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和府试不过隔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除了县试放榜那天姜家算热闹了一下——当天来了不少人贺喜,姜桃就去买了几百个红鸡蛋,发给贺喜的人。
之后就又安静下来,姜桃千叮咛万嘱咐,让家里人这段时间不要打扰姜杨看书。
之前小姜霖和姜杨一个屋,后来县试之前小姜霖搬到了和萧世南一起去住。
县试之后,萧世南干脆带着小姜霖住到了苏宅去,这样他们早起上课也方便,不用担心早上弄出动静,把姜杨吵醒。
姜杨县试之后便不去卫家上课了,只有偶尔不明白的地方或是写了新的文章,才会去请教卫常谦。
他每天早上辰时起,然后一看就是一整天,除了出恭,其他时候几乎都在屋里,一直要念到丑时末的样子。
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大概就是早上七点起,读到凌晨快三点,一天只睡四个小时。
看他这么郑重的态度,姜桃再也不敢说什么“考个秀才就好”这种轻狂的话了。
考秀才这也太不容易了!这要是后头考举人,姜杨不得觉都不睡了?!
她有心想劝劝他的,到底年纪还小呢,不过十四岁,又是先天身子骨比旁人瘦弱的,这要是病倒了,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她还想着自己虽然不懂四书五经,这上头帮不上忙,但是她可以帮着制定一个比较科学的计划时间表,这样可以提高效率,姜杨也就能多休息一会儿了。
还有她以前看科举小说的时候,主人公都会在自家搭建一个临时考场,模拟科举考场的氛围,这样也能事半功倍。
她打好腹稿就去找姜杨了。
没想到还没等把她的想到的和姜杨说,就看到他桌上早就有一份时间表了。
上面清楚地写着每天什么时辰该做什么,每学上一个时辰,还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不过到了休息的时候姜杨会去出恭,或者是在炕上闭一会儿眼。
她一直没进来打扰他,就不知道他早就都给自己安排妥当了。
至于模拟考什么的,就更无用武之地了,卫常谦想办法给他弄一些历年真题来做,姜杨按着考试的流程和时间做,自己就给自己模拟了。
至于姜桃想劝他多睡会儿,他就道:“姐姐说的我都省得,一天两个多时辰的睡眠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怎么辛苦,习惯了就好了。再说不是还有你给我炖的药膳汤吗,吃了精神更好。你看我这段时间都没瘦。”
姜桃看他确实精神不错,又看他有自己的主意,也就没劝了。
后头她和黄氏、卫夫人一道喝茶小聚——黄氏是时不时就来找姜桃聊天说话的,但是姜家现在是最高警戒状态,姜桃白日里要么在绣坊,要么就在苏宅,除了送饭绝对不会打扰姜杨的。
黄氏知道后都多来苏宅寻她,但卫茹还跟着苏如是学绣艺,也是要清静的,姜桃和黄氏就窝在苏宅的偏厅里聚会,后来可能是卫茹回去和她娘说了,卫夫人把她们请到了自家花厅,也加入了他们的茶话会。
三人本来就有交情,眼下又都是备考学子的家长,更是有聊不完的话。
听姜桃说担心,黄氏和卫夫人都劝她来着。
卫夫人说:“你起码还日日都能见到你家阿杨。我家琅儿你们应该都没怎么见过,他一直跟着老太爷读书的,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一个月也见不了他几回。如今是更别说了,老太爷直接把他那个院子封了。除了每天送吃穿用度的下人,我和我家老爷连想见他一面都困难。我都担心死了。”
卫琅一直是活在卫家人的嘴里,外人都没怎么见过。
但是听说卫老太爷当年对儿子读书都不怎么上心的,却对孙子亲力亲为地教导,想来是个天赋绝佳的少年了。
姜桃只见在地龙翻身的那个夜里和卫琅打过一个照面,当时卫琅站在卫老太爷身边,看着也不过十六七的少年人,但面对那样的天灾却八风不动的,有着超出年纪的沉稳。
姜桃就笑道:“卫老太爷是过来人,您一家子都是读书人,书香门第,令郎更是天赋异禀。您都要担心,我们岂不是更要担心地睡不着觉了?”
卫夫人对儿子还是很自豪的,卫琅十三岁的时候就成了连中小三元的秀才公。
那时候卫常谦也高兴坏了,说卫琅怕是要成为第二个卫老太爷,来个连中六元。
三代人里出了两代连中六元的文曲星,这得是多大的荣光啊!翻遍史书都找不出几家呢!
但是后头卫老太爷却没让卫琅接着科考,说他还是太年轻,得压一压。
没多久他就辞官了,卫常谦支撑门庭,再后来就是去年他们一家子都回到了这小县城。
卫常谦和卫夫人都问过老太爷,说什么时候让卫琅再下场呢?
卫家祖辈都是农家人,总不能好不容易改换了门庭,真的就这样成了白身。
卫老太爷一直说不是时候,且在等等。
一直等到去年秋天皇帝下旨大开恩科了,卫老太爷才松了口,说是时候了。
卫琅这才要下场了,他要准备的是今年八月的乡试。
卫夫人对儿子很自豪很有信心的,但还是谦虚地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当父母的,哪有不操心儿女的?虽然知道他天资高,又有老太爷看顾着,但就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他有没有累到,有没有吃好,唉……”
姜桃点头说是的,“阿杨就在我隔壁住着,我一天都恨不能去看他八十回。但是又怕打扰他,所以才干脆白日都待在外头。”
黄氏听了她们聊了好一会儿,才搔头道:“啊?原来你们都担心这些啊,那咱们的情况还真不一样。”
他们问黄氏情况怎么不一样呢,黄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们是不担心孩子成绩,只担心他会累到自己。我是相反的,我不怕他累坏,我就怕他不肯学呢。”
秦子玉也是早就钻进书房里了,不过他可没有姜杨那么高的自觉性和自律性。加上秦知县衙门的琐事也多,没工夫看过他,他就只是看起来学的很认真,但是后来黄氏偶然去了一趟他书房,发现他桌子上四书五经下居然压着画本子……
十几岁的少年看的画本子,那内容真的是香艳过头了。
黄氏抢过来翻看了两页,老脸都羞红了,秦子玉也害臊,但还是嘴硬说:“娘不懂,我学的困了靠这个提提神的。并不是玩物丧志了。”
黄氏信他才有鬼!谁家学子念书靠看春宫图来提神啊!
她又摸出了那一捆竹板子,秦子玉一见竹板子就发怵,屁股挨了两下,他立刻把书房里藏其他玩乐东西的地方都供出来了,然后她再一搜,足足装了两箩筐。
之后黄氏没事儿就拿着竹板子进秦子玉书房晃悠,这才看着他的学习效率一点一点高起来。
听说黄氏又动手打了秦子玉,卫夫人都忍不住劝道:“我前头和你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家子玉虽然前头做错了事,但都十好几的人了,你这样打……有些不好。”
卫夫人说的委婉,姜桃怕黄氏理解不了,就帮着劝道:“虽然现在没有哪家的大人不打孩子的,但没有打那么大的孩子的。他也是要面子的,万一真把他打急了,恐怕会伤了你们的母子情分。”
黄氏点点头说:“你们劝的我都明白。但是自家孩子我知道,他身子底子好,打屁股瓣儿打不坏……我以后不会和他动手了。”
卫夫人和姜桃这才放下心来,又听黄氏接着补充道:“除非他又不乖。”
得,她这是尝到了武力管教的甜头了。
其实黄氏还真是错有错着,秦子玉本质上是个欺软怕硬的,不然之前他早就看不惯姜杨了,却一直没有搞小动作为难他——明明他是知县公子,姜杨不过是个农家子。身份如此悬殊,他看不惯姜杨早就能发作了。
但是都知道姜杨天赋高,指不定哪天就鲤鱼跃龙门了。他就一直忍着。
忍到姜杨身上带了孝,三年不能下场了,他把藏了许久的嫉妒和怨恨发作出来。
黄氏现在硬气起来了,说打就打,秦子玉还真就怕这个。大年初一被打了一顿,他乖了好些天,然后到了放榜那天他和姜柏起了矛盾,没几天把姜柏挤兑出了秀才先生的学堂。
想着姜杨的堂兄都被他料理了,姜家人也就那样吧,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可怕、不好惹,尾巴不自觉地又翘起来了。
然后又被他娘收拾了一次,骨头就又给装紧了。
他们三家的情况其实都不怎么一样,但相同的都是当家长的想着孩子好的心情。
就在这样三家人高度紧张的氛围里,到了府试开考的时间了。
虽然之前姜杨和姜桃说府城离得不远,也没什么好玩的,说后头去省城的时候她再去陪考。
但是话是这么说,姜桃哪里放心他一个人去府城呢?
还是想一道跟着去的。
她想跟,姜杨却不想他去。
就像姜桃心疼他辛苦,想劝他多休息一样,姜杨看着姜桃每天早晚在灶间炖药膳汤,身上都带着一股药味儿,而且看着比他还紧张,晚上还要起夜两次给他热宵夜,也是同样的心疼她,不想让她来回奔波,想让她趁着这段时间在家里歇一歇。
他说楚鹤荣正说在小县城窝着没劲儿,想和他一道去府城玩玩。
楚鹤荣和弟弟们都好的和亲兄弟似的,身边也有家丁小厮,既不缺钱又不缺伺候的人,但他也是个半大少年,人也有些不着调,还不如姜杨沉稳,姜桃依旧不放心。
后头还是黄氏知道了,劝她说:“你家阿杨这是心疼你呢,我知道你不亲自跟着去会担心。可你想想,你要是跟去了,就成了他担心你了。咱们担心也不妨碍什么,他们要下场的人分了心,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倒是把姜桃劝住了,她就只能多叮嘱楚鹤荣两句,说麻烦他了。
楚鹤荣也爽快,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姑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是个只知道玩的,但是我身边有个老管家,很得用的。有他照料阿杨,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
他没有说假话来宽姜桃的心,而是年头上他回了家过年,楚家老太太看他在外头待了那么一阵子,还真有了一些书卷气,而且一点儿也不说外头辛苦,还说自己过得很不错。
楚家老太太不知道他是过得真挺好,想着虽然前头送了一些人和吃穿用度给他,但在外头的日子怎么可能有家里好呢?
楚鹤荣这么说,是真的读了书,长大了,不想让她操心呢!
加上楚鹤翔去年年底突然没了,老太太对楚鹤荣越发爱重,就把家里的老管家安排到了他身边。
那真是个极会来事儿的人,照看了楚家上下几十口人多年的,年纪大了才不想管那么多事儿了。反正有他照看着,楚鹤荣过得越发好了。
所以他才有信心,给姜桃打了包票,说一定能把姜杨照顾好。
姜桃听说是楚家得力的管家,也总算放心一些,亲自送了他们出城,而后就在家里等消息了。
此时已经是四月,她和黄氏合伙的绣坊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展,如今已经有六十人了。
人一多事情自然多,但黄氏后头指进来的两个人都极有管理经验,倒是没出过什么纰漏。
姜桃之前满心满眼都想着姜杨科举的事,对绣坊事务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整顿一下内务。
而正当她准备寄情工作的时候,小县城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