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寒风料峭的冬季, 她与周虹再一次来到了那个小巷子里。
排队买到了红糖桂花糕,才捧着热乎乎的桂花糕,走进了徐记胭脂铺。
刚一走进去, 里面女顾客兴奋交谈着的声音,便传到了陶萄耳朵里。
入门的时候,陶萄听见老板在柜台处打电话的声音, 他语气仍旧是和上次走的时候陶萄听到他接电话的语气一样不耐烦。
“别劝我回去行不行。”
“我在这里做得好好的, 我快活得很。”
“喝茶看报下棋有意思么?我非得到这个岁数就退休?谁规定的。”
“说了我身体好得很, 办什么生日宴啊?”
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陶萄的耳朵里,
店长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左右的男性,穿着和打扮都很精神, 脸上有几道皱纹,但看起来不显老,只是白了一大片的头发向他人展示了他真实的年纪。
陶萄多看了店长两眼, 店长便朝她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往里面请请的动作,脸上挂起了微笑,又点了点自己的手机,示意自己不太方便说话。
陶萄颌了颌首, 随即走进去,走到陈列柜台处, 挑选了自己上次没买到的面脂,她凑近闻了闻, 奶白色的固体中飘散出怡人的栀子花和奶香混合的香气。
膏体细腻,陶萄用手抹了点涂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惊奇地发现, 着面脂竟然细腻异常,而且很好地与她的肤色融合了, 里头还带着似乎是提亮成分的珠光,抹上去等待一会儿之后,面脂与皮肤的融合程度更上一层楼。
她摸了摸自己刚刚涂了面脂的手腕处,竟然觉得那处滑溜溜的。
好神奇的效果。
她正思索着,不远处的一个女孩便喜笑颜开地抱着一大堆化妆品,来到了柜台前。
“老板,这些我全都要了。”
对着柜台,女孩拿出手机来拍了张照,看样子是打算用来发朋友圈。
柜台处老板如同之前陶萄进来时候一样,冲着那女生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对着电话说道:“做生意呢,别给我打电话了,一天到晚说,我这小店倒闭还得再等五十年。”
挂掉电话,店长似乎笑声说了句晦气,然后看向那结账的女生的时候,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样子。
“好嘞,您等会儿,我算算。”
“……一共是320元,是现金还是扫码?”
“扫码。”
“行,您往这扫。”
和别的做小本生意或者开超市的老板不同,这胭脂店的老板并没有设置超大的收账声音提示,那女孩给他看了一样转账记录,店长虚虚看了一眼,便道:“好嘞,谢谢您,您慢走。”
他给陶萄一种莫名的感觉——倒也不是不精明,而是——不差钱。
店长盯着手机似乎在看谁发来的消息,眉头越皱越紧。
陶萄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店,店面装修很简单,装了监控,但指示灯没见闪,除了店长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相貌平平,不过和人说话就和店长一样,和颜悦色的,给人良好的第一印象,店里的客人也是他负责接待。
之前在酒店生出的一种的念头,到了这里,变得越发明晰。
店长还在看手机,忽然几个胭脂小瓷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老板,结一下帐。”
店长放下手机,朝陶萄看来,看到陶萄一张素白的小脸,缎子般的黑发,店长愣了愣。
虽然带着一副眼镜,也不难看出明眸皓齿的水灵模样。
陶萄朝店长笑了一下。
继而不经意似地问:“老板,您这手艺,是从小和师傅学的吗?”
“另外,这胭脂口脂的配方,是您自己鼓捣的还是传下来的啊,我看您的店名就叫徐记胭脂铺。”
店长笑着道:“嚯,你感兴趣这个呀,这个是我们徐家从明代传下来的秘方,历史够久远,我一个人哪能研制出这么多方子。”
陶萄眼神亮了亮。
见面前的小姑娘感兴趣,老板便咳嗽两声,多说了点。“……您别不信,这么和您说吧,我的老祖宗,族谱里记着的,当年是给宫里的妃子做妆品的。”
“宫里贵妃乃至皇后胭脂、口脂、面脂,当时都是我们徐家一手包办。”
这种追溯到几百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在陶萄听来有些玄幻。
“辉煌的时候,整个江南的富人用的都是我们徐记的胭脂。”
“败落了呢,我们种原料的院子都被炮火打得遍地硝烟。”
“好在这个方子最终还是传到了我手上,我从小就跟着我姥姥学这手艺。”
店长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容,笑容里多少带着几分缅怀。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发现您这胭脂比现在那些几百块一盘的品牌东西分毫不差,甚至更好。”
陶萄语气真诚,听得店长没忍住笑起来。
“我家那几个小的,要是有你这么会说话就好了。”
陶萄:“我说的是真的。”
“老板,您想过把这店子做大么。”
“东西便宜,用起来又好,不应该在这么一间小巷子里寂寂无名才对。”
老板愣了一下,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陶萄:“你这小姑娘,怎么年纪看着不大,想的事情却不少呢?”
“我实话和你说吧,我这店呢,之前就有好几家化妆品公司来问我要配方,说要给我很大一笔钱,我都给拒绝了。”
“不是我不想做大,而是现在身份不允许。”
“配方给了别人,那就不是我徐家的东西了,老祖宗的东西我不能随便卖。”
陶萄听得不太明白。
只是问:“如果不用卖配方就能把店子做大,有这样的机会,您愿意试试么?。”
女孩斟酌着词汇,每一个字都用得很礼貌。
老板摇了摇头:“小姑娘,我这么大年纪了,早就不想这些事了。”
“我只想着守着这个小店,安度晚年。”
他垂下眸子,眼睑露出两道并不算深刻的细纹。似乎对于陶萄的提议不太在意,也只当她在说笑。
可他先前说到胭脂铺辉煌的时候,分明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向往的神色。
陶萄想不通,为什么……老板会说这种违心的话。
于是她想了想,在老板算账的时候,凑过去轻声问老板:“您知道锦荣衣阁吗?”
她话音刚落,门口便停了一辆漆黑的小轿车。
司机下来开了后边的门,一位年轻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了。
有人抬眸朝外面看去,从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左右,身材颀长,身上穿着一件中山装版型的风衣。
男人走路的姿势很挺括,仿佛经常迎着很多人的目光进门或者发表会议谈话。
他走进这的店铺之后,仿佛整个店铺都显得矮窄黑暗了一些。
店子里有女孩悄悄地盯着他进来。
可男人却只是直接走向柜台。
看到自己的父亲正与一个陌生女孩在交流什么,年轻男人脸上露出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无奈。
“爸,怎么不回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