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恩突然早上进宫之前,姜桃听了萧世南的话就表现得怪怪的,不对他笑了,还气鼓鼓地瞪他来着。
他狐疑地看向萧世南,萧世南只做浑然不觉,拉着曹氏快步走向马车,然后头也不回道:“我随我娘的马车回去,二哥喝多了酒也快些上车去,小心吹多了风头疼。”
曹氏用帕子挡着嘴偷笑,等走到自家马车前,他笑着打了一下萧世南,说:“眼下可肯回家来住了?”
萧世南懊丧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娘快别调笑我了,我要吓死了。当时我很上心的,怎么就忘了呢!我这脑子!”
曹氏看他这孩子气的动作又是一阵笑。
这时英国公和萧世云也出了宫来,英国公也喝了不少酒,不同于沈时恩的清明,他是醉得脚步都蹒跚了,萧世云扶着他出来的,所以比旁人慢一步。
萧世云扶着英国公上了马车,转头看到曹氏和萧世南站在一旁头碰头嘀嘀咕咕的。
他面上的笑一顿,而后面色如常地上前,询问:“娘和大哥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
“啥都没有!”萧世南说着就去拉曹氏的衣袖。
曹氏好笑地跟着点头,“是没什么。你不用知道。”
这种状况要是在萧世云幼时,他可以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曹氏自然会心疼他,自然也就把事情告诉他了。
可他如今已经是少年人了,若为这一句半句的做出那副样子,便显得不合时宜了。
“你也喝了一些酒吧?和你爹一道进马车休息去。”
曹氏说着就让人把萧世云扶上马车。
英国公府的马车虽然宽敞,但英国公已经烂醉,完全横躺在马车里了,若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只一家三口坐着,倒勉强还成。但萧世南随他们一道,四个人一道乘坐便显得有些逼仄了。
曹氏还要和萧世南说今天宫里的事,干脆也没进马车,和萧世南各骑一匹马,母子两人并肩而行。
萧世云在马车坐定之后,车马就出发了。
萧世云看了一眼已经呼呼大睡的英国公,面色阴鸷地掀开车帘一角。
萧世南正在外头笑道:“娘可仔细些,要是摔下马,我不一定来得及拉你。”
曹氏笑骂他说去你的,“你小时候骑马的本事还是我教的呢!”
曹氏是个大大咧咧爱热闹的性子,当姑娘的时候就很会骑马、打马球、冰嬉之类的。
萧世南也跟着笑,“好些年没和娘一起骑马了,都把这个忘了。”
曹氏想到母子俩缺失的那几年相处时间,心疼道:“不若选个好日子,咱们一道去踏青?”
“成啊,也不用特地选日子。入冬前不是要秋狩吗?到时候咱们一道骑马,我给娘打兔子!”说着他顿了顿,道:“不过得先给我嫂子选,娘看惯了好东西的,想也不会和我嫂子计较吧?”
这种事说开了,曹氏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当即就道:“那有什么?都是你的心意罢了。”
他们两人其乐融融地说着话,而马车里萧世云的面色却阴沉如水,掀着车帘的手紧紧捏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萧世南为什么偏要和他抢?
他已经在他的阴影里凄凄惨惨地活过了一辈子,这辈子苦心孤诣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爹娘的偏爱和世子之位。
难道他又要重蹈覆辙?
萧世云放下车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看来他还是太仁慈了,本是想着这辈子只争个世子之位、只等着看萧世南被新帝秋后算账的。
可没想到事情居然没按着他预想的发展。
秋狩么,一抹阴邪的笑容出现在了萧世云清俊的脸上,他要让萧世南有去无回!
…………
姜桃这边,萧世南和曹氏离开后,她也和沈时恩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沈时恩被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路,虽然觉得自己没犯错,但还是莫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问她说:“小南早上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姜桃弯唇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就是宁北侯府……”
她止住话头,笑看沈时恩的反应,沈时恩顿时移开眼不敢和她对视了,“宁北侯府怎么了?”
姜桃心说还挺会装!萧世南忘了和她说就算了,沈时恩自己不想着和她说自己定亲的人家。也得亏那原主就是她自己,不然还真得醋死!
“她们寻了个叫姜莹的姑娘带进宫,说是和他家已逝的大姑娘很是相似。”
“他们放肆!”沈时恩有些吃惊,但随即明白过来宁北侯府的用意,正色道:“我之前就和宁北候说了,立冢之后我就和他们家再无干系!他们借着我的名打秋风便也罢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姜桃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许是看你对那大姑娘用情至深,怕你伤怀吧。”
沈时恩也知道这事必须说清楚了,立刻道:“我早就和你说了,我和宁北侯府那大姑娘只见过一面。当时我十七八岁,也就小南这么大,哪懂什么男女之情。”
姜桃听着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沈时恩虽然说得不是假话,但是听着怎么像撇清似的?咋的,上辈子的她不值得他喜欢吗?
沈时恩看她不说话了,小心打量着她的脸色,又道:“之前没和你说是我的错,想着以后两家也没有来往,他家无权无势的,也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但也没想着特地瞒你,你如今才进京半个多月,前头又忙着待客,又忙着给太皇太后准备寿礼,忙起来便不顾着自己身子了,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哪里会特地提起那不紧要的事情让你伤神?想着等你闲了再和你说也是一样的。我真不知道他家照着那大姑娘的模样寻了旁人。我有你就好了,还要旁人做什么?”
姜桃挑了挑眉,“那和你定亲的姑娘,你真把人忘了?”
“真忘了!”
沈时恩再耿直也知道这种事得撇清,而且他也没说谎,五六年前只见了一面的姑娘,眼下是真的连面容都记不清了,有印象的只有她那鲜活开朗的笑容。
可那短短一瞬的悸动,自然是无法与他和姜桃的感情相提并论的。
姜桃使坏地笑起来,说:“没事哈,本就是过去的事嘛。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也不止你和旁人定过亲嘛。”
沈时恩微微愣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
姜桃狡黠一笑,“我也有过未婚夫。”
说着话,马车停到了沈家门口。
小丫鬟帮着打了帘子,姜桃不等沈时恩问更多就下车了。
沈时恩连忙也跟着跳下了车,想拉住姜桃问更多,但小姜霖已经迎上来了。
他还太小,姜桃没放心让沈时恩把他带到宫里,因此小家伙已经一个人在家里待了一个白天了。
见了姜桃,他就扭股糖似的黏上去,抱着她的腰问:“姐姐,宫里好不好玩啊?”
姜桃拉着他的小胖手往府里走,假装没察觉到沈时恩黏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的眼神,“宫里很大,好吃的也多。下午是有唱戏和杂耍之类的节目,不过你听不懂戏,杂耍的话也没有宫外头的热闹,因为不能有太过危险的,就是一般的踩高跷和顶缸之类的。其他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大人们坐在一处说话。”
小姜霖懂事地点点头,说:“那姐姐不带我去是对的,我最是坐不住的,去了说不定要给姐姐惹祸。”
他如今是越来越乖巧懂事了,姜桃好一通夸奖他,答应下回场合不这么隆重的时候,有机会也带他进宫去。
姐弟俩说着话回了正院,丫鬟立刻摆了饭。
沈时恩后脚也跟了过来,三人坐到了饭桌前。
小姜霖问萧世南怎么没回来,姜桃忍不住笑道:“你小南哥今天怕是不敢回来,得去隔壁住了,咱们今天不用等他。”
小姜霖也没多问,因为日常萧世南和他是一样顽皮的,他猜着他肯定是在宫中调皮了,又庆幸了一番自己没跟着去凑热闹。
用完饭后,姜桃让人把正院的另一间厢房收拾出来,让小姜霖在正院住下了。
沈时恩心里跟猫爪子挠心似的难受,但也一直没打扰他们姐弟说话。
夜色浓重的时候,小姜霖犯困了,姜桃把他带到厢房去,把他哄睡了,而后去了净房更衣沐浴。
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姜桃是真的觉得累了,靠在浴桶上就闭眼睡着了。
等到沈时恩寻来的时候,浴桶里的热水都变温了。
他把姜桃抱起来,用干布巾给她擦了身子,套上寝衣,又把她抱回了内室。
姜桃觉得使坏吊了他一顿饭时间的胃口也够了,强打起精神想和他交底。
但无奈是真的困了,眼皮沉得像掀不开似的。
沈时恩把被子给她掖好,温声道:“有话明天再说,先睡吧。”
说着话他的大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哄她入睡。
姜桃困倦地“嗯”了一声,“你也早些睡,早上起来我和你说事儿。”
沈时恩应下来,起身去洗漱,回屋的时候姜桃已经睡熟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怎么都觉得心里不得劲。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也毫无睡意,他干脆起身去了院子里打拳。
后头小姜霖起夜撒尿,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就趿拉着鞋出来看。
“姐夫怎么还不睡啊?”他揉着眼睛问。
沈时恩一见他眼睛就亮了,立刻拉着他进了厢房。
小姜霖怪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起来撒个尿,我自己可以睡,不用人陪。”
沈时恩给他盖好被子,问他说:“姐夫有个事问你,你姐姐在和我成亲之前,和人定过亲?”
“姐姐和姐夫成亲之前吗?”小姜霖打着呵欠,努力地回忆道:“那是好早之前了,当时爹娘还在。不过我那会儿还小呢,爹娘不和我说那些。不过我好像是听娘说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该准备嫁妆什么的。”
姜家三房夫妇出事之前确实是在给姜桃相看亲事,不过那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小姜霖也不懂那些,怎么听到的就怎么说了。
沈时恩一想果然如此,姜桃不是故意说假话气他,她还真定过亲!
“对方是谁你知道吗?”
小姜霖轻声嘀咕说:“好像是……是……”
然后他就打起了小呼噜。
沈时恩满脸无奈,心道这姐弟俩入睡的速度真是一样的快。
但他也不能把小家伙喊醒追问,只能同样地给他掖了掖被子,关好了门就退了出去。
…………
姜桃一夜好梦,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沿上的沈时恩。
“吓我一跳!”姜桃拍了拍心口,边伸懒腰边问他:“怎么起这么早啊?”
沈时恩酸了一夜了,也不扯旁的话题,开门见山地问道:“他是谁?”
姜桃初初睡醒,脑子还懵懵的,听了这话都没反应过来,“什么他是谁?哪个他?”
“和你定亲的那个人,是谁?”
姜桃想也不想就道:“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