特意打了电话过去祝他生日快乐,只不过林谷忙着录制新歌,离h市太远,陶萄的礼物倒也没送到他手里。
“我送了你我学生时期的一幅画。”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许涔说道。
林谷也不甘示弱:“妹子啊,我给你的可是我这次专辑的第一张碟片。”
“谢谢林老师和许老师,我一定好好保存。”
“要不是许涔从z市赶回来叫我,我还真不一定会过来。”
“你隐藏得也太好了。”
陶萄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不过你知道我这张专辑叫什么吗?”
林谷以为陶萄不知道,结果陶萄道:“《破茧》。”
许涔有些诧异,“诶这你也知道。”
陶萄笑得狡黠:“我平常可没少看你微博。”
林谷语气夸张地道:“你不是暗恋我吧!”
闻言,许涔面色一变,不过下一刻便听陶萄道:“毕竟我列表里关注的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许涔嗤了一声,以示对林谷的嘲笑。
林谷却道:“虽然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这专辑很能代表你,你也经历了一个破茧的过程。”
林谷笑得很真诚,陶萄愣了一下。
站在不远处的夏家三兄弟此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能看出来陶萄现在是真的高兴,这和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林谷和许涔来了,他们还真不知道,原来陶萄也还有这么和气的一面,在此之前,他们以为陶萄天生就感情淡漠,原来不是,淡漠只是对他们而已。
虽说他们也一直和自己说,她不是从小养在夏家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态度冷或者热都没那么重要,可如今一眼看过去,不知道多少人望着陶萄冲林谷和许涔两人笑容灿烂的模样失了神。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尚且让人为此失神。
而笑起来,女孩脸上涌起淡淡的红晕,那细腻的皮肉下仿佛翻涌着的粉红的血色仿佛都无不带着一股幻觉似的香气。
她的气质很矛盾,但是无论是冷还是热,都轻轻被那双狐狸眼一瞥,仿佛瞬间就得了世间的喜乐一般。
——那是活色生香的蛊惑力。
就连陆迁那一行人,也犹豫着不敢上前。
“那是许涔吗?许家和邹家我听说是表亲,怎么陶萄和他们认识,不是说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吗,怎么会接触到这俩人?”
“看起来关系还特别好,林和许他们平常都不怎么在这种场合露面吧。”
“不清楚,我唯一清楚的是,要是那女孩这么冲我笑,别说是朋友了……我得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