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调虎离山

和高速交警队那边谈妥了,下一步两个人又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当时收治艾舒璇的医院。

本来医院方面一天要接触到的患者不计其数,颜雪和康戈也没敢指望他们对艾舒璇的事情有多深印象,就想着能有一点收获就不亏,没想到因为那时候陈闯父母跑去闹得凶,这种极品的事情医院里也不是天天能遇得到,所以反而歪打正着,让医生护士都印象特别深刻。

这一到医院实地了解情况他们才知道,别看艾舒璇后来没有了生命危险,在事故当时也是险险捡了条命,只差那么一点搞不好就跟陈闯一起去了。

在这边住院期间,艾舒璇做了两三次手术,切掉了一部分小肠,又给骨折的部位加了钢板,她总体算是运气还不错,只差那么一点点下半辈子就得坐在轮椅上了。

在这期间绝大部分时间里,艾舒璇都是住在icu病房当中,一直没有脱离危险,她的公婆跑到医院里面来大吵大闹的时候,她也在icu病房当中还没有转出来,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公婆的吵闹对她本人没有构成直接影响,艾舒璇那时候甚至还不清醒,不知道此时。

根据医生护士的回忆,那天艾舒璇的公婆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能耐,只不过就是在医院走廊里面又哭又闹,嗓门儿比较大,“要死一起死”的口号喊得比较响亮。

医院里的这些人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如果只是单纯闹情绪泄愤,他们倒真未必有多往心里去,本想着对方也是刚刚经历了失去至亲的伤痛,耐心劝慰一下,劝走了不闹了就好了,结果艾舒璇的公婆不听劝,依旧大吵大嚷,并且和守在医院里的艾舒璇亲友发生了争吵。

“女方的家人开口一骂可了不得,说男方一家子都是寄生虫、吸血鬼,从结婚到现在,全家老少吃女方的喝女方的,平时在外面招摇撞骗都是女方这边给善后,现在还有脸来闹!”

一个护士回忆说:“女方家那个亲戚也真的是厉害,骂那老两口,说亏得死的是你们家儿子,这要真是要死一起死,你们全家都得去饿死!结果这么一说那边不就更恼火了么,差一点就要动手打起来,幸亏我们看这架势也不好劝,提前就把保安叫来了,告诉他们赶紧走,再闹就报警,他们也害怕了,赶紧离开了。

最有意思的是这家人当时跑来闹什么让儿媳妇也跟着一起死,结果后来他们家儿子宣布死亡之后,需要办手续,他们人倒是找不见了,联系也联系不上,最后只好先拉去殡仪馆,再后来警察那边怎么联系处理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还记得那个撂狠话的女方家属长什么样么?”颜雪赶忙问。

护士回忆了一下:“那个女的有五十多岁吧,个子不太高,眼睛倒是挺大的,鼻唇沟比较深,就像在嘴巴两边画了个括号似的,所以特别好认,衣着什么的感觉还挺有档次,长头发烫的卷盘在后脑勺上,看着就挺有战斗力的样子。”

颜雪一听这关于外貌的描述,果然就是他们见过一次面的艾春玉。

按说从继承的角度,假如艾舒璇和陈闯一同遇难,同时离开了人世,艾舒璇这一方又没有留下什么像她父母当年那样的特殊的遗嘱,那么他们所有的财产都会按照夫妻双方各自所占有的份额,由他们各自的继承人分别顺位继承。

虽然说之前康妈妈也提到过,现在护士转述的情况似乎也是说陈闯在和艾舒璇结婚之前,两个人的财富差距相当悬殊,并且婚后的财产也绝大多数都是艾舒璇父母留给女儿的,但是这种婚前财产的分割仅限于婚姻关系解体的情况,与死亡后的遗产继承并无关系。

涉及到具体的共同财产在全部财产当中的占比有多少,这少不了要根据这对夫妻日常的财产支配以及家庭贡献等等多方面因素去进行判断,康妈妈之前说陈闯在出事前似乎是在艾舒璇名下那家公司里面任职,那么界定夫妻共同财产的复杂程度就又增加了一些。

艾舒璇与陈闯二人虽然婚后多年,但是一直没有生育子女,那么作为陈闯父母,艾舒璇公婆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是可以合法继承属于陈闯的那一份财产的。

所以艾春玉所谓的如果艾舒璇和陈闯一起死陈闯父母就得饿死,这很显然是不现实的。

艾春玉到底是因为不太懂得继承的原则,再加上怒火中烧所以口不择言,还是艾舒璇一方本来就有遗嘱之类的东西存在?

艾春玉为什么又要阻挠艾舒璇报案呢?

颜雪觉得艾春玉和艾舒璇这对姑侄之间很有可能是有点什么故事的。

在医院了解过了艾舒璇的伤情,也把当日艾舒璇公婆是如何闹事的都打听清楚,康戈和颜雪离开医院,为了节省时间,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两个面包,就着矿泉水,三口两口吃下去,算是填了填肚子,不饿了就启程返回w市。

又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w市的时候天都黑了,一路上康戈和颜雪都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基本有了定论,他们提前给艾舒璇住的那个疗区打了一个电话,通过护士了解了一下艾舒璇现在的情况,得知艾舒璇这会儿精神还不错,情绪基本也还算平稳。

艾春玉傍晚的时候走的,临走的时候拜托护士多关注一下艾舒璇的情况,说自己晚上有一个生意上的应酬,所以可能就不再过来了,留下女儿和护工陪着艾舒璇。

这正是康戈和颜雪所希望的两个人谢过护士,准备到病房那边去,刚走几步颜雪便把康戈拉到了一旁的楼梯间里。

“怎么了?”康戈问她。

“艾春玉的女儿还在呢,咱们俩直接过去,就算是把她支出去,回头她也会跟她妈妈打小报告,说不定艾舒璇有顾虑,又不敢跟咱们说什么了呢?”颜雪拍拍康戈,“咱们两个兵分两路,我先藏在楼梯间里面,你去病房那头,把艾春玉的女儿给叫出去,就说找她了解情况。

我呢,等你们坐电梯下楼了,再过去找艾舒璇,你尽量帮我拖住她,刨根问底也好,使美男计也行,总之别放人,什么时候我给你消息了,什么时候你再结束对艾春玉女儿的询问,这期间别让她回病房来。”

“美男计?”康戈哭笑不得,用手指戳戳颜雪的额头,“我是应该感谢你对作为你同事的我外貌方面的肯定,还是感谢你对作为你男朋友的我品性方面的信任?”

“都行都行!”颜雪被他戳到额头,缩了缩脖子,“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么!你看艾舒璇之前的那个状态,摆明了是有很多话想要说,这里面肯定夹杂了很多和陈闯的感情问题和生活细节,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单独和她谈的话,我觉得她可能会因为不容易找到共情,所以有些事情开不了口,问不出来。”

“好,知道了,这事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康戈也不逗她了,煞有介事冲她敬了个礼,转身走出楼梯间,直奔病房那边去了。

颜雪站在楼梯间的门边上,背贴着墙站在那里,这边的楼梯间里面是声控感应灯,她可以安心的站在黑暗当中,很难被人发现,幸亏这里楼层比较高,楼梯间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人走动,不然的话被人撞见搞不好要吓一大跳,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变态呢。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康戈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对艾春玉的女儿说着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对方倒也没有什么回应,只是默默的跟着走。

颜雪心里有些打鼓,上午碰面的时候,艾春玉的女儿站在一旁就好像是一道影子一样,从头到尾无声无息,表现得也很木然,既不像是和母亲很亲密,也没有和表姐很熟悉,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木然甚至带着一点冷漠。

现在又是这样,康戈倒是把她成功地叫出去了,可是截止到目前,都好像是康戈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这样下去,康戈能拖住她多久呢?

看来一会儿见到艾舒璇之后,得快一点才行!

电梯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过后,颜雪慢慢从电梯间里走出来,看了一眼电梯门上方正在下降的楼层数,赶忙去艾舒璇的病房那边去。

好在护士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倒也没有人阻拦她。

到了艾舒璇病房门口,颜雪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穿过外间直接到里面,艾舒璇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时候用了药,所以睡得比较多,到了现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反而看起来比上午要精神不少,尽管看起来还是很狼狈的,精神头却足了。

看到颜雪走进来,她很显然是一下子就把这个早上打过照面的女警察给认了出来,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不过以她现在一身钢板和没愈合的刀口这个现状来看,很显然是做不到的,颜雪连忙几步来到床边,示意她躺好,自己拉了一张椅子,找了一个能让艾舒璇方便看着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估计你可能希望私下里跟我们谈谈,所以我让我同事先把你表妹给叫出去了。”她对艾舒璇说,“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方便和我谈一谈你要报案的那件事么?”

艾舒璇缓缓点了点头,眼泪瞬间从眼眶当中涌了出来,颜雪连忙给她拿纸巾擦眼泪,她平时不是一个特别爱哭的姑娘,尤其现在艾舒璇的健康状态也不是特别理想,这种情况下颜雪也很怕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会引发什么问题。

“我没事,就是一下子有点没控制住自己。”艾舒璇开了口,她的声音略微有一点点嘶哑,“出事到现在已经这么久了,从我醒过来,能说话,我就跟她们说我要报案,她们都当我是疯子,没有一个人信我,后来被我闹得受不了,我朋友来看我的时候帮我打电话报了案。

可是警察来了解情况她们就说是我不愿意接受现实,每次都这样,谢谢你这回想办法能让我单独跟你们聊聊,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好的,没问题,我今天就是想好好的听一听你的想法,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颜雪记着董大队之前提到的艾舒璇情绪不大稳定这一点,虽然说现在到底是不是一起蓄意谋杀还不好说,但首先她要有一个充满了诚意的聆听态度,在全面掌握当时情况之后再做判断,“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一次谋杀?”

“我也说不清……”艾舒璇表情有些痛苦,“就是一种日积月累的感觉,已经有很久了,我就总是觉得心里面隐隐约约不踏实,我之前还跟闯哥说过,他说我是压力太大,胡思乱想,所以我们两个就张罗着出去自驾游,散散心,没想到果然就出事了!

他们就因为我没有你们说的那种证据,就觉得我是受刺激脑子出了问题,可是要是有那种证据,我不是早就报警了?怎么会让自己伤成这样,更不可能让陈闯就这么去了……”

一说起在车祸中死去的丈夫,艾舒璇哭得就更加厉害了:“我感觉是我把闯哥给害了,我要是不那么任性非要跟他在一起,不是非要让他按照我想要的生活方式去过,说不定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也不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事,我真是太自私了……”

艾舒璇说得悲悲切切,眼泪涟涟,可是在颜雪听来这的确都是一些主观感情上的发泄,并没有涉及到任何实质上的证据。

“那你或者陈闯本人,平时有得罪过什么人么?”颜雪小心翼翼地启发艾舒璇。

“有,”艾舒璇哽咽着说,“闯哥因为我得罪过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