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喜宴(4)

天亮了,边沫被香大力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

香大力刻薄地嘲讽:“睡个觉都能滚到地上,你们兄弟几个果然都是废物。”

边沫不擅长吵架,也不是轻易就被挑起怒火的人,况且香大力说的是付家兄弟,他耸耸肩,就当香大力放了个屁。

“我看你哥这离死也不远了,还得好好感谢我爹,临死前还能娶上个漂亮媳妇。”香大力伸手在付以腹部戳了一下,付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一下,眉头紧皱起来,脸胀得通红。

边沫差点以为他要死了,赶紧把香大力的手拉开,挡在床前。

香大力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瞧你吓得。你哥还死不了。”

他的语气是如此笃定,如果陈荼在场肯定立马就起了疑心,但边沫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梗着脖子道:“那你也不能这样对一个病人。”

“忒!出了个村还真把自己当人上人了,老子还不稀罕碰一个病秧子呢,惹一身晦气。”香大力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完成了第一晚的守祠,边沫也回到了付家,阿嬷在菜地里忙碌着,见边沫回来便很高兴地迎上来。

“阿嬷,陈荼呢?”没见到陈荼的身影,边沫有些担心。

阿嬷有些不高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那个懒媳妇现在还没醒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边沫看到一扇破损的窗户,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忙问道:“陈荼在房间里?”

“当然了!我还能把她害了不成!”阿嬷气呼呼地说。

边沫来不及去安慰她,立马进屋去查看,打开门发现陈荼躺在床上,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吓死我了……”

他正打算把门关上离开,却突然发现床上的人有些异样,陈荼向来很敏锐,他这么大的开门声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对劲。

“荼姐?”边沫慢慢走过去,陈荼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神情看起来很安详。

边沫提高声调又喊了一遍,陈荼仍然没有反应,就在他要伸手确认她呼吸的时候,陈荼忽的睁开眼,一双三白眼冷漠地看着他。

“荼姐,你可吓死我了。”边沫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死了。”

陈荼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满是陌生和冷漠。

“你没事就好。你还困吗?不困的话要起来吃饭吗?”边沫见她还在盯着自己,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我、我先出去了。”

“等等。”陈荼叫住他,从床上起身,她几乎是弹起来的,身体显得很僵硬。

边沫问:“还有什么事吗荼姐。”

“你昨晚在祠堂,有没有发生怪事?”

“有!我还打算待会儿给你说呢,但是你既然问了我就现在跟你说吧。”边沫压低声音,“我发现棺材里好像是活人,但是棺材被钉上了,我问话也没有人回答,我……”

陈荼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在她冷脸的衬托下显得有几分诡异,边沫心头一惊,想说的话也忘了。

“那荼姐我不打扰你了。”边沫摸着脑袋,飞也似的逃离了房间。

第二日,村里该举办喜宴。厨子是村里的村民和,也就是香大力的爹,食材是村民们一起凑的,香村的习俗如此,他们办婚宴从来不会邀请外村人。

厢房中寂静无声,祠堂后热火朝天,陈荼坐在边沫身旁,双眼无神,机械地吃着饭,别人跟她说话也不理,只偶尔搭理边沫一两句。边沫一个社恐被迫担起了社交大任,一边跟村民聊天,还要帮陈荼回话,额头上的汗就没停过。

热闹之声传到了厢房中,红色棺材内有轻微的响动声,余苗睁开了眼睛。

她刚来这个世界就被关进了棺材里,但她似乎被喂了某种药物,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是睁不开眼睛也没办法移动,这一路颠簸,那些喜乐,陈荼和边沫的声音,她都听到了,却没办法回应,直到昨晚药效缓慢散去,她才能用咳嗽声来提醒边沫。

但边沫这个人脑子好像有点顿,居然没有怀疑过棺材里的人是她,说了一大堆也没说到点子上。

余苗现在虽然能睁眼,但是想要移动还是费劲,最多只能活动五指,她也不敢贸然发出声响,怕引来陈荼和边沫之外的人。现在她能正常呼吸,腹中也没有很强的饥饿感,撑到明天问题应该不大——现在只能指望边沫能早点找到救她的工具了。

棺材是不透光的,有细微的光亮从通气的小口中透过来,缓解了余苗的焦虑,还好她没有密闭恐惧症,不然可真是要命。

她睁着眼睛发呆,忽然透气口被阴影遮住,似乎有人来到了棺材旁。余苗屏息凝神,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人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余苗头顶的位置,他轻笑一声,声音好听但陌生:“你醒了?”

!!——

余苗不敢吭声,头顶的声音继续说:“别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待在棺材里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很踏实很安全的感觉?”

……憨批。

那人在棺材上敲了两下,又笑了一声,“咱们回头见。”

如果余苗是个声控,肯定会爱这个声音爱的死去活来,但她不是,她只觉得外头那个是憨批,脑子可能不太正常。

说完两句话那人就走了,余苗无聊地躺在棺材里,没过多久,又有一批人走进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拆开钉子把余苗拖了出来,余苗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里面有个人的声音余苗是认识的,戴着黑色头巾,叫香大力,他在余苗脸上捏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挺标志的,可惜就这么死了。”

“大力哥别说了,快点拖去拜堂吧,一直拖着个尸体怪吓人的。”

不是说第三天才拜堂吗?这不才第二天?余苗怀疑是边沫记错了。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群人为什么要说她死了,她明明还有呼吸!

这样想着,余苗睁开了眼,他们正好经过窗户,余苗被两个人架在中央,头发被梳成新娘的发髻,身着红色喜服,头上攒着珠花,打扮和她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不是她的脸。

这张脸苍白的可怕,额头上有浓妆都遮不住的尸斑,唇色铁青,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余苗大惊,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只能任由他们拖着,仿佛真的成了一具尸体。

他们把余苗带到祠堂中,祠堂中央摆了两个蒲团,排位之下坐着村长和大力爹,村长有些局促,大力爹则一脸喜庆,指挥着他们把余苗拖到左侧蒲团上跪下,而另一个蒲团上,跪着一个男人,他身后也有两个人扯着,他们就像两个提线木偶。

香大力换了另一个人来,他自己则站到余苗身侧,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福泽延绵身体康——”

“二拜高堂,父母长寿孙满堂——”

余苗被压着和对面的男人对拜,那人虽还有一口气,但却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神色戚戚,双目无神,他身后的人把手一松,男人便一头磕在地上,头顶有血流出来。

香大力喊了最后一句:“夫妻对拜,共赴黄泉岁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