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 他们并不明白江汉谋为什么找陶萄。
对于这里参赛的很多人而言,陶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她坐在很前排的第一的候选席,第一一共有两位, 还有一个没来,但是他的座位那里有他的名字——李久。
在座没有不知道李久这个人的。
可是他们却完全不知道陶萄是谁。
并不是所有的投稿的人,都能来参加这次颁奖礼, 只有被评选为优秀作品的人才能过来。
全国的作品当中, 优秀作品一共只有四十五位。
所以换句话说, 来到现场的所有投稿人,都是获奖者,只是他们没有具体的奖杯奖牌, 作为安慰奖,他们的奖品这次颁奖典礼的入场券。
在这里,他们能看到六位在华国影视圈名气响当当的导演, 尤其是周加西和江汉谋。
错过了这次,他们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同样的机会了。
除了优秀奖之外,一等奖两名,二等奖和三等奖各一名。
一等奖之所以有两名, 还是延续那个传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必区分两个不同风格的作品谁好谁坏,这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是为了激励影视圈的新人不要拘囿于一个同类型的影片。
老一辈的导演总还有一些能拿出来说道的情怀, 而不是一棍子打翻所有人。
“那个女生是今年的黑马吗?”
“看起来好年轻。”
“她拍的是什么啊?”
“等下颁奖的时候会放原片,你们看不就知道了。”
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叹, 而是怀疑。
在哪个领域都是如此,尤其是编导圈子。
等江汉谋的声音出现的时候, 大家的声音才相对小了小区。
陶萄迟疑了一会儿,但很快起身举手:“江导,我在这。”
“请问有事么?”
众人的目光朝着这边看来。
江汉谋看到陶萄年轻的模样,诧异极了,但还是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点事问你。”
在众人的注目下,陶萄和江汉谋一起出现在会场的门口。
“你怎么这么年轻。”
“我真没想到。”
“这片儿你拍的好,好久没看到过这么有意思的纪录片儿了。”
江汉谋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说话带着一股很浓的京都本地口音,听起来很有趣,也很好听。
他走在陶萄前边,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陶萄,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惊讶,他带陶萄来到了一出办公室,从背后看,他因为瘦,背胛骨把身上的工装外套撑起了两个浅痕,头上带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脸上带着黑框眼镜,鸭舌帽里透出来的银白色的发显示出他已经不再年轻,可是脸上的肉很紧实,眼神照射灯一样锐利。他看起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艺术家。
他和周加西是完全不同风格的导演。
若说周加西拍了很多老的经典影片,在中国电影的编年史上赫赫有名,那江汉谋就是完全的和时代齐头并进的大名导,他从“出道”一来,他的作品就从华国一路火到国际,尽管现在有很多人说,江汉谋片子的商业化痕迹越来越重,但是谁也没法否认他的成绩,哪怕是商业化,他也做得和别人大不相同,在保证艺术水准的前提下,还能做到票房大卖,就这一点,便让很多同行望尘莫及。
陶萄的心脏跳得很快。
她低着头,声音尽量平静的说道:“谢谢江导。”
“我,继续努力。”
他把她带到了一处办公室,“你坐这,我给你倒杯茶。”
看着江汉谋熟练地给她倒了杯茶递过来,陶萄有种光怪陆离的感觉。
“谢谢,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汉谋在她对面坐了下去,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然后与他对视,道:“小姑娘,我很欣赏你的影片。”
“我能问你要个人吗?”
陶萄有些不解:“您指的是?”
江汉谋笑了笑,然后开门见山道:“你有你影片里那个年轻男孩的联系方式吗?”
“我想和他合作。”
江汉谋说话很直接,和陶萄的寒暄也仅限于一部分,在短暂的褒奖过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陶萄回望他的视线,她的确从江汉谋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商人的直白,还有一点陶萄感觉很熟悉的东西——是某种野心。
“你这个片子一旦放出去,在网络和电视台传播,我相信会有很多圈内人千方百计的想找你镜头里的那个男孩。”
“我甚至不用猜也能知道,等会儿在颁完奖之后,会有不止一个评委因为他而找上你。”
“但是我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在说话的时候,他的逻辑很清晰,而且每一句话都好像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叫江汉谋而带有一种别样的说服力。
他语气里的自信并不是简单的成功人士的自信,而是从未失败过的那种人的笃定。
对于陶萄的认可,应该只占据他情绪的一小部分。
比起认识陶萄,江汉谋似乎更重视的是他自己的诉求和利益。
也许是自身的才华足够,在看到天赋异禀的人的时候,江汉谋也只是短暂的被吸引了一下注意力。
他注定不是那种会因为他人而花费长的时间驻足停顿的人。
陈嘉。
陶萄脑海里冒出了那个脸色有些黝黑的、穿着白衣黑裤的少年。
雨水和风声一齐在她脑海中响起,陶萄想到那日的林海。
她看了江汉谋一会儿,然后道:“江导,他只是个素人。”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其实可以在直接告诉他陈嘉现在所在的地点,就算她不说,她也相信江汉谋有查到这个人的能力。
可陶萄很莫名的,在看到江汉谋这种明白的想要利用某些东西的眼神时,突然就并不想让陈嘉成为他影片的配角或主角。
这种地处莫名其妙但来的又急又快。
江汉谋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撇唇笑了起来。
“你太自私了。”
“你想让他只为你一个人工作么?”
“他愿意么?”
他曲解了陶萄的意思,然后在说出了一段看似平静却暗带刻薄的话。
陶萄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一点。
在江汉谋的注视下,她神经陡然紧绷了起来。
之前的那点兴奋此刻荡然无存。
“不是您想的那样。”
她语气也变得冷而轻了些,“江导,如果你想请他拍电影,你可以去问他的意见。”
“他没有为我工作,我甚至也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我的拍摄事业没有开始,不像您,披荆斩棘,大获成功。”
她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一双狐狸眼往下垂了垂。
“我只是觉得,在打破别人的人生状态的时候。”
“最好经过他自己的同意。”
陶萄语气停了停。
“不管是谁。”
“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