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喜宴(8)

天完全黑了,夜色笼罩大地,女鬼的神色变得癫狂,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在余苗踏出房门的瞬间,她像一支红色的箭冲了出去,越过墙头,瞬间不见了踪影。

香有邻吓得双腿酸软,蹲在棺材旁不敢动弹,余苗握紧斧头,擦了一下眼角,朝祠堂外走去。

香村正进行着一场全村出动的追捕,猎物便是边沫和陈荼,她在村间小路遇见了被村民的追捕的边沫,那些人见到她便也一脸邪笑的要来抓她,边沫只得带着陈荼一起跑。

两人在田野和树林间跟村民兜圈子,无奈对村里的地形不熟悉,跑到精疲力竭仍没能走出太远,明明祠堂就在不远之处,但他们却无法靠近。

“放心,他们跑不了太远的!搜!”

“去那边看看!”

“你们几个去林子看看。”

两人藏在一处小土坡之后,陈荼气喘吁吁地说:“真的跑不动了,能不能绕回去?”

“那肯定会和抓我们的人撞上。”边沫摘下眼睛,擦着鼻梁上的汗水,“对不起荼姐,连累你了。”

“说这些……你还没说清楚呢,墓地里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也很混乱,世界上除了双胞胎真的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陈荼思索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既然出现在走廊世界里就不能简单的用科学来解释来……我也不清楚,这种需要发挥想象力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余苗来。”

“荼姐,你为什么信任她,那个余苗她,应该是个新人吧?”边沫的目光透过镜片望向她,看似满是天真和疑惑,却因为镜片的折射多了几分犀利。

陈荼一顿,道:“说来话长,我们偶然遇上了,我看她是个新人就想着带带她,后来发现她脑子挺灵活的,也就组个临时搭档了。”

边沫哦了一声,又低头用衣角擦眼镜,擦完之后他弓着腰起身,对陈荼招手:“走吧,咱们小心些,只要回到门里就安全了。”

陈荼扶着地面起身,手上沾了些泥土,她正想拍掉,猛然发现这泥土不仅湿润,而且是深红色的,就像是被血浇灌过,不禁心中恶寒,撇了下嘴,飞快地在旁边树干上蹭了蹭,但手掌中还残留了颜色。

她也来不及自己擦干净,便跟着边沫小心翼翼地在土坡后移动,借着树干和灌木掩护,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

天黑了,今晚没有月亮,林间一片漆黑,陈荼抓着边沫的衣角,视觉的不便让她其他感官变得异常灵敏,踩过枯枝的声音都会让她心颤。

但这一路异常的顺利,他们没有遇到村民,也没有听到声音,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村庄中,村里一片黑暗寂静,只有几家房屋零零散散地亮着光。

“怎么回事?”边沫压着声音问道。

“不清楚,跟紧我。”陈荼把边沫拽到自己身后,贴着墙根缓慢地往前走,每次路过转角都要停顿许久,确定没人了才敢通过。

两人胆战心惊了一路,终于快要走到祠堂的时候,转角处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人影,这意味着那条路上有人过来,陈荼飞快拉着边沫躲到墙后,手里抓着路边捡的石头。

那脚步声异常缓慢沉重,像是在拖着地面走路,陈荼和边沫站在阴影中,注视着那道向他们靠近的影子,大气也不敢出。

陈荼的精神高度紧张,鬼是没有影子的,所以来者肯定是个人,听他走路的声音和影子姿势,应该已经上了年纪,比较好对付。

那人自始至终没有出声,他的影子已经过了街角,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居然是香大力!

他晃晃荡荡地走着,左腿一瘸一拐地在地上拖着,似乎已经断了,陈荼和边沫皆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把石头攥紧了些。

香大力在路口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走向了和他们想法的方向,在他转身的时候,陈荼看到他背后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将他的身体整个穿透。

而就在他转身不久,一个地上趴伏着的鬼影爬过来,她也是拖着双腿在地上爬,但是完全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陈荼认出那就是自己在墓地见过的女鬼,慌忙捂住边沫的嘴巴。

女鬼只是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沿着香大力的足迹追了上去。

一人一鬼走后,陈荼松开了边沫,边沫手上的石头咚的一声掉到地上:“刚刚、刚刚那个……”

“我看到了。”陈荼说。

“她是鬼吗?”

陈荼点点头。

边沫:“那她、她为什么那样走路?”

“……或许是为了防止她逃跑,打断了她的腿,导致她死后也无法行走。”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压抑的氛围笼罩在两人之间,一直到祠堂中也没有消散。

祠堂里只有香有邻和付以,两个人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香有邻是被刚刚那个女鬼吓得,余苗走后他又对着付以疑神疑鬼,付以呼吸的声音稍微大了些他都吓得不行,成功把自己给吓晕了。

陈荼把人拍醒,香有邻看见两人,眼里竟然有几分欣喜。

“余苗呢?”

“她去找你们了。”

“坏了!”陈荼转身就要去找人。

边沫拉住她,把眼镜往上推了推:“荼姐,门就在这儿。”

“你什么意思?”陈荼皱起眉。

“余苗她既然知道门在哪儿,那……”

陈荼甩开边沫的手,神色严肃道:“早知道你这样想,当初就该让你跟着罗棋木走。”

“荼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边沫唇色煞白,想为自己辩解,但陈荼没给他机会转身就走。

等边沫反应过来时,陈荼已经不见了。

边沫把眼镜摘下来,擦了又擦,最终架到鼻梁上,已经没有了在陈荼面前的乖巧腼腆,他转身面对香有邻,脸上的神色让香有邻往后缩了缩。

“你认识我吗?”边沫问道。

香有邻道:“认、认识,你是沫哥啊,你小时候咱们一起下过地。”

“真的吗?但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边沫蹲下来,强大的压迫感让香有邻止不住地颤抖,“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你、你……”

香有邻眼神中写满了恐惧,目光却不是看向他,而是看着他身后。

身后?不就一个活死人付以吗?

边沫这样想着,正准备转身,脑后却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付以”活动着右手手腕,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淡漠,他脸上的皮肤白得没有血色,整个人显得十分脆弱,但脆弱之下隐藏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威慑力,只需一个眼神,便吓得香有邻晕了过去。

胆子真小。

果然一开始让这个世界存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付以”单手拎起边沫,把他扔到门边,也离开了祠堂。

街道上,余苗贴在墙边,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香村村民在自己面前走过,他们脸上是一样空洞的神色,胸口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能看到他们的血肉,沿路滴着血水。

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余苗没有去过,但是在幻境中见过,那是香村的坟墓,埋葬着许多的无辜之人。

人群最后,是一个趴伏着的女鬼,她脸上的五官任在不同的变换着,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无比畅快,经过余苗的时候她朝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电光火石间,余苗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接下来做的举动不仅吓了自己一跳,也把来找她的陈荼惊得目瞪口呆,连队伍最后的女鬼都惊讶了一瞬。

她走到了女鬼身边,缓步和她并行。

女鬼停下来,歪头看着她。

“你,你在幻境里,为什么要我应允你去杀人?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指示?或者说,某种规则。”面对着这张变换莫测的脸,余苗心里除了害怕,还有说不清的心疼和同情。

女鬼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和惊悚,她张了张嘴,发出怪异的语调,余苗这才发现她有好几颗牙都被拔掉了:“我……我不是……鬼,是……是……怪物……”

余苗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早就猜到了,一个鬼身上不可能出现那么多人的五官,除非她不是鬼。

走廊里不仅有鬼,还有怪。

“祭……祀……道士……”她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几个词,便继续赶着前面的村民前进,走向她早就准备好的坑中,她们要用那些人害死他们的方式来处置他们。

陈荼走到余苗面前来,递出一张纸巾:“省着点用啊,这玩意儿可是稀缺物品。”

“走廊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余苗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

“谁知道呢,可能就是想让我们知道有些鬼死前受了多少折磨才变成厉鬼的吧。”陈荼边说边看向那些村民,几乎全村的人都在那里了,除了一些年轻的女人和年纪很小的孩子,“怪物都比人有人性。”

“走吧,接下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陈荼正要拉着余苗离开,冷不丁看到有个身材和样貌酷似边沫的人也混进了队伍中,但他身上没有血窟窿,只是愣愣地跟着其他人。

“边沫?”陈荼想到了他说的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付沫,陈荼咬着牙有些犹豫,她知道边沫并不是冷血之人,在祠堂说的那些话可能也是因为他太害怕了,如果里面那个真的是边沫他们又没能把他救下来,陈荼绝对会愧疚一辈子。

“我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边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