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天姜桃没去,一来是姜杨还没恢复元气,没人在家看着她不放心,二来是提防着人看到名次来榜下捉婿!最后就是乡试的报喜和放榜是同时进行的,就算足不出户,考中了也不愁不知道。
黄氏和柳氏就住在两边,见她没出门,就一起来了姜家,和姜桃一道等着听信儿。
午时贴榜同时,报喜的队伍也出发了。
书生巷这时也热闹起来,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
“开始报喜啦!”
随后只听街外锣鼓齐鸣,“报,青州府益都县秦子玉秦老爷高中乡试第一百名!报,青州府益都县秦子玉秦老爷高中乡试第一百名……”
报喜是倒着报,从末尾往前报。
王氏猛地听到这报喜声,腿软地差点栽倒。
“阿桃你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
姜桃笑着扶了她一把,“您先别晕,报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快准备好赏钱!”
黄氏只能自己掐了一把,感觉到痛了就连忙让丫鬟搀扶自己回家去喊秦子玉。
秦子玉还在睡呢,前头他在考场里不舒服,虽不至于生病,但回来后让她娘请大夫给他开了几副安神的汤药,汤药一吃觉就格外多。
被黄氏喊起来,说他考中了乡试第一百名,秦子玉和她一样的反应,揉着眼睛嘟囔着说:“今天这梦做得好真实啊!不过往常做梦都是考中解元,这一百名也忒难听了点!”
黄氏一个爆栗敲在他头顶,说:“你一次就考中了举人还嫌名次差?赶紧给我起来,一会儿报喜的人上门来讨赏钱,你还在床上躺着像什么话?!”
秦子玉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发梦,晕晕乎乎地套上衣服,晕晕乎乎被拉到了卧房外头。
没多会儿报喜的人就到了秦家门口,黄氏拿着个大钱袋子乐呵呵地分赏钱——别看她嘴里说着觉得不真实、像做梦,但其实早在放榜前就准备好了赏钱,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家儿子和他爹一样能走个狗屎运。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等这边送走了人,外头街上骑着快马报喜的人已经报过了五六十人。
黄氏喜气洋洋地又过了来,想说秦子玉都能中,姜杨和贺志清就肯定不用担心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不好随意打包票的,就也没提。
在一声声的报喜声中,姜杨和贺志清的名字总算出现了。
两人一个第三,一个第四,又正好挨在一起。
柳氏呼出一口长气,死死捏着的拳头总算是松了开来。
她对姜桃和黄氏笑了笑,起身回了自己家准备赏钱。
姜桃刚开始确实是平常心,但后头那报喜声一声高过一声,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虽不至于像柳氏那样脸都惨白了,但也是心跳得飞快!
眼下总算尘埃落定,她笑着去喊姜杨。
姜杨是真的长在书房里了,元气还没恢复还想接着看书,家里也就姜桃说得动他,这才只是靠在床上看,没像之前那样日日在桌前点灯熬油。
他也听到了外头一声高过一声的报喜,一直没报到他的名字,他也不是不紧张的。此时人放松下来,瞧着也更精神了。
他起身穿衣洗漱的时候萧世南抱着小姜霖回来了,进了屋萧世南把小姜霖往地上一放,擦着满头的汗水就道:“那榜前的人也忒多了!我早去了那么些时候都没挤进去,还是听到了报喜才知道阿杨中举的!”
黄氏还在姜家,乐呵呵地问:“阿杨那么聪明才考中第三名,解元和亚元你知道是谁不?”
解元和亚元的报喜照理说就在姜杨之后,但这边没想到动静,就是他们两人都不住在这附近。
萧世南咽下一口冷茶道:“回来的时候听到了,解元是卫家的卫琅。亚元姓杨,叫什么我倒是没记住,是没听过的名字。”
“卫琅啊,”黄氏了然地点点头,“这倒并不意外。不过我本以为阿杨怎么也得是亚元的。”
姜杨这时候进了正屋,道:“亚元应该是东昌府的杨益之,他也是有才之人,不过为人有些孤僻,不和学子来往的,我也只是听过他的才名,没见过他的真人。”
说着话,报喜的队伍过来了,姜桃和柳氏都站在门口派了赏钱,没多会儿贺志清和秦子玉也都过来了。
贺志清见了姜杨就笑,说:“怎么前头你考第一,我就考第二。今遭你考第三,我就考第四呢!合着我次次都得矮你一头?让人怪不是滋味的!”
姜杨笑着对他拱了拱手,说:“头名解元,次名亚元,三四五名都是经魁,我同贺兄是一样的。”
两人相处了几个月,惺惺相惜,成了真正的朋友,贺志清也不是真的泛酸,笑着打趣两句也就不提了。
他们这边说着话,黄氏瞪了秦子玉一眼,秦子玉老老实实地给姜杨鞠了个大躬道谢。
姜杨侧身避过并不受他的礼,黄氏就笑道:“阿杨受着吧,都是应该的!”
姜杨摇了摇头说:“您言重了,考前我不过给子玉兄押了一下方向,也只押中了不到半数。他此番中举,是他自己的本事。”
姜杨也不是谦虚,而是说真的。
他又不是出卷人,又不会读心术,卫常谦送来的资料也只是参考,他押中的题实在有限。
如果按着现代的百分制来算,他划的重点最多是让本来能考五十分的人,勉强考个及格。
作用其实是有限的。
秦子玉能考中其实还多半是靠他自己,他本来天资就不差,虽比不得姜杨、贺志清他们,更不能和卫琅那样的天纵奇才相提并论,但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之辈,当年在学塾的时候,举人先生最看好的就是姜杨,后头就是秦子玉了。
不过他虽然天资不差,但是心性却有些欠妥,通俗的说就是容易分心,坐不住。
不然按着他那天资和优渥的读书环境,他不会考两三次才中秀才。
也是歪打正着,黄氏年头上开始对他施行棍棒式的高压教育,还真把他的性子给定住了。
如此用功了八个月,加上考前姜杨推了他一把,他自己运道也不差,正正好考中了第一百名。
黄氏想不到那些,她就觉得是姜杨最后的提点很顶用,不然他儿子考到快二十才中秀才的人,能一次性考过乡试嘛?!
要不是知道姜家今非昔比,啥都不缺了,黄氏恨不能分一半身家给姜桃姐弟做谢礼!
知道成绩之后他们三家人就该分开了。
贺家夫妻要回府城,黄氏要带秦子玉回县城,姜桃则和姜杨商量,看他准备下一步如何。
姜杨中了举人肯定是要去京城备考的,但是去之前还得回一趟槐树村,把这大喜事和姜老太爷、老太太分享,要去和恩师卫常谦道谢,还得把前头没办的流水席给办上。
姜桃已经为了他在省城滞留了那么久,他也不舍得她再奔波,就说只自己回去就好,等家里的事情结束他就上京去找姜桃汇合。
姜桃本还有些不放心,黄氏就同她道:“阿杨和我们一道回去,等你家的事情处理完,我家子玉也该上京了。到时候我肯定把他全须全尾地交到你手上。”
黄氏和姜桃的关系好得没话说,她又对姜杨感激的不行,有她看顾着,姜桃自然放心。
于是姜桃和姜杨就此分别,带着萧世南和小姜霖出发前往京城了。
姜桃前头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虽然从前在京城生活过短暂的一辈子,但去京城的路途却很陌生。
萧世南就更别说了,十二岁出的京,四年过去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
这时候暗卫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出发的前一天暗卫给他们包下了一只船,留了字条让他们隔天早上去码头。
等姜桃他们上了船,暗卫们这才现了身,姜桃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家一直有十来个人看顾着。
这一小队暗卫的头领是个二十左右的高瘦青年,面容虽然生的普通,但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劲儿。
暗卫的名字不能对外说,姜桃知道他姓奚,本来她尊称他一声“奚统领”,但她如今身份贵重,对方不敢受他的尊称,姜桃就干脆喊他小奚。
这喊法听着有些女气,奚云私下里没少被下头的人笑话。
可笑话完,其他暗卫看到姜桃沿途买吃喝的时候,总是不忘给他们捎带一份,又因为只知道奚云的姓氏,她总是笑着喊“小奚”,然后把那些吃的喝的交到他手上,托他分发给其他人,顺便也会关心他两句……他们就泛酸了。
唉,早知道他们也把自己的姓氏通报上去了——都是自小离开家人的,哪个不渴望这种家人一般的嘘寒问暖呢?甚至还有一些不记得家人模样的,都把姜桃代入到自家姐姐的形象中了。
水路走了七八天后头又转了马车,九月头,姜桃他们总算到了京城外。
他们到的那天是早上,因为赶了一长串的路,萧世南都没有那么兴奋了,姜桃和小姜霖就更别提了,只觉得骨头都要被马车颠散了。
暗卫说再有两刻多钟就能到城门口,萧世南总算是精神一些,坐起身同姜桃介绍道:“城外有个十里坡,坡上有个望乡亭,那里有个送亲的亭子,当年姨丈和大表哥出征的时候,先帝都会亲自带人去送。也不知道那边的亭子拆了没有……”
姜桃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面听他介绍,一面看窗外的风景。
随着马车的前行,姜桃看到了萧世南口中飞檐翘角的亭子,亭子外还站着密密麻麻的人,那些人都正伸着脖子望着官道,好像在等什么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