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案发现场比较远,还要开一阵子,罗威一边开车,一边随手打开车载收音机,听一听晨间的广播节目,这个时间基本上都是一些音乐联播,或者是天气信息。
毕竟时间太早了,就连早高峰的路况播报时段都还没到。
他在广告和音乐中间跳转了几次,音响里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又温和的男声:“爱是无形的,安全感也是无形的,这些无形的抽象的东西在我们的心智还不够成熟的时候,必须要通过一个载体来传递和被感知,比如说母亲的怀抱,带着妈妈气味的毛绒玩偶或者小毯子。
这就是恋物最初的形成。
只不过随着长大,我们每个人的心智都已经发育到哦可以去通过许多别的行为和细节来感受到无形的爱和安全感。
在明白了爱不是只有妈妈抱着的时候才存在,安全感也不等于毛绒玩偶和小毯子,那种儿时恋物的倾向就会得到自然而然的缓解。
可是如果当一个人已经明显超过了无法感知抽象情感的年纪,却还需要通过某种依赖物品来基于自己安全感或者情感寄托,那这个时候,我们真正需要做的是问问自己,我真的在意的是这个玩偶,这个枕头,甚至这部手机么?
我们要审视自己的情感需求,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
如果只是寄情于某一个物体,企图从中获得安全感、成就感或者爱,最终必然会越来越空虚,永远也没有办法填满内心的空洞。”
宁书艺听着那个男人的声音特别耳熟,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看了看时间,有些惊讶:“这什么电台这么敬业啊!这么一大早就请嘉宾去做心理疏导节目了?”
“估计是录播。”罗威很有经验地回答,“这个人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子还想不起来了。
总之就是最近特别受追捧的一个心理咨询师,因为说话好听,不伤人,不管遇到什么离谱的咨询都能够特别有耐心特别包容的去和对方沟通,所以特别受欢迎。
我每天上下班都听到不止一个电台有他的节目了,要都是现场播音,那这人得比饭点儿的送餐员都忙!”
“这么火爆啊!看来是我老土了,都不知道最近有这么一个红人。”宁书艺笑着感慨了一句。
罗威一边开车一边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这人叫徐理!”
“徐理?”宁书艺一愣,扭头看了看霍岩,霍岩看起来也有点惊讶。
“怎么了?你们认识啊?”罗威从后视镜看到两个人的反应,开口问。
“不能算认识,见过。”宁书艺点点头,“之前王雨洛那个案子,我们去堵那个蟾蜍窝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过徐理,他的工作室跟那个贼窝在同一层,被Y字形路口岔开的另外一条走廊里。
当时他给过我们名片,只不过我看他那个乌托邦心理咨询工作室也不像是规模很大很火爆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这么红啊!”
“他好像是最近这两个月才异军突起的,听说是因为开导别人特别真挚,给人一种将心比心的感觉,让人觉得自己被理解了,所以在网上受人追捧,后来热度和人气都发展到线下了。
我听说啊,咱们局里好像还想邀请他来给开个讲座什么的呢,就是现在这人是真的火,会不会接受咱们的邀请,这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我估计费用也不会太低,心理咨询师这玩意儿本来就不便宜,更何况还是个人气选手呢!我看够呛能谈拢。”
宁书艺就随便听一听,也没太当回事儿。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案发现场,这里位于W市的近郊,算是最近这几年陆陆续续在筹备开发的一片区域。
尸体是在一条小路边上的水沟里被人发现的,这条小路本就偏僻,一大早更是没有什么人,只有刑技的同事在现场拍照和测量取证。
齐天华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看到他们连忙摆摆手,迎了上来。
“有个心理准备啊,场面不太好看,也不太好闻。”他对宁书艺他们三个人说。
“腐烂得很厉害?”宁书艺第一反应就是这天越来越热了,尸体又是在什么水沟里,恐怕已经高度腐烂。
齐天华摆摆手:“咱们运气比较好,没有高度腐烂,只不过血肉模糊,有点惨不忍睹。
另外就是水沟里面都是淤泥和污水,本身就不好闻,再加上……”
他停了一下,用拳头掩着嘴咳了两声:“报案人是一个大货车司机,昨天晚上开了一夜的车,这会儿有点乏了,本来想着到这条偏僻的小路上,把车停路边,休息一会儿睡一觉。
结果把车停好的时候,天还没亮透,他下车去到水沟边上上厕所,尿了一大半的时候,就觉得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又看不清。
拿手机那么一照,发现是个人,血肉模糊,一看就不是活着的样子,当场吓得别说小号了,大号都差一点从后头出来。
所以那尸体……被他给淋了个透……”
宁书艺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对报案的司机充满了同情:“报案人吓坏了吧?”
“可不么!”齐天华也很无奈,叹了一口气,“咱们的人刚到,他就急急忙忙开车走了,说是得找个地方洗洗澡,最好再找个庙去烧烧香。
临走之前还问我,不小心把尿给呲死人一头一身的,会不会招惹什么,这种时候到底是去庙里好还是去找个道观好呢!”
报案司机的这个反应倒也真实,虽然说多少站着点唯心主义的调调,不够理性科学,但是人都被吓成那样了,谁又能要求他保持什么理性!
“行,那我们有心理准备了,过去看看吧!”宁书艺点点头,谢过齐天华的提醒,带好口罩,往水沟边上走过去。
这会儿虽然时间还早,太阳却也已经把地上的一切都烤得热烘烘的了,还没等走到水沟跟前,就已经有一股子难闻的淤泥腐臭气息透过口罩钻了进去,让宁书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