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逼之下,姜桃拉着萧世南去旁边说话,问他哪里买的酒菜啊?就那么好吃?
萧世南也茫然,搔了搔后脑勺说:“天色晚了,我也没走远,就巷子口临街的酒楼炒的啊。还划算得很,八九个大菜加三大壶好酒,拢共只要了我十二两。”
巷子口酒楼姜桃日常路过好几回,看着就很普通,生意也一般,一时间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卫常谦吃的那般受用。
不过她也没再表现出来,拉着萧世南也落座一道用饭。
卫常谦心中畅快,饭桌上又让姜杨陪着小酌了几杯。
姜桃看他高兴,就假装不经意地踩了萧世南一脚,萧世南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也皱起了眉。
姜桃立刻就把碗筷放了,说:“小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有客人在,你莫要失礼。”
萧世南茫然了,他就是冷不丁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也不算多疼,哪里就心里难受了?
姜桃又歉然地对卫常谦笑了笑,说:“打扰先生用饭了。这孩子是我夫君的弟弟,我们正发愁给他找先生。他如今看到阿杨兄弟两个都寻到了您这样的名师,面上不自觉就带出来一些。”
姜桃说完又去看姜杨。
两人虽然没事前说好什么,但是早就有了默契。
姜杨便也放下了酒杯,叹息一声,“小南哥不用发愁,尽管你寻不到卫先生这样有大才的先生,但是县城里还有举人。我之前的先生,也就是冯举人,才学就很不错。虽然我退了学,但到底当了经年的师生,想来我去求一求他……”
“你求他做什么?!”卫常谦因为太过高兴,多喝了几杯,脸颊发红,已然有些上头。猛然听到姜杨又满口推崇地提到了他先前那个举人先生,就不满道:“他那样子放任秦子玉倾轧你,也配为人师表?再说他不过区区一个举人,能有什么好才学?”
这话两榜进士出身的卫常谦能说,姜杨却是不好说的,闻言只是歉然道:“是我失言了。”
卫常谦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重了。那冯举人这般对姜杨,姜杨话里话外却只说他的好,足以说明他这学生的品行高洁。
“我不是苛责你的意思,只是觉得那冯举人立身不正,不足为人师罢了。”他又转头看向萧世南,“你也想读书?”
萧世南正在啃鸡腿,闻言就抬头“啊?”了一声。
“这孩子,”姜桃埋怨地拍了他一下,“卫先生问你话呢,高兴傻了?”
萧世南是傻了,不过不是高兴的,而是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他到底是高门出身,也不怯场,当即就放了鸡腿,回答道:“回卫先生的话,我是要读书的。”当然这不是他想,而是他哥和他嫂子的意思。
卫常谦一直关注着姜杨,此时才仔细打量起萧世南来。
萧世南十五了,已经脱去了稚气,生的唇红齿白,清俊白净,光是瞧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卫常谦就如之前考校姜杨他们兄弟那般,问萧世南书读到哪里了?
这可就把萧世南问住了,他离开京城都三年多快四年了,自打离京就没再碰过书了。而且他在家的时候也没好好学,他爹娘倒是请了先生的,也是厉害人物,只是碍着他世子的身份也不敢多家管教,反正他前程不在这个上头,就是大字不识一个,也不妨碍他袭承爵位。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姜桃就帮他打圆场道:“这孩子是苦出身的,被主家牵连了发配到这附近的采石场,哪里读过什么书?他也不能科举,我和他哥没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就是想让他读书明智罢了。所以我们也没指望他能当正经学生,就是想找个地方让他旁听罢了。”
文人对学生的要求严格,是因为这个时代学生如半子,拜师收学生不只是要教授学业,也等于把两人的命运绑到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如果只是旁听就无所谓了,不过是上课的时候屋里多了个人罢了。
卫常谦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听了姜桃这话就道:“不过是旁听,这有何难?反正我就是给阿杨他们兄弟两个上课,既然都是你家的人,也不用见外,一道过去听着就是。只我精力也有限,恐不能分神照拂你,学到多少都看你自己。这样可好?”
他根本没考虑楚鹤荣,毕竟以他那个比白丁稍好一些的程度,谁也不会对他有影响。
姜桃在桌下拉了还在发愣的萧世南一把,说还不谢谢卫先生?
萧世南还是很听她的话的,闻言就立刻起身作揖道谢。
卫常谦起初还担心萧世南会心有不平——毕竟他和姜杨他们兄弟是一家子,看着他们两个都成了他的正经学生,他自己却只是个旁听的,难免生出落差感。
不过萧世南神色坦荡,丝毫没有不忿的神色,卫常谦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这家子果然都很好!
萧世南当然不会愤愤不平了,他根本不喜欢读书。而且他还想着他朝回京重振家门呢!
他们家是勋贵,卫常谦这种走科举路子的那就是清流,别看都是同朝当臣子的,那也是泾渭分明的。
要是他真拜了卫常谦当老师,回去可说不清楚!
之后卫常谦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姜桃带着弟弟们送卫常谦出了门,转头问起萧世南,说你哥呢?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没回来?
萧世南垂下眼,道:“采石场放工也不是一直那么准时的,也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沈时恩会武,姜桃倒是不担心旁的,就怕他仗着自己的本事摸黑上山打猎。
好在没等多久,沈时恩就回来了。
姜桃先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认他没事,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沈时恩其实早就回来了,还正好遇到了上酒楼买饭菜的萧世南。听萧世南说卫常谦来家里了,他就特地在外多留了会儿,看着卫常谦走远了,他才往家里来。
姜桃打发了姜杨他们早些睡,然后给沈时恩重新拿了碗筷。
一桌子菜大多是肉菜,姜桃和姜杨、小姜霖三个没动,就只卫常谦和萧世南吃了,所以还剩不少。
趁着他吃饭的功夫,姜桃就眉飞色舞地把下午和晚上的事都说了。
沈时恩一直静静地听她说,等她说完了,他脸上却不见笑意。
姜桃就也止住了笑,说:“是不是做活太累了?家里的事情太琐碎了,我一高兴就忍不住和你说,听着会烦是不是?”
沈时恩摇头,说哪里会。
他放了筷子,倾身过去将坐在旁边的姜桃抱到了自己腿上,下巴抵着她的柔软的发顶,轻声叹息,“不是烦,是觉得自己没用。所有事情都要你帮着操持,小南那一百两银子是你想办法弄来的,连他读书的事情都要你费心……这些本该是我来的,是我欠你太多了。”
姜桃窝在他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她强健有力的心跳,没来由地就觉得很安心。
“怎么这么说自己?小南那一百两是我给的不错,但是你别忘了前头你打的野猪就卖了二百两,没有那二百两我们也买不起这宅子,搬不到城里来。咱们是一家子,不说这些欠不欠的。真要论起来,我出嫁还带着两个弟弟一道生活,谁家男人能容得下这个?”
沈时恩心里熨帖得像寒冷冬日里喝了一道热茶一般,又听姜桃接着道:“再说了,虽然老话说男主外,女主内,但谁也没规定都得按着这个模板来是不是?现在对外的事确实都是我在处理,但是内务啊后勤啊,可都是你一手包办的。谁家像你这么好,我前几天累的回来倒头就睡,你给我按脖子按到半夜,早上出门前还劈好柴,挑好水,做好朝食。在采石场做了一天活,晚上回来还要做夕食……”
姜桃越数沈时恩的好处越有些心虚,她看不起那种在外面挣了点钱回来在老婆面前充大爷的男人,但是怎么说着说着她发现好像自己就成了那种人?
除了做刺绣以外,她好像在家什么都没干过,只等着沈时恩和姜杨他们照顾他。
“我去给你放热水沐浴吧。”她从沈时恩腿上站起来,“你累了一天了,好好洗个澡才睡的舒坦。”
姜桃很想展示自己贤惠的一面。
沈时恩看出来了,笑着把她拉回自己腿上,“说好现在我主内的,怎么你给我放热水?还是我来伺候你吧。”
他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带出了一些旖旎的味道。
姜桃又是一阵面红心跳,随即又想到自己今早起身时的惨状,可不敢再体验他的‘伺候’,连忙跳出了他的怀抱。
“我自己洗,我自己洗。”说着他就跟受了惊讶的兔子似的跳走了。
等她沐浴完了,沈时恩也吃好了,还把桌上的残羹冷炙都收走了,连盘子都摞好了,放回了食盒里。
姜桃看他还去拧抹布擦桌子,忙道:“你放着吧,我来收拾就成。”
沈时恩说你先把头发擦干了,仔细别着凉了,说话的功夫就把桌子也收拾好了。
等他也洗了个澡,两人躺进了被窝里,沈时恩知道前一夜闹得太狠了,也没再做什么,只是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厚实,身上的味道也是浅淡的青草香气,姜桃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听到沈时恩问她想要什么。
姜桃倒不至于完全没了神智,提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只是突然想到了在现代的时候关注的一个田园博主。
她含糊不清地说:“想要一个面包窑。就是那种小猫形状的,猫嘴里塞柴炭,放面团进去,猫耳朵可以通风的,用来烤东西的……”
说着说着她就完全被睡意打败了,也不知道描述到了哪里,就睡过去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小姜霖惊喜的尖叫声把她吵醒了。
姜桃伸手往旁边一摸,沈时恩已经不在身边,半边床榻也没了温度。
她再看一眼外头刚刚发亮的天色,奇怪着他今日怎么那么早就走了,然后就拢了头发,披了衣服,出去看小家伙在激动什么。
打开屋门,姜桃就看到了天井里堆满了青砖和泥料。
而天井里原来种菜的那个角落,此时已经立着好几个形状不同的面包窑。
小姜霖激动疯了,拉着沈时恩一个劲儿地问:“姐夫这些是什么啊?是你造出来给我玩的吗?”
小家伙根本不知道眼前造型奇特的东西是什么,还以为是跟堆雪人一样堆着玩的东西。
姜桃惊喜之下又去看沈时恩——他精神还是很好,只是眼睛有些充血,见了她就有些内疚地道:“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就试着弄了几个。要是做得不对,你也别生气,我再给你重新弄。”
姜桃哪里会生气呢?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随口提的要求,会有人这般珍而重之地帮她完成。
她的心都要软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