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杨抬眼一瞧,也带着笑拱手寒暄道:“原来是贺兄,好巧。”
说罢就将那人介绍给姜桃和沈时恩。
原来邻居正好就是姜杨参加府试的时候认识的同届学子贺志清。
这贺志清和姜杨有着类似的机遇,早些时候也是很受看好的潜力股,但是运道不好,下场前父亲没了,等了三年后头刚出孝期母亲又没了,眼看着又要蹉跎三年。
得亏今年开了恩科,不然他和姜杨一样还是不能下场的。
还算好运的是他是府城人士,家境还算富裕,又是家中独子。不然换个普通人家,那么耽搁个四五年,他都二十多了还是个白身,能不能读到现在还是两说。
贺志清问完也自觉失言,来参加院试的学子住在书生巷的多了去了。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书生巷在省城都称得上租金昂贵,姜杨穿着普通,又是小县城人士,之前两人结识的时候还通报过家世背景,贺志清知道他农家子的出身,虽然没有因为这就把他小看了去,但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家境应该挺困难的,所以猛地在此处见到了他,便问了出来。
他尴尬地朝着姜桃和沈时恩拱手。
姜杨又把姜桃和沈时恩介绍给了他,听说对方是来陪考的,贺志清的媳妇儿柳氏从他身后探出个脸来。
柳氏生的皮肤白嫩,丰腴圆润,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介绍完毕,几人也就算认识了。
之后贺志清听说他们要去外头吃饭,就邀请他们来自己家一道用饭。
姜桃看向姜杨,让他拿主意。姜杨素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便客气地回绝了。
两家人就此分别。
等姜杨他们走了,贺志清站在门边没挪脚,反而蹙起了眉头。
柳氏奇怪地问他:“不是说陪我出去逛逛吗?怎么不动了?”
贺志清看着姜杨离开的方向道:“记得我和你说的府试头名吗?就是刚才那个。他那样的都早早过来准备了,我如何还能偷懒?我还是先回去看书吧。”
柳氏悻悻地叹了口气,不过科举才是正事儿,她也不能说让他不要看书这种话。
姜桃这边厢,他们寻了一个附近的饭馆解决了午饭。
虽然吃的很简单,但是大城市到底是大城市,就算是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饭馆,饭菜的味道都不比小县城最大的望江楼差。
就是价格也有些可怕,一顿饭就花了四五钱银子。
这要是一天两顿正餐都在外头解决,再加上朝食,一天起码就得花一两银子在吃喝上。
后头他们又去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尤其是姜杨的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都不好带出来,还得采买一大批。
如此又花了十几两银子。
来的时候姜桃还想着之前那么辛苦赚钱攒钱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吗?这一趟他们出来,既是陪着姜杨考试,也算是补一个她和沈时恩的蜜月旅行了,所以才那么豪情干云地让姜杨不要在乎银钱。
现下一天不到就花了五十两,加上三人的路费和半路上她买东西的银钱,这就奔着六十两去了。都是她一点一点攒的,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后头等买完东西,他们三人回到了宅子里。
姜杨回屋去看书了,姜桃和沈时恩把正屋收拾了一番,而后拿出自己身上的银票开始算账。
虽然身上有八九百两,但也不可能出来这一趟都花完了,一家子往后还要过日子呢。
沈时恩看她点着银票一副肉痛的样子,好笑地拿出了几张银票放到了她面前。
银票都是一百两面额的,姜桃数了一下足有六张。
她惊喜地笑道:“哪来这么些银钱?”
沈时恩摸了摸鼻子,言简意赅道:“我攒的。”
姜桃挑了挑眉,她之前赚了银钱还想过沈时恩身上没银钱不方便,但是他不肯要她的银钱,连早先打老虎得到的赏银都全放在她那儿,除了之前出门一趟拿了一百五十两,后头都没再要过一分一毫。
现下居然一拿出来就是六百两。
她满含询问的目光实在躲不开,沈时恩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我后来打野物换的,怕你担心就没和你说。”
“好啊。”姜桃佯装恼怒地斜了他一眼。
沈时恩以为她要生气,正要解释,又听她似笑非笑地道:“你藏私房钱!”
私房钱的矛盾古来有之,沈时恩忍不住笑起来,说:“我是不想藏的,这不是上次你……你对我那样。我怕让你知道了,又要和我闹。就先放在自己身边。”
姜桃捂着嘴笑了,说:“反正只要不去猎那些危险的野物就成了,你这通身打猎的本事,我还能拘着不让你用?”
沈时恩顺势就把她抱到自己怀里,“我旁的本事也不差,你要不要也让我用一下?”
姜桃连忙转头去看屋门,沈时恩又伸手把她的脸给扳了回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都关好了,我还检查过了,这边的墙壁比咱家的厚实很多,阿杨那边必然是听不到动静的。”
“哪有你这样的啊?一来就先关注那些?”
沈时恩声音低沉地在她轻声道:“这不是在家里你都不让我……”
他说话时热气喷在姜桃的耳廓,耳廓热热麻麻的,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觉得酥麻了。
她赶紧伸手把他的嘴捂住,软软地犹豫道:“大白天的……”
“又没有旁人知道。”沈时恩亲了亲她的手心,抱着她就往床榻上去。
……
……
事实证明,有时候屋子的隔音效果太好,也是不好的。
反正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无比怀念家里热热闹闹的环境。
不过也不怪沈时恩闹得狠,两人都好几个月没有亲近了。
现下他们出了来,姜杨是一心读书不出屋子的,等于是只有他们两个,又不是真的无欲无求的圣人,自然也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如此到了五月端午节。
端午节吃粽子赛龙舟,还有大型庙会。
姜桃赶紧要求出去玩。
虽然都说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但是自家的“牛”健壮过了头,她这块田真的遭不住了。
沈时恩吃够了,很餍足大方地同意了。
姜杨还是说要在屋里待着,不想出门。
姜桃也不强迫他,就和沈时恩出了门。
又很赶巧的,他们和隔壁的贺志清和柳氏遇上了。
两家都是去看热闹的,于是便结伴一道往外去。
贺志清看到姜杨没和他们同行,询问之后得知姜杨在屋里看书,他又惭愧了。
柳氏一看他又面露犹豫立刻道:“咱们都来省城半个月了,你日日闷在屋里,我也没出来过。难得过节,只出来玩半日,下午就让你回来好不好?”
自家媳妇儿温声软语地请求,贺志清哪里舍得拒绝?便也不提了。
之后四人先去了河边看赛龙舟。
此时第一轮比赛还没开始,但河边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早早地都过来了。
沈时恩把姜桃挡在身后,拨开人群带着她找到了一个好位置。
贺志清和柳氏就没这么好运了,贺志清文弱根本挤不过旁人,得亏柳氏丰腴一些,一直把他的衣袖拽在手里,才让他不至于被人挤到河里去。
姜桃站定之后才发现他们夫妻两个没跟上,和沈时恩耳语了几句之后,沈时恩又去给他们开路。
四人这才又站到了一处。
柳氏感激地对姜桃笑了笑,说:“没想到来看赛龙舟的人这般多,多亏你夫君,不然我们这次估计是看不成了。”说着又要给姜桃福身道谢。
姜桃看她发髻都歪了,额头也满是汗水便扶住了她,又拿出帕子递给她,“不必这么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柳氏听她说话温温柔柔的,递过来的帕子也香香的,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之前他听贺志清说姜杨为人少言寡语,不是很开朗,后头她看姜桃他们几乎不出门,就沈时恩没天出去买饭食,柳氏便觉得这家子应该都是孤僻的性子,就也没有上门去结交。
孤僻的人怎么会特地给他们开路,还给她递帕子擦汗呢?
柳氏便开始和姜桃攀谈起来,问这几日她怎么不出门呢?
姜桃被她问的耳根一热,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听柳氏接着抱怨道:“我家那个看你弟弟用功,非也认真较起劲儿来,我们俩拢共带了个做饭的老妈子出来,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天天闷在宅子里都快憋出病来了。还是你心思定,能守着你家弟弟读书。”
姜桃都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是她不想出来玩嘛?!那不是有人不让她出门嘛,每天就围着床笫打转,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
沈时恩也在旁边和贺志清攀谈,感觉到姜桃满含怨念的眼神,他转过脸对她弯唇笑了笑。
姜桃再瞪了他一眼,两人眼神一碰就分开了。
柳氏就在姜桃旁边,正好把他俩的互动看在眼里,捂嘴笑道:“你俩感情真好。”
他们正说着话,河对岸忽然来了一行人,立刻引起了人群的骚动。
河岸这边都是普通百姓,拥挤没什么秩序,对面则是乡绅富户、达官贵人,都按着座次坐着呢,能引起那些人骚动的自然更是不得了的人物。
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去看,不自觉地又开始推搡了起来。
姜桃虽然有沈时恩护着,却也挨了好一通挤。
最后沈时恩干脆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肩膀一侧。
他肩膀宽阔,小姜霖就很喜欢这么坐在他肩膀上。
但姜桃已经是少女的身量,虽然比一般人瘦弱一些,但还是他肩膀一侧可不够她坐的,因此她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稳住身形。
沈时恩感觉到她只有半边屁股坐在自己肩头,便问她:“要不要跨坐在我脖子上?”
姜桃摇摇头说不用。
跨坐自然稳当,但是姜桃穿着裙子不方便,而且老话说男人的头,女子的腰摸不得。这时代也很讲究这些,她要是敢在人前跨坐在沈时恩肩上,马上就能成为人群的焦点和谈资。
但尽管这样,他们这样的举动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把孩子举在头顶常见,尤其是今天这么拥挤的情况,不少人都是这么做的。
但还从来没见过谁这么宠自家媳妇儿,把媳妇儿举过头顶的。
这成啥了?不是让媳妇儿爬到自己头上了?
男人们觉得沈时恩这做法不妥,女人们却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连柳氏见了都很眼热,埋怨地瞪了贺志清一眼。
贺志清连忙拱手告饶,让她千万别提这种要求。
开玩笑,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要不是沈时恩帮忙开路,他都到不了现在这能看清龙舟的前排位置。
更别说柳氏丰腴圆润,骨架也大,一个人顶姜桃两个,他背都背不动呢!这要是柳氏坐他肩上,还得把他压趴下?!
柳氏不高兴地努努嘴,但也没再提了。
姜桃坐在沈时恩的脖子上视野越发开阔了,远远地她瞧见了对岸后来的那行人中为首是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身旁则是个头梳高髻的妇人。他们两人所到之处,对面那些衣着华丽富贵的人都起身给他们见礼。
姜桃也看不清两人的面容,只依稀觉得身形有些眼熟。
她正奇怪着,就听旁边贺志清语气热烈憧憬地道:“我认出来了!那是应弈然,应大人!”
柳氏在旁边问:“那是谁啊?”
贺志清激动地解释道:“和咱们是同乡的应大人啊,上一届的状元郎!早先不过也就是个穷书生,后来靠着科举入了官场,还娶了宁北侯府嫡女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