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警界,任何一位探员都会告诉你,一件神秘的谋杀案,很少——就算有的话——是借由一般人想不通的线索经过机智推论而破案的,除非凶手的身分很明显,案子才会在发生后数小时内即刻明朗,不然的话,多数案子都得耗费警员、法医,以及神职人员投入数百小时的时间。一旦有什么牢固的信念在众人之间散播开来,结果必然造成行政上的拖延、不正确的揣测,有时甚至会有致命的犯错。今天,犯罪调查已非光荣侦察者的个人活动了。
戴蒙与派崔太太的约谈没有结果后,他重回流动工作间,再度踏响地板。他要求再看一次埃文索美塞特及邻近各郡的失踪人口名单,结果发现那份名单自从上次看过以后,便没有再更新,立刻对办事人员发起脾气来。等他把那女孩骂到掉下眼泪,又因名单内一些不是她职责所在的缺失而再加责备时,工作间的气氛一时宛如充塞着硫磺味。
韦格弗巡官的返回,应该可以缓和紧张的气氛。戴蒙以前不怀好意封给韦格弗一个绰号:“刑事组的阳光”。确实,韦格弗总是随时能给任何人一句鼓励的话语。而且,即使是那些文职人员,他也都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他是那种可以让人伏在肩膀上大哭的人。他经常微笑,即使不笑,看起来也像在微笑,这都拜他上唇那浓密的小胡子之赐。但这回,一瞥见他从梯子走上来——边抛玩着汽车钥匙——便让戴蒙引发另一顿脾气。
“你倒是会慢慢来啊。”
“抱歉,长官,刍普太太情绪有点激动,需要旁人劝慰。”
“约翰,假如你有意加入婚姻辅导团体、去握痛哭流涕的太太们的手,怎么不赶快去呢?我现在碰巧在调查一桩谋杀案,假如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工作,可以直接告诉我,好让我另找一位可以信赖的人。”
“长官,过去她一直忍耐被丈夫殴打,我教她这次要提出控诉。”
“社会工作!”戴蒙说着,神情仿佛在谈论一种因为卫生不佳而致的疾病。
“但实际上你应该做的是当个侦探才对。而这段时间,我却苦守在这里,像一片羽扇豆等着蜜蜂。”
“有任何进展吗?”戴蒙伸手敲敲一个纸夹盒子。
“当然没有他妈的任何进展。你在秋墩缅地喝咖啡、听哀泣故事时,怎可能有什么进展?三天了,而我的全部收获只不过是晒伤的头皮。到现在还不能给尸体安个姓名,我们可真是被困住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查看一下最新的失踪人口名单?”这位倒霉的巡官建议道。
屋子每个人的肩膀都不禁一紧。戴蒙晓得自己的血压已升高到危险程度,于是,他改用比大吼更见成效的温和声音说,他知道应该再查看失踪人口名单。
“我刚才一直做的就是这个。”
“但您只查看这个地区的记录吗?”
“还有威尔特郡。”他抓起一大叠纸在空中抖动着。“名单长得很,每星期成长百分之七十几。”
韦格弗清清喉咙说道:“我相信PNC能够派上用场。”
戴蒙不得不稍微想一下。他不习惯用缩写字母思考,比较了解他的人都懂得避重就轻,不会去提什么警察局全国电脑连线(the Police National Computer)。
“对,”他不屑地说。“不外是给我们两万个名单。”
“只要把资料输进去,就可以加以限制,”韦格弗试着说明。“像这个例子的话,可以限定在三十岁以下的红发女子。”
实际上,戴蒙相当了解PNC的功用,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在警务署刑事侦察课生存。他所遗憾的是,一般人普遍相信它是万灵丹。
“目前,我们只要集中注意郡内名单就好,”他说。“名单上那些我做了记号的名字要随时补上最新资料。打电话给地方警察局,弄到一些描述的东西,真确的描述,而不是‘基本资料’——套用你说的。因为我需要知道那些人真正的生活型态。今天下午三点半,我要召开会议。”
“很好,戴蒙先生。”
“我会不会很好还得等着瞧。你也许感觉得出来,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其中的原因是,一桩谋杀案发生了,而距离逮捕凶嫌,我们却只有这么稀微的进展。老天爷,我们甚至不晓得他是怎么作案的。”
“看起来我们会需要PNC。”韦格弗说。
戴蒙转身离开——念念有词地——去查看电视播出后的最新回应。星期一的《巴斯晚报》以及《布里斯托晚邮》都刊出死者的画像。
“又有两个康蒂丝·米那冒出来了,”他隔了老远对韦格弗说。“可见,今天人们无法区别真实生活与电视影集的差别,这充分说明了当今之世的价值观。”
指望戴蒙摆脱愤怒的心绪,实在需要极大的突破。
为了避开电话呼声的不断干扰,他选择在流动工作间旁那辆迷你巴士里召开命案会议。到了三点半,刑事组四位高阶警官与他一同挤在巴士后座,轮流报告各自的发现。
韦格弗负责的电话部分颇有成果:他对三名失踪女子,所掌握的丰富资料,与湖上女尸相当吻合。
“珍妮·海柏,离婚,三十三岁,在考芬特里兼差人体模特儿,红发,身高五尺七。七周前离开所住的公寓后消失无踪,房租未付。这显然不像她平日的作为,因为大家都说她是个可以信赖的诚实人。”
“第二个呢?”戴蒙不为所动。
“莎丽·薛敦浩,曼彻斯特人,五月二十一日与丈夫吵架后离家失踪至今。她平日在市区一家百货公司卖化妆品。人家说她的头发是赤褚色,眼睛绿色,三十二岁,容貌姣好。二十一日当天晚上,曾有人在M六号公路的纳兹福休息站,看到与她外形相似的女子试着拦便车向南部去。”
“继续追踪。还有一个呢?”
“另外这一个比较奇特,是个作家,住伦敦西区的宏士洛,写浪漫爱情小说。女性读者到处买来看的究竟是些什么书呢?”
“那种有很多性暴力场面的古典爱情小说。”有人随口说。
“不,我是说出版商的名称。”
“别问我。我一向只读科幻小说。”
“反正她是写那类小说的。一般人叫她玫葛·如莫。”
“如莫,那是笔名吗?”
“确实是真名。是她第三任丈夫的姓氏。”
“第三任?”戴蒙说。“她多大年纪呢?”
“三十四岁。事实显示,她本人就像她自己小说中的角色,该角色对浪漫爱情求之若渴,喜穿暗绿色披风,栗红色的头发留得很长。平常,这位作家总是开辆MG跑车,到处寻找新经验,以便在书中应用。”
“约翰,有人在骗你上钩。”督导住家调查的探员基斯·哈里威说。
“希望不是,”戴蒙严肃地说。“这是一桩谋杀案的调查,可不是到酒馆胡混一晚。我们再听其余的吧。如莫太太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
“五月十九日,在里契蒙的一个派对场合,午夜过后不久,她和一个好像未受邀请的男士离开。参加派对的人都猜测那名男士是和别人一同来的。那名男子魁梧高大、黑头发、年纪约三十岁、操法国口音。”
“好像是摘自某本小说的情节,”哈里威发表意见说道。“那么他开什么车——保时捷跑车还是四头马车?”
“你闭嘴行吗?”戴蒙制止道。他一向觉得哈里威是个让人头痛的家伙,所以才派他负责住家调查。“提供线索的人是谁?”
“住隔壁的一名妇女。她替如莫太太把送来的牛奶收进冰箱,直到没有空间放置为止。”
“有没有人让她看过画像?”
“看过了。此外,伦敦警察厅刑事部正在查寻如莫太太的牙齿就医记录。”
“一名模特儿、一名店员、一名作家,”戴蒙总结道,吸口气。“全部就这些吗?”
“长官,在红头发的失踪人口中,与我们所要找的类型大致符合的就只有这三名。”
“我以为你的收获不只这样。”
韦格弗竟然回答:“长官,不管怎么说,PNC一定可以提供更多有用的线索。”
经过一段难挨的沉默,戴蒙终于顺从地说:“好吧,你去查查。”
韦格弗向哈里威就坐的方向扬扬眉毛,那是他的任务。
“既然我们有意扩大侦察网,”戴蒙平心静气地说。“也许我们应该扩大资料库。”
这句专业术语从最后神探口中冒出,把每个人吓了一跳。
“戴蒙先生,您是指那一方面?”韦格弗天真地问。
“扩大至有深褐色头发的。一般人对红头发有不同的看法。死者的头发不是你们所谓的黄红色,而是红褐色。”
“长官,是红色多于褐色。”
“有的人也许称为褐色,所以,在PNC上,也要查查褐色头发的女子。”
韦格弗高兴地沉默不语。会议又继续二十分钟,挨家挨户调查的结果令人沮丧;湖边搜查以及在媒体上的呼吁也没有重大的发现。最后,一伙人步出迷你巴士舒展筋骨时,平日沉默但具野心、此次出任湖边搜查工作的克若斯利巡官——凭个人本事升官的一个年轻人——走近戴蒙说道:“长官,我想到一点,但刚才在里面没提。我们都因为死者赤裸而猜测这是一椿谋杀案,但事实上尸体表面并没有暴力的迹象。”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没错,但法医报告还没送来。”
“假如死者真是那名作家,我不知道您认为自杀的可能性有多高?”
“什么?”
“自杀。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位名作家的报导,那是个记录片,不是剧情片。那作家发疯了,于是自己走进河里自杀,结果溺死了。那是战争期间发生的事,在四〇年代。根据她的穿着方式等等,我们知道这位如莫太太对自己有些幻想。假定她一时心情郁闷,决定自杀了结,像这种戏剧化的举动,可不可能正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但她会一丝不挂吗?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女作家,她溺死前有没有脱光全身衣服?”
“唔,那倒没有,长官。”
“画蛇添足,是吧?”
“我不懂您的意思。”
“专挑戏剧化的举动、特殊的手法,啊?”
“差不多像这一类,我只是刚好想到。”
“巡官,就你的推测,我有一事相告,我曾听过人们遗留一大堆衣物在岸边的案子,这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像那个工党的下院议员——”
“史东豪。”
“对。所不同的是,他假造自杀。大家一直寻找他的衣物,以为他是溺死的。而我们这个案子,并非空有一堆衣物而没有尸体。我们是有尸体,但没有衣物。你已经帮我找到一大堆女人的衣服了,其中确实包括一件绿色披风。说不定最后我会相信你的推测。”戴蒙大摇大摆缓步走向流动工作间。
过去每逢漫漫长夏,如果案件负担轻一点,戴蒙会买几个三明治当午餐,走到面向大教堂西翼的那块空地,坐在庭院的长条木椅上,一边欣赏观光客,一边轻松愉快地花个二十来分钟阅读在阿克丝芳(Oxfam:英国各地普设的慈善商品店)用十分钱买来的《伦敦警察厅费边报导》。
《伦敦警察厅费边报导》,这个名称煞是可爱,难怪从弗雷德·察里尔到杰克·史利普那么多鼎鼎大名的侦探,都曾应用“伦敦警察厅的XX”做为回忆录的书名。“埃文索美塞特的戴蒙”与他们的格调不同。所幸,戴蒙也从未打算写回忆录。
在过去那许多夏日午休时间内,他有时会从阅读的报导中抬头。在巨大西窗两边的高塔装饰着十六世纪雕刻,是天使们在两个梯子上——看在戴蒙眼里,引人好奇之处胜过它的装饰性。那几个饱受天候侵蚀的形体,以数学般精准的间隔,倚停在通往天堂的两个梯子的梯级上。很多人以为那雕像代表雅各在梦中见到的梯子,但官方却说那是奥利佛国王(Oliver King)的梯子,因为同名主教在一四九九年重建该教堂时,坚称他做了一个通往天堂的梯子的梦,而有谁可以怀疑主教的正直呢?永恒地固定在一个位置上,除了风吹雨淋、污染的侵蚀效果以外,一切如昔,这几尊不幸的天使,似乎是“希望延后”的象征,而非“天国承诺”的代表,彼得·戴蒙深谙那种感觉。曾有一回午餐时间,抬头凝望西翼,心中映现埃文索美塞特郡警务署刑事侦察课高阶警官紧抓梯级的情形,他曾奇妙地获得启示。后来,每当他看到警察局里那些人,脑海中就会浮现那些雕像。
星期三上午,法医病理学家梅林来电话。那天一早开始,没有明显的理由,戴蒙便感觉心情不错。电话来时,他大步走过房间,向递话筒给他的小姐道谢,而后贴着话筒说:“杰克,今天早上我们这边天气大好,雷丁那边如何?”
“嘿,为了你的缘故,我一直关在化验室里忙,”听梅林的口气,他对戴蒙的快悦很不高兴。“他们破天荒提早给了我一些结果。”
“怎么样?”
“他们找不到任何足以显示她如何致死的发现。”
“你把这叫做结果?”
“因为这应证了我最初的判断。”
“我并没有怀疑你呀。”
戴蒙虽然没有存疑,但这仍旧无法使病理学家平息。
“不过,她溺死的可能仍旧不能排除。”
戴蒙叹口气:“这一点我们先前已经讲过了。难道我们没有任何更接近确定的死因吗?杰克,我们这么说吧,”他不希望电话被挂掉,便赶紧接着说:“有没有哪个死因是我可以排除在外的?比如说中毒致死?”
“现在这样说还太早,因为完全没有非常明显的迹象。不过,你要记住,溺死的人,尤其是在淡水水域溺死的人,由于淡水经由肺膜而渗透,血量会大幅增加,几分钟内便增加到百分之百,因而,任何一种存在血液中的药物或酒精都会被稀释,稀释比例高达百分之百。因此,任何中毒死亡的验尸探样的分析结果,大都只有死亡前的一半量。”
“杰克,假定她不是溺死的,假设她是死后被抛入湖中的话,有没有任何现象能指出其死因?”
“基本上,她看来是个健康的年轻女子,我们大可以排除冠状动脉疾病、心肌炎、糖尿病等疾病,或是癫痫症。”
“我感觉你知道内情,”戴蒙说。“你这家伙,故意这样子吊我。”
“探长,我之所以这样告诉你,是因为,没有证据的话,我的结论就只是暂时性的而已。解剖时,我看到眼角膜有溢血现象,头颅也有几个地方溢血,另外,脑部和肺部也有极少数地方溢血。但溢血瘀斑的现象,会因其他发现而有不同的解释。”
“好,老友,我了解了。但你会赌哪一种死因呢?”
在电话那头,梅林的声调显示他不喜欢自己的意见被拿来和赌博相提并论。
“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我们大概会说——”
“嗳,老兄,快讲呀!”
“……致死原因是窒息。”
“窒息?”
“所以你知道难了吧!溺毙是窒息的一种。”
戴蒙咕哝一声。
“可是我才刚把溺毙排除啊。”
“而我却没有把溺毙排除。”停顿一会儿,梅林才说:“有一种现象叫做干式溺毙。”
戴蒙想了一想,不晓得梅林是否在戏弄他。
“你说干式溺毙?”
“发生比率大约是五比一。死者喝进第一口水时,喉咙立刻痉挛,所以进入肺部的水很少,也因此他们虽然溺水,但实际呛到或吸入的水不多。这就叫干式溺毙,你了解吗?”
“那你发现的那些溢血怎么解释?”
“任何一种情形的溺毙都会有溢血现象。”
“也就是说,她的死因仍旧可能是溺毙?这结论对我没什么帮助,根本就完全没有帮助嘛。”戴蒙火气再度上升。“杰克,这不是游泳意外事件,因为水库不准游泳。无论怎么说,她全身赤裸,婚戒不见了。”
“你在听吗?”梅林说。
“请说。”
“我这样回答你的问题好了,假如你排除溺毙的可能,又假如我们能够排除毒物和酒精,那么最可能的解释是,她入水前曾被柔软的物品,比如垫子或枕头等闷住。”
“有答案了。”戴蒙对拖车内的其他人说。
“我没那么说。我只是试图权衡几种可能性。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窒息也是最难诊断的。”病理学家严苛地说。
“关于溺毙你也是这么说的。我有时候不免猜想,对于利剑穿心的案例,你是不是也会这么说。”戴蒙摔掉电话筒,四周张望。“韦格弗跑哪儿去啦?”
“在外头,长官。”一个小队长说。“新闻记者来了。”
戴蒙咒骂着离开工作间。
“真希望我们现在在总局。”一名档案员自言自语。
“为什么?”小队长问她。
“他让我心生恐惧,如此而已。我不喜欢这么靠近他,但在这个狭窄的拖车内,你无法摆脱他。假如是合宜的流动工作间,空间应该大一点。再说,他会破坏东西。你看见了吗?他不时破坏东西——裁纸刀、铅笔,任何到他手上的东西。害我神精紧张。”
小队长莞尔一笑。
“这就是他升到今天这职位的原因——破坏东西。”
在外面,约翰。韦格弗看到戴蒙的手势,立刻结束新闻记者的访问。两人沿着湖岸漫步,一路上不时经过零零落落的钓客。韦格弗等戴蒙告诉他梅林传来的消息后,以其惯有的乐观说: “这是向前跨了一大步。”
“等我们终于找出她的身分时,也许是一大步。”戴蒙说,接着颇为激动地向他的助手吐露:“在不知道有关她任何事情——她的姓名、她的背景——的情况下,我甚至没办法为她感到难过。我需要晓得死者发生了什么事,但目前我却完全不知道。她只是一具尸体,这样是不够的。”
“我们晓得不少事情了。”韦格弗指出。“她已婚,注重外表,不是穷人。”
“我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发现这个女子失踪了才对,已经两星期了。她一定有认识的人,朋友、家人或同事,他们到底在哪儿?”
“昨天我们谈到的那几个失踪女子,我继续在追踪。另外,我已掌握一长列值得注意的褐发女子的名单。”
戴蒙对准一粒松果狠命一踢。
他们折回原路。在两人到达警戒线内蓝色和黑色车辆所在的营区之前,一名机车警察沿车道驶进,停在流动工作间旁边。他走进里面,里面的人告诉他把东西送去哪里,他于是再走出来,迎向戴蒙,交给他一个牛皮信封,是布里斯托总局送来的。
“一定是我的升官通知,”戴蒙拆信封时挖苦道。信封内是一张传真图。“不是升官通知,”他说。“伦敦警察厅侦察课传真过来的,是如莫太太的牙齿就医记录。韦格弗先生,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根据这份传真,你那位奇特的作家有两颗多余的牙齿,比我们的湖上女子多了两颗。”
那天下午,决定撤营。湖周住家访查工作业已完成,犯罪现场警员早已离去,此时移往布里斯托乃合理之举。
数不清的蚊虫在水面上密聚铸做它们的黄昏薄雾时,最后一辆警车离开现场,行经毕薛萨顿,驶向A三七号公路。戴蒙在后座发话:“你们晓得这地点最让我泄气的是什么吗?”
韦格弗摇头。
“是那些去他妈的钓客。他们在向我们炫耀。”
快到惠特契时,车上的无线电传来消息,是巴斯市曼佛街警察局的一名内勤小队长。
“长官,我不晓得这个消息与你的案子有没有关系。一名男子来局里报案,他太太失踪了。她的名字叫婕若尔汀·史努,长官。”
“瞌睡虫?(戴蒙将“Snoo,sir”误听成Snoozer)”
“史努。婕若尔汀·史努。”在他身旁的韦格弗张开嘴巴正要讲话,戴蒙以手势制止。
“她现年三十三,那男人说他太太的头发是赤褐色。”小队长接着说。
“他最后一次见到老婆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三个星期前。”
戴蒙两只眼睛向上一翻,做出感谢,甚至像是祈祷的表情。
“那位先生还在你那儿吗?”
“是的,长官。”
“留住他,千万别让他走了。他叫什么名字?”
“贾克曼教授。”
“教授?慢点儿,你说他姓贾克曼,是失踪女子的丈夫,但你刚才说那女子姓史努。”
“那是她为一般人所知的姓,长官。她是个女演员,哦,这样是保守的说法,应该说,她是一个明星。你看过电视上的‘米那家族’吗?婕若尔汀·史努饰演康蒂丝那个角色。”
戴蒙拉着窗户的把手,因为过于用力,使它脱出了插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