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南小时候可真没少欺负萧珏,沈时恩又说起了旁的。
什么他和萧珏一起爬树,让萧珏踩着他肩膀上了树,然后看到蝴蝶飞过,他就扑蝴蝶去了,扑着扑着就忘了前头的事,让萧珏在树上一待就是半天,直到东宫的人急的不成了,满皇宫找他,才把他从树上救下来。
还有沈时恩刚开始去了军营里历练,萧世南非也要跟着去,说不动家里人,就去撺掇萧珏。
萧珏还是很受宠的,沈皇后想着自家军营里总归是安全的,他是半个沈家人,历练一番也没坏处,说动了承德帝派人护送他们去了。
结果他俩刚新鲜了一天,晚上就遇上了麻烦——沈时恩和士兵们同吃同住,他们非要和沈时恩一起,不肯享受特殊待遇。
然后三人一起睡到大通铺,操练一天又没有洗澡的士兵,身上脚上那味道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俩就被那难以言喻的味道熏吐了。
是真的吐,吐空了胃还吐酸水。
两人立刻蔫了,被挪到单独的营帐休息了两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两天里沈时恩和士兵们操练起来,他们互相搀扶着看到他那辛苦劲儿都吓坏了,缓过来以后就连夜带着人溜了。
回去后萧世南很快恢复过来,萧珏蔫吧了好几天,什么都吃不下去,几天就瘦了一圈。
萧世南一直在哈哈大笑,眼泪花都笑出来了。
“二哥也别光说我,你以前就没犯浑?”萧世南摸着笑出来的眼泪,“不知道是谁,带我们出去玩。看到一家卖兵器的店铺就失了魂,在人家店里磨了一下午,买到了心宜的刀,宝贝似的捧回去。回去后被人问起说‘怎么三个人一道出的门,只你一个回来了?’,你才一拍脑袋想起来把我俩落外头了。”
沈时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不是你俩乱跑?要是好好的和我一起在兵器铺子里,我能把你俩忘了?”
三人长在一起十来年,这种搞笑的事多了去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萧珏的神情也松快了许多,笑道:“反正你俩小时候没少欺负我。”
萧世南笑道:“是你小时候太乖了,欺负了你也不会去告状,不然我哪儿敢啊?!”
这倒是实话,萧珏在宫里是有亲兄弟的,他母后也没说不让他和他们亲近,只不过他生下来就是太子,外祖家又权势正盛,那些个皇子都躲着他走还来不及。
也就沈时恩和萧世南两个不用顾忌那些,带着他上山下海地浑玩。
经过这样一番互相“讨伐”的闲聊,三人的气氛仿佛就回到了从前。
萧世南说:“小珏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吧。不过这也没啥好吃的,我看着买,你随便吃点儿。”
说着就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
萧珏感激地看着沈时恩,萧世南可能没听出来,他却是明白的——他舅舅是故意说起从前那些糗事来缓和气氛。
他方才还担心时舅舅同他生分了,此时知道是自己完全多想了。
萧世南出门后没多久,姜桃也烧好了热水,给小姜霖擦洗了脸,牵着他出了厢房来了正屋。
进了屋,小家伙刚还有点胆怯,但看到伏低身子、跪在地上的王德胜他又好奇起来,小声问他姐姐:“他为什么要跪着啊?”
姜家没有下人,除了逢年过节,晚辈需要给长辈跪一下,平时并没见人跪过,他也并不懂这些。
姜桃正不知道怎么解释,萧珏就笑着开口道:“他刚才骂你了,我在惩罚他。”
之前的萧珏神情有些阴郁,又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连王氏和李氏看到他都觉得发毛,小姜霖之前虽然对他好奇死了,就也不敢靠近他。
但他现在面上的阴郁一扫而空,笑容温暖和煦,眉眼又和沈时恩有几分相似,顿时就显得可亲起来。
小姜霖对他笑了笑,说:“我不生气啦。姐姐说得对,是我先说错了话,他才骂我的。虽然有点凶,但是是我不对在前头嘛。”
他小小的人儿,比去年高了不少,但还是个胖豆丁,萧珏听他说话十分有条理,便招手让他到跟前说话。
小姜霖是完全不记仇的,又知道是自家亲戚,大大方方地就到了他跟前。
萧珏问他几岁了,读书没有,他都一一答了。
答完他又给王德胜求情,说:“你让他起来好不好?我家的地砖可硬了,跪久了膝盖肯定要疼的。”
跪在地上的王德胜听着都对这家子改观了不少——姜家确实穷,但教养孩子真别说是有一手的。
也就是方才他猪油蒙了心,居然拿出宫里大太监的做派去呵斥他。现在想想真不应该。
“起来吧。”萧珏看了王德胜一眼,“别忘了今天是谁给你求情。”
王德胜从地上爬起来,连忙道:“奴才知错了,再不敢有下回了。”
旁人看来或许小姜霖的求情只是面了他一场跪,但王德胜很清楚,萧珏现在的性子是真的很不好相与,人前虽只是让他跪了没说其他的,但后头肯定有更大的苦头等着他,最轻也是丢掉大太监的职守,这还是他服侍多年的缘故,若换成旁人,估摸着得去半条命。
他们说着话,外头日头也升起来了,姜家开始有人上门来贺喜了。
萧珏得知是姜桃的弟弟连中小三元之后,笑着摸了摸身上,说:“来的匆忙没带礼物,下次给舅母补上。”
姜桃忙道:“太客气了,并不用这样的。”
连中小三元在一般人看来是很值得庆祝的事情,在皇帝那里值当什么?秀才举人的,连面见皇帝的机会都没有。
人来了以后就得进屋,她问萧珏要不要先去旁的屋子休息,萧珏说不用,她又看向沈时恩,沈时恩也说不打紧,她也就没再提,像往常一样待客,给人发红鸡蛋,上茶水。
她忙的分身乏术的,沈时恩和小姜霖都帮忙干活,一个去灶房烧茶水,一个帮着派红鸡蛋。
萧珏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挤得正屋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新鲜,看到沈时恩和小姜霖都帮忙,他也卷着袖子干起活来。
当然他也不会干活,就是跟小姜霖一道给人端端茶,派派零嘴儿。
王德胜在旁边看得几次张嘴想劝,但因为前头的事他也害怕再让萧珏不高兴,只能假装看不见,帮着清扫屋里的瓜子皮鸡蛋壳。
来贺喜的都是和姜家还算熟悉的人,看家里多了两个生面孔就问起来。
姜桃看到萧珏都干起活儿来了紧张得不成,偏看他自得其乐的,还不好解释,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我家沈二的外甥,京城来的。”
小县城的很多人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府城、省城,还有槐树村的人就更别说了,县城都没出过。
一听是京城来的,不少人都拉着他说起话。
这个说他:“人长得好,衣服也好看,京城来的就是不同。”
那个又问:“看你年岁也不大,说亲没有啊?我家有个姑娘和你年纪差不多。”
萧珏这辈子都没被人当成稀奇动动物围观过,这是真的乱了手脚,再没有那端着的少年老成的模样,慌乱地闹了个大红脸。
姜桃刚送走一拨人,转头看到他这样赶紧冲过来,先把对方的手拨开,再把萧珏拉到自己身后。
“这孩子面皮薄呢,婶子们别把她吓坏了。”
那要给他说亲的妇人还在伸着脖子看他,嘴里道:“多好的孩子啊,穿的富贵却这么淳朴。我早前听说城里有钱人家的少爷都小小年纪不学好,找什么通房姨娘,你家这外甥一看就是个好的,我越看越喜欢。”
姜桃忍住想扶额的冲动,心说你喜欢顶个球用啊!人皇帝来的,想给他说亲的人能从这里排到京城,哪里轮得到什么农家姑娘啊。
说着话她又转头看萧珏,见他虽然面红耳热的但也没恼怒,这才放心一些。
有了那妇人开头,来贺喜的人就没有吃了茶拿了红鸡蛋就走,坐下就聊起来了。
屋子里说话声嘈杂一片,说什么话题的都有。
姜桃倒还习惯,转头轻声问萧珏,“会不会难受?要不要歇息一下?”
萧珏看着旁边一趟趟给人端茶送水,被人拉着问话还得陪着笑脸搭话的沈时恩,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姜桃对他这反应还挺纳闷的,然后想着萧珏或许是要体察民情,也就觉得想通了。
他们这正热闹着,黄氏推搡着人挤进屋。
姜桃见了她就笑,说:“人太多了,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黄氏擦着头上的汗,语速飞快地道:“本是想告知你一声,昨夜送圣旨的官差进城了。但过来了看到你家人多,就想着晚些再过来。结果折返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你家小南和人打起来了……”
姜桃把手里的茶碗一放,跟着黄氏就出了家门。
两人脚步匆匆地赶到巷子外的长街,就看到萧世南和几个少年滚作一团,旁边还散乱着一堆零嘴儿。
姜桃本来还奇怪萧世南出去买吃的怎么去了这么久,现在一看顾不上想旁的了,立刻喊道:“小南,别打了!”
萧世南被她喊的回过神来,也不撒手只应道:“嫂子别管,我看不惯这狗东西很久了!”
姜桃定睛一瞧,和他扭打最厉害的正是姜柏,其他几人她倒是不认识。
萧世南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一人对几人也很吃力,姜桃急的不成却不敢冒然去拉架。
黄氏也有心帮忙,但他到底是妇人,又只带了一个丫鬟出门,正要说自己去喊人。
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姜桃背后蹿了出来,跳过去一脚就踹翻了一个要在背后阴萧世南的人。
姜桃看清之后人都快晕了——那是萧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