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梅森回到他的办公室,在室内踱着方步。“真奇怪,保罗!”他告诉侦探。“哈米顿·巴克为什么会自信满满?”
“噢,下午你激怒了他几次,”德瑞克说:“看他气得全身发抖,像一碗抖动的布丁。”
“我知道他气疯了,保罗。但是他还是很笃定。”
“……哈米顿·巴克一向痛恨我。他一心一意就是要看我出丑,即使吃点瘪也无所谓。我看这件案子一定还有我们蒙在鼓里的地方。”
“噢,”德瑞克说:“案子进行到目前,他有什么呢,派瑞?”
“目前他并没有什么,”梅森说:“这正是我担心的。为什么他会对一件没有把握的案子如此笃定呢。他有的先只是一个女骗徒;还有一个打算扮演自杀的男人。那个人是个游泳好手,衣服里面还套上救生衣,一切都照他计划进行,他跳船不见了,好让别人以为他身亡。
“然后哈米顿·巴克又找来一个人渣,这个据称把船租给人家去犯法的家伙,却是有两次前科,最近的一次还是伪证罪。陪审团不会相信这家伙的。”
“后来这位小姐呢?”戴拉·史翠特问。
“她不一样,”梅森说:“这个女孩给陪审团很好的印象。显然她是受雇把那些钻石带去那办公室栽赃的。陪审团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看到她的表面。”
“长相的关系,”保罗·德瑞克说:“你为什么让她那么轻易过关,派瑞?”
“因为她每回答一个问题,就和陪审团更亲近一步。陪审员对她有好感,保罗。进一步的反诘讯问,我要问她一些过去的事,让她行情下降一些。所以你赶快叫你的伙计们去挖她的底。我要知道任何和她有关的事,她的过去、她的朋友,我再度诘问她以前,要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开那办公室的钥匙。”
德瑞克只点点头。
“好啦,”梅森不耐地说:“你不必去忙吗,保罗?”
这位大侦探笑嘻嘻坐着不动。“我正在忙啊,派瑞。我早就在忙了。这一次我猜到你的心思了,我知道你会想干什么,所以那位小姐一下证人席,我就发动一票人马去工作了。我把你未列名的电话号码留给我的秘书了,一有消息她会马上打过来的。”
梅森微笑。“记功一次,保罗。没办法,要对付一个对陪审团有催眠能力的端庄女人,真是律师最大的痛苦。我总不能闭着眼睛瞎放枪,保罗。下一次我开始朝她炮轰时,我必须拥有充分的补给品。
“现在,还有一些事是你必须去进行的。”
“什么事,派瑞?”
“寻找曼罗·巴沙特。”
“你认为他没死?”
“我开始觉得华特·欧文是对的。依我看,玛利娜·萧蒙那位半昏迷的哥哥很可能就是巴沙特,医院的那些记录可以不要管。朝这个方向来追踪,我们可能会有大突破。玛利娜这样躲躲闪闪,其中一定有玄机。找人的工作进行得如何。保罗?”
“噢,有点眉目了,要谢谢你,”德瑞克说:“我有时真昏了头。计程车的事你说对了,我疏忽了那一点。机场那边有两家租车公司,租车时你一定要拿出驾照登记,也就是一定要给本名。”
“你说玛利娜·萧蒙使用本名租了一部汽车?”
“对。”
“她哥哥和她一起吗?”
“当时没有。她先是乔装入境旅客模样,搭上机场巴士,带着两只皮箱和她的哥哥进了城,再回头去租了一部车,领出另两只皮箱,开车去接她哥哥,然后不知所踪。”
“会去哪里?”梅森问。
“但愿我知道。根据玛利娜还车时的记录,她一共开了六十二哩。”
梅森想了一下,手指擦出一响。
“怎么啦?”德瑞克问。
“她往郊外的市镇去了,”梅森说:“她一定在郊外租下了一个地方。那么她还会去租另一辆车,还是得用本名。她不敢继续开那一辆从机场租来的车子,因为她怕我们查出来。”
“我们早应该想到的,我太不机警了,”德瑞克可怜巴巴地说。
“好啦,”梅森说:“她一定在当地另外租了车,而且不得不用本名。发动你的人马,保罗,把附近市镇有租车公司的地方翻一遍吧。”
保罗·德瑞克从座位站起来,挺起胸膛,说:“我的干劲又来了,我不知道你怎样,派瑞?”
他走向桌上那一具直拨电话,拎起话筒,说:“我打回办公室叫些人开始进行。”
德瑞克拨号,说:“喂,我是保罗。我要动员几个人清查附近的几个市镇。我要清查每一家租车公司有没有租给玛利娜·萧蒙……对。查清楚。
“现在就……什么?……等一等,”德瑞克说:“慢慢告诉我,我要记下来。是谁报回来的?……很好,立刻拿来给我,我在梅森的办公室——叫他们开始行动。”
德瑞克挂上电话,说:“有好戏了,派瑞。”
“什么事?”
“我们已经打听到哈米顿·巴克藏在袖子里的王牌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的探员中有一个是跑这条线的。他和一个新闻记者交情很好,那位记者透露情报给他。”
“什么情报?”梅森问。
“马上就会知道了。他们带报告来这里,”德瑞克说:“是和杜安·吉佛生在保护的那个女人有关的。”
梅森说:“如果有了这个情报,我就不在乎哈米顿·巴克是怎么想的,我会有办法对付他的。”
他们焦急地等了一会,直到敲门声响。德瑞克去开门,从他秘书手中拿过一个信封,说:“你叫探员开始查那些租车公司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我让戴维斯负责指挥,他现在正忙着打电话了。”
“很好,”德瑞克说:“我来先瞧一瞧,我再告诉你详情,派瑞。”
德瑞克打开信封,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急切地阅读,并吹了一声口哨。
“好啦,”梅森说:“快说。”
德瑞克说:“六月五日晚上吉佛生和一个女人去一间酒吧,开的是女人的车子。管理员替她停好车,后来有客人擦撞了她汽车的挡泥板,管理员记下了那部车子的牌照号码。女人一方面很生气,赏了管理员二十块钱,告诉他算了,不要声张。
“管理员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跟她在一起的毫无疑问是杜安·吉佛生。”
“她是什么人?”梅森问。
“她叫兰·翁斯比。”
“好,”梅森说:“也许我会用得着,要看相关的程度如何。”
德瑞克继续看那一张报告,忽然又吹了一声口哨。
“怎么样?”梅森问。
“有得瞧了,”德瑞克说:“你的第十一名陪审员是不是叫马丁·李杰特?”
“他怎么样?”梅森问。
“他是谭·翁斯比的好朋友。翁斯比和他太太合伙开了一家‘兰谭房屋公司’,兰·翁斯比和她丈夫处不好。她想解决,他不同意她解决的方式,就这样僵持着。
“而陪审员之一又是谭·翁斯比的好朋友,这下好看了。”
“老天!”梅森说:“哈米顿·巴克会利用这种手法……”
“别忘了,这个秘密是直接来自哈米顿·巴克的办公室,”德瑞克说。
梅森坐着猛皱眉头。
“会糟到什么地步?”德瑞克问。
“检察官这一次真是天衣无缝了,”梅森说:“如果他能够逼我把被告弄上台,他就水到渠成了。陪审团一方面会讨厌杜安·吉佛生那种假大不列颠姿态;你是知道的,有些人仗恃和不列颠有点关联,那姿态可比英国人还要英国人,吉佛生就是这种人。更何况他又有破坏别人家庭之嫌,他和有夫之妇约会——偏偏谭·翁斯比的朋友又是陪审团的一员。”
“有什么对付的办法吗,派瑞?”德瑞克问。
“两个办法,”梅森说:“我一个也不喜欢。我可以集中火力证明本案没有尸体,免去据此审判,或者,如果法官不同意,我就把被告请上台,但是我的问话局限在六日早上五点他的行踪,等到检察官讯问他五日晚上的行踪时,我再咆哮异议,因为我并没有问到五日晚上的事——只问到六日早上——我可以宣告检察官不能问到五日晚上的任何事。”
“他只要概括性地否认犯罪?”德瑞克问。
梅森点点头。
“不要让五日晚上船被租出以后他的行踪问题引发开来?”
“检方的案情显示被告直到六日早上,租船以后,才被看见——也就是说,杰克·吉利的证辞是这个意思。”
“好吧,”德瑞克说:“我要回办公室去工作了。我会叫我的人马彻夜加油的。你最好睡一下,派瑞。”
梅森轻轻点头,想着其他事。“我必须再想点办法,保罗。我的第六感在警告我,我觉得哈米顿·巴克早料到我的下一步,我好像在陷阱中小心翼翼地在行走。”
“好吧,”德瑞克说:“你继续踱方步吧,我赶快去进行我的,派瑞,明天早上也许情况好转了。”
梅森说:“这个案子如果哈米顿·巴克胜利了,并不是他强,而是因为我方太弱了。”
“你既然知道了,难道不能绕过陷阱吗?”德瑞克问。
“我试试看,”梅森绷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