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街上间或走过几个鬼影似的行人。一辆警车呼啸而过,无情地撕碎寂静。
这是1948年的武汉。中国大地正煎熬在战争的炼狱里。希望,痛苦,欣慰,恶毒……把天空中的云朵都搅动得狂燥不安,阴沉沉地压在地面上,也压在人们心里。
临街的洋行,门窗紧闭,灯火全无,黑洞洞的,给街市凭添了几分恐怖。只是在外人看不见的窗缝处,有一双警觉的眼睛紧盯着街道。
警车正从楼下呼啸而过,溅起的泥水洒了路边的洋车夫一身。本来正眯着眼睛等客人的车夫猛然惊醒,刚要骂人,看清是警车,忙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拉起车跑了。
洋行窗内的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雨水从他的风衣角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单调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和这声音响在一起的,还有屋子里每一个人的心跳。
所有的人:三个精壮汉子,西服革履的陈安,都紧张地盯着窗边的男人。
终于,那人放下挑起的窗帘,转身向屋子中间走来。
屋子里面很空旷,居中放着一张圆桌,圆桌的上面,一只吊灯用报纸糊了一个桶状的灯罩,灯光照耀着桌子上面的东西:一只箱子,两小瓶子酒。
男人依次看了看桌子边的人们:“人都到齐了?”
没人回答。男人其实也不需要回答,他径直说下去:“同志们,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护送陈安同志安全进入武汉火车站,登上去上海的列车。今天街面上突然加强了警戒,车站盘查得也很严。”
他停了一下:“把你们的家伙都撂在这儿。”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汉子笑笑:“咱们也不是第一回了……”
穿风衣的男人没说话,也不看他。
三个人对视一眼,纷纷把手枪放在了圆桌上。
男人加重了语气:“如果有人拦截检查,事先所有的努力就毁于一旦。大家记住了,万一出问题,不是让你们用枪掩护,是用命。”
大家没说话,可明显地严肃起来。
男人的目光转向了陈安:“陈安同志,这只箱子很要紧,万一有意外情况,在你身后五米之内有自己人,你要把这箱子扔出去,其它的我们办。”
他说着打开了箱子。只见箱子的最上方绑衣服的行李带下压着一个镜框,镜框里是个漂亮女孩的照片。
男人皱皱眉,盯着陈安,眼神里多少有些责备。
陈安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是我的未婚妻。”
男人关上了箱子,并不接陈安的话,继续说:“如果来不及把箱子转移,就把它毁了,这是汽油。”
有两个男人走上前来,默默地把桌子上的瓶子拿了起来。还是谁都没说话。
男人问:“大家准备好了?”
陈安点了点头。几个人迈步向门口走去。
陈安突然停下,回头叫道:“老金。”
穿风衣的男人看着陈安。
陈安有些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如果在路上我被逮捕了,你一定要给我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