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陆扬说到做到,第二天中午就拉着下班的秦真去相亲了。
相亲之前,他瞧了瞧秦真这身黑不溜秋的职业套装,特别恨铁不成钢地拉着她去市中心换身行头。
“我连相亲都没答应你,你这还蹬鼻子上脸要给我换战斗服了?”秦真无精打采地被他拖出公司。
“你也知道是战斗服?好歹是我程陆扬介绍的,你就穿这身出去见人,指不定把我的脸丢到哪颗星球上去了!再说了,每一场相亲都是一次战斗,为了保存血条,取得战斗的最后胜利,咱们得把装备搞好!”
“人民币玩家是可耻的!”
“等你被人民币玩家轮了一百遍经验清空以后,也会禁不住心向往之了。”程陆扬把她拎进一家名牌商店,特别大牌地朝长腿店员说,“挑一套适合她的。”
店员热情得不得了,一个劲儿询问秦真有什么要求,然后一套一套地指给她,“这件怎么样?小姐您皮肤白,很适合宝石蓝。”
“不然这条裙子呢?您人瘦,穿上去凹凸有致。”
秦真转过身去,看见程陆扬宾至如归地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银灰色的衬衣把他的气质烘托得宛若王者,黑色的休闲西裤也穿出了一股……禁欲又性感的味道?
她感到很绝望,她真不应该多事把他的衣柜给归纳了一番,要不然他穿着花花绿绿的彩虹套装出来,她就有充足的理由指责他:“你这身造型这么犀利都敢出来见人,我这套衣服又有什么问题?”
彩虹之子配黑寡妇,这感情好!
程陆扬看她郁郁寡欢地看着自己,还以为她是心疼钱,十分豪爽地摸了张信用卡出来,在半空中朝她晃了晃,意思很明显:大爷我给钱,你安心挑!
秦真顿了顿,由着长腿美女给她随意搭配了。
不管是谁介绍的对象,总而言之一句话,她怎么着都得相亲。既然都是相亲,见她妈介绍的那些人和见程陆扬介绍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拎着长腿美女搭配的衣服进了更衣室,发了片刻的呆才开始换衣服。
在这种明明应该为程陆扬殷勤地替她介绍相亲对象而感到悲伤的时候,为什么她却在为能在他的陪同下一起买衣服而感到雀跃?
程陆扬还是第一次陪女人出来买衣服,看着秦真以不同的造型慢吞吞地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倒也觉得新鲜。
长腿美女一直在旁边充当解说员:“这条裙子比较贴身,能够突出女性的曲线美,喏,小姐你侧面照照镜子,是不是显出了腰身,看起来特别婀娜多姿?”
秦真有些尴尬地从镜子里看着程陆扬,他的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目光,笑眯眯地说:“买!”
鉴于店员搭配了那么多套,程陆扬就让秦真每套都去试试,从套装到裙装,从内搭到外套,只要他觉得好看,统统都是豪爽地挥挥手,一个字:“买!”
秦真听得心惊胆战,“就吃一次饭,买那么多干什么?每隔五分钟去洗手间换一次装?”
“这叫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程陆扬选了最初那条裙子作为今天的战斗装备,让秦真换上以后,带着她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发工资了我就还你钱。”秦真看了眼他手里那堆袋子。
“不用,反正钱放在那儿也是闲着,穿你身上还比较有存在感。”
“一定要还。”秦真坚持,心下想着他又不是她的谁,哪能让他给她买衣服?
这么想着,心里又不止塌陷了一两寸。
在电梯里的时候,程陆扬问她:“有口红吗?”
“有。”
“抹点儿,看起来气色会好点。”
她依言拿出来,却苦于没有随身携带镜子,迟迟不知道如何下手。
程陆扬自然而然地接过口红,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别动。”
秦真浑身一僵,看着他的面容无限接近,然后……亲手替她生涩地抹口红。
这么近的距离,她看见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像是两把刷子,几乎遮住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温柔。他的指尖触及她的肌肤,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多么珍贵的东西。
秦真眨了眨眼,看见他的面容又一次缩小,把口红还给她,满意地说了句:“OK,这下能见人了!”
走出电梯之前,他甚至侧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不管你见到的是什么人,身份地位或者职业比你高出多少,你要记住,没有什么人是你配不上的。”
他含笑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别发呆,我是认真的,首先你要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然后才能让别人觉得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秦真一眨眼,差点就掉下眼泪来了。
要怎么告诉他呢?她能拥有的最好的一切就是像此刻一样和他静静地面对面站着,听他用难得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别无其他。
可程陆扬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特别英俊地对她说:“走,该相亲了!”
走进大厅里,程陆扬指了指餐厅左侧靠窗的一张桌子,那里已经坐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了。隔着远远的距离,秦真没看清他的长相,但也能模模糊糊地从轮廓上感觉到这不是一般人。
“上市公司的财务部经理,叶成谦,今年二十八岁,长得很帅——”程陆扬介绍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卡住,然后补充一句,“当然,比我还差那么点。”
他指了指桌后面隔着雕花玻璃的卡座,“我就在那桌吃饭,有什么事随时呼叫我。”
秦真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程陆扬推了出去。
她紧张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他,却只看见他扬起唇角朝她安心一笑,笑容里有无声却安稳人心的力量。
秦真心里一酸,转过头朝叶成谦的桌子走去。大厅里的柱子是镜面玻璃的,映出了她那身黑色的小裙子,整个人看起来修长纤细,清丽可人。
她觉得自己难得穿过这么贵的衣服,难得这么好看,一切都是拜程陆扬所赐,可却是为了让她美丽给别人看,这叫她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叶成谦也注意到了径直朝自己走来的秦真,微微一愣,起身对她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你好,我是叶成谦。”
英俊好看的面容,热情四溢的笑容,瞬间安抚了秦真忐忑不安的心。
也许她的选择是正确的,程陆扬对她的真心日月可鉴,替她找的人也都是行业里的精英,不会让她吃半点亏。
***
从替秦真物色好相亲的对象那一刻起,程陆扬从来没觉得生活这么有动力过。外面阳光明媚,天朗气清,而秦真在他的打扮下穿上了性感又好看的裙子,最后还在他那番差点把自己感动哭了的大道理之下挺直了腰杆,走向了战场。
从带她踏出公司大门那一刻,一直到餐厅的电梯门打开那一刻,一切都和他预料得分毫不差,他可爱的秦经理果然是不经雕琢才会被隐去光芒的璞玉,如今被他一精心打扮,漂亮得简直可以拉出去当模特。
哎,当真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泪纵横之感啊!
可是当秦真终于转过身去,走向他亲自物色的帅哥叶成谦时,程陆扬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看着秦真的背影,忽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裙子为什么会露肩?那团白皙细腻的肌肤就这么裸露在外,这样真的对得起正在严厉扫黄的习大大吗?
嗯,不妥,不妥。
就这么站在原地,他看见叶成谦眼里露出了惊艳的神情,然后站起身来对他的秦经理笑得摇曳生姿,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这家伙笑得这么猥琐,看起来颇有几分人面兽心,该不会对秦真懂什么歪脑筋吧?
下次物色对象时,还得再三斟酌才是。
有服务员见程陆扬站在那里发呆,很快走到他身旁,笑着问他:“先生,用餐吗?”
程陆扬这才回过神来,“预定了的,我姓程。”然后走到了与秦真仅有一座之隔的卡座里,随随便便点了几道菜,凝神听隔壁桌的对话。
开胃小菜上桌时,他一边伸筷子夹菜,一边听叶成谦自我介绍家里的情况,“我家就我一个独生子,父母健在,和我住在一起。”
听说叶家父母挺强势啊,住在一起的话,以后秦真嫁过去了,这种包子性格肯定会吃亏!不妥不妥。
他吃着嘴里的泡椒花生,皱起眉来。
叶成谦又说:“我在B市一共有三套房子,想着如果今后结婚了,妻子要是不愿意和我父母一起住,也可以分开住的,不要紧。”
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为了妻子抛开年迈的父母,贪图自己享乐?呵呵,这种人品真的没问题吗?不妥不妥。
他心不在焉地又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噗的一口吐了出来,赶紧灌水——夹成泡椒了,辣死人了!
叶成谦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越看越满意,从家庭一路谈到人生理想,谈到对孩子的教育理念,然后谈到了在B市为孩子计划好的幼儿园、小学……甚至一路计划到了大学。
秦真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赶紧说:“叶先生,你都不问问我的工作吗?”
叶成谦莞尔,“这个重要吗?”
“这个……这个怎么不重要了?”秦真一头雾水,以往和祝云芝介绍的对象相亲时,这个可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叶成谦看她怔住的样子,忽然间反应过来了,于是笑着解释说:“不管你现在从事什么职业,今后要是和我结婚了,都会辞职回家当全职太太,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啊!”
秦真彻底愣住了。
隔壁的程陆扬终于忍不住了,砰地一声扔下水杯,沉着脸走到两人桌前,拉起秦真的手,“行了,相亲时间到,走吧!”
秦真吓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叶成谦也愣住了,“程总监?你怎么来了?”
程陆扬皱眉嫌弃地看他一眼,“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你还一心想着女人就该在家生孩子做家务,有这种思想该去日本娶个温柔小妻子才是。不好意思,我们秦经理志存高远,是绝对做不来这种全职太太的!”
他拉着秦真的手,十分豪爽地走出了餐厅。
秦真哭笑不得地被他拽着走,“你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怎么就没礼貌了?言简意赅阐述清楚你俩不合适的理由,然后走人,有哪里不对?”程陆扬慢下脚步,顾及到她穿的高跟鞋。
“相亲的人是我和他,至少也得我来说明我们俩观念不一,不适合继续相处,你这么突然跑出来也太突兀了。”
程陆扬斜眼看她,“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想回去和他继续进行亲密友好的交谈?行啊,你去,我还真看不出啊,秦真你竟然有当全职太太的意向。行吧行吧,我好人做到底,太太送到西,太太您走好。”
“那倒不用。”秦真不知为何忽然笑了,“既然你都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这样再好不过,由他开始,由他终止。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意她,生怕介绍了不适合的人给她会委屈了她。
程陆扬看她笑了,不知怎么回事,心情也好了起来,路过一家餐厅,十分愉悦地拉着她进去了,“走,吃饭去!”
直到两人一起埋头大吃时,他才恍然大悟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了——他一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就是要两个人一起抢着吃才有食欲!
秦真难得看程陆扬吃饭吃得这么欢,一边笑一边说:“哟,非人参鲍鱼不吃的程大爷今儿胃口怎么这么好啊?”
程陆扬斜眼睨他,“你也知道好不容易胃口好,赶紧关闭阀门儿少说几句,免得程大爷多看你几眼又没了胃口,还得买几瓶消食片当饭吃。”
秦真顿时黑了脸,放下筷子开始掀桌布、翻包包,最后还低头往桌子下面找。程陆扬纳闷地问她:“东瞧西瞧的,找什么呢?”
“我们程总监的口德。”她回答得特认真,还在装模作样四处搜寻,“刚才还在呢,怎么放个屁的功夫就不见了?”
程陆扬拉长了脸,“呵,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谁放屁了,啊?谁放屁了?”
“哎哟,我说你放屁就放屁,干嘛还放连环屁?”秦真干脆捏鼻子,无奈地冲他叹气,“早上吃多豆子了是吧?一放起来还真没完了!”
恼羞成怒的程陆扬开始捋袖子,面目狰狞地要动手,“秦真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掐死了卖屠宰场去?当然,这肉这么点儿,还得先给你注点水,不然卖不成个好价钱!”
“快来快来,您老请好,赶紧动手!”秦真乐呵呵地把脖子凑上去,“从哪儿开始?从这儿吧?要掐赶紧的,算我求你,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被你骂死恨死毒舌死都有过,就差掐死了,快来快来!”
而程陆扬原本是真打算掐住她的脖子使劲儿晃两下解气的,可眼看着她穿着露肩的大V领黑色真丝裙,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光滑,看着怪女人的。特别是领口以上从锁骨到脖子,无一不是细腻耀眼,白晃晃的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他僵在半空,脸色臭臭地收回爪子,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肉,像是要把对面的女人一口一口啃掉似的,极为解气。
秦真看得毛骨悚然,程大爷这是给饿得失去理智了是不是?居然跟刚从牢里放出来的饿死鬼一样。她赶紧心有余悸地把面前那盘糖醋排骨递了过去,“来来,这儿还有!”
程陆扬一抬头就对上她那同情又嫌弃的目光,忍不住黑了脸,咬牙切齿地说:“这顿你请。”
愣了两秒钟,秦真不再说话,迅速把排骨断了回来,也开始双手并用地以饿死鬼投胎之势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