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桃醒过来的时候,沈时恩已经出门去了。
她黑着脸扶着腰下床洗漱,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肠子都都悔青了!
本来是准备使用怀柔之策跟沈时恩问清他的想法的,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一直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魂都丢了,还问个鬼!
她这边刚洗漱完,萧世南在门外敲门,问嫂子你是不是起了?
姜桃让他自己推门进来。
萧世南推开门就道“二哥说你今天不舒服,让我今天好好照顾你。嫂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姜桃的脸更黑了。她现在身子骨好得很,不舒服还不是沈时恩那罪魁祸首造成的!
她扶着腰慢慢站起身,说“不用了,我早上还有事,得先去卫家。”
萧世南看她步履蹒跚的,便走到她身边搀扶她,一直把她搀到家门口,他才小心翼翼道“嫂子,我二哥平时不是那样的人。”
“啥?”在心理骂了沈时恩无数遍的姜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萧世南就解释道“我二哥虽然会武,但是从来不轻易对人出手,更不会对家人那样。他昨天可能是吵架急眼了,所以才伤了你。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也保证没有下回了。再有下回,我帮你同他拼命!”
姜桃算听明白了,这傻小子以为她不舒服是沈时恩动手打她了!
她哭笑不得道“最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动手打自己媳妇儿,你把你哥想成什么人啦?”
萧世南也很纠结,他当然不觉得他二哥会做这种事。可是他嫂子起身后就脸色不虞,然后扶着腰,走路都挺辛苦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生病的那种不舒服。那只能是被人弄成这样的了。除了他二哥还能是谁呢?
纵然萧世南千百个不愿意把他二哥想成那种人,可还是想不到为他辩解的理由,只能老老实实帮他赔罪,还想着等他二哥从采石场回来了,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嫂子待他们这么好,不就是逼问一下他二哥不肯离开采石场的理由吗?至于动手吗?
萧世南也是藏不住话的人,一肚子的纠结都写在了脸上,姜桃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是闺房里的事也不好和他多说什么,只是笑着道“反正你二哥没和我动手,不要乱想了!我就是……就是睡觉没睡好,身上酸疼而已。”
萧世南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嫂子一定是睡得很不好了,你眼睛下面的青影比前两天还重呢。”
可不是没睡好吗?她一晚上被各种摆弄,跟练了一晚上花式体操没什么差别。
萧世南一直把她送到了卫家才回家。
苏如是和楚鹤荣已经带着人和礼物到了,姜桃也到了之后就被引着去了行拜师礼的书房。
因为两家都没想着大办,所以拜师礼就很简单——
卫茹给苏如是敬了茶,卫常谦领着楚鹤荣给至圣先师的画像磕了头,也喝了他的茶,就算是礼成了。
卫夫人最高兴了,一下子就解决了家里的两大桩难事。行完礼她就叮嘱卫茹往后要听苏如是的话。
苏如是适时地同卫夫人道“咱们两家离得有些远,坐马车来回都要小半个时辰。茹儿是你的心肝宝贝,让她两头奔波实在是有些不好。”
卫夫人也为这个发愁,倒不是觉得路上辛苦,毕竟和拜入苏如是门下相比,这一点路上的时间算不上什么。她是怕卫茹出幺蛾子——当娘的最是了解女儿的,卫茹镇日里就想着出门玩的。她在家里压着还好一些,要是放她每日出门,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小荣也是,他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读书讲究起早。算上路上的时间,他怕是天不亮就要起来了。”苏如是看卫夫人也在为这个发愁,说着便接着道,“我就想着不若带着小荣住到你们边上,和你们做邻居。”
卫夫人当即就笑道“这敢情好!我这就让人为您去隔壁问一问。”
卫家的隔壁不过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但街里街坊的住着,和卫家也打过交道,知道这家子是在京城做过大官的。所以当卫家的人提出有亲戚愿意买他们的宅子的时候,邻居也没有狮子大开口,提了一个只比市面上高三成的价格。
小几百两银子,苏如是也没有还价,直接让人交付了银票,那家人也爽快,当即就和卫家的下人去过契,很快旁边的宅子就成了苏如是的私产。
卫夫人越发高兴了,她本来还担心苏如是在这小县城只是小住几天,如今看她那么爽利地买下宅子,便知道她是准备长住了。
而比起女眷这边的轻松气氛,书房里卫常谦的脸色可就难看了。
他是真没想到堂堂楚家的少爷,十七八的人了,三百千都背的磕磕巴巴的,四书五经更是翻都没翻过,他随便问了几个浅显的问题,楚鹤荣都答得牛唇不对马嘴。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女儿也是他的宝贝疙瘩。卫夫人去楚家拜访苏如是之前就和他提过,苏如是可能不愿意收他们女儿,便以他徒弟的名额去交换。
毕竟苏如是如今是不再收徒的,想让她特地为卫茹破例很难。而卫常谦本来就要收学生,且也没说只收一个,就算楚家的少爷再不堪学,他再收旁的合心意的就是了。而且楚家虽然财力浑厚,却只是商贾之流,家里几代没有读书人,更没有涉足过官场,也不用担心被人说他退下来了还想着培植势力。
最多就是被人说他卫常谦被财迷了眼。
这样的名声虽然差,倒也可放松京城那边对他的防备。
跟这样可能稍微损害风评的名声相比,卫茹能得到的实质性好处更多。卫常谦觉得为女儿牺牲一些实在不算什么,而且他也想着把楚家少爷好好教一教,不说让他走上仕途吧,做一个儒商总是不难的。到时候旁人再一想,原来是他们之前误会了他卫常谦,他的名声自然更上一层楼。
但他万万没想到,楚鹤荣的文化程度居然没比刚开蒙的孩子好多少,背诵之后,他不过让他随便写一篇文章来瞧瞧,楚鹤荣咬着笔杆子,从上午写到了中午,还没写出一百个字来!那一手字也是堪比狗爬,他都没眼细瞧。之前还想着把他培养成还儒商呢,纯粹是痴心妄想!
卫常谦到底还是在乎名声的,已经能想到日后旁人会怎么说他了。
他这哪里是为女儿牺牲一些啊?简直把自己的一生清名都搭进去了!
自觉风评受害已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余地的卫常谦,满腹惆怅无人可说——卫夫人还在后院待客,他总不能当着苏如是的面去说吧。便只好走出家门,去了附近街上的书斋逛逛。
书斋是他每天都要逛的,掌柜同他很是相熟,见了他就笑道“卫先生今日来的赶巧,我们这里刚进了一批新书。您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卫常谦心中郁闷,也没和掌柜的搭话,自己随便翻看起来。
书是宝贝东西,掌柜的平常时候并不会让人随意翻阅,但是卫常谦这样的大主顾自然是不同的,所以只乐呵呵地让他慢慢看,慢慢选。
卫常谦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本《齐民要术》翻看起来,随意地翻了几页之后,他又想到了楚鹤荣那不堪教化的样子,越发地急切想要收一个能为他挽回名声的学生,手里的书便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这一页您方才已经看过了呢。”
卫常谦发着愣的工夫,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少年音。
他转头一瞧,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瘦少年站到了他身后。
卫常谦摇头笑道“心里藏着事儿,便再看不进半个字了。”随后他把书合上放下,便见到那少年面上出现了失望的神色。
卫常谦奇怪问道“难不成你放在站在我身后,是在看我手里的书?”
那少年也不慌张,坦坦荡荡地道“掌柜不让我随意翻阅,我便只好蹭客人的方便。”说着又大大方方地作揖致歉,“打扰到您了。”
卫常谦说不必致歉。倒也不是客气,就算是他方才没有出神,而是真的在看书,少年站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并不会打扰到他。
他只是好奇问道“你隔得这样远,我方才因为无心看书,翻得也随意,你能看到多少?”
少年微微笑了笑,唇边的梨涡衬得他越发清俊,他自信开口背诵道“夫治生之道,不仕则农;若昧于田畴,则多匮乏……一切但依此法,除虫灾外,小小旱,不至全损。何者?缘盖磨数多故也。”
竟一口气就把《齐民要术》里的杂说篇背出了一半。也正是方才卫常谦翻看的那几页。
卫常谦眼中迸出惊喜的光,但想到这少年或许之前就看过这本书呢?便又随手拿起另一本,在少年面前翻了几页,道“你再看看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