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荼迷路了,她这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老太太身后,借着村中的矮墙房屋藏匿身形,只是等她们过了村尾,没了房屋,剩下广阔的田野,陈荼无处可藏,只得放慢了步伐。
谁料老太太在田间突然健步如飞,陈荼被迫小跑起来,渐渐的田地消失,变成了一处满是土包的坟地,一眼望不到边,每个土包前面都插.着歪斜的木制墓碑,陈荼差点撞到了上面。
半人高的坟包就像是皮肤上的肿起的疙瘩,少说有三十几座,重叠交错密密麻麻,看得陈荼也起了鸡皮疙瘩,她亲眼看到老太太进到了坟堆里,但她还没胆大到敢只身在黑夜里闯墓地,犹豫片刻,陈荼打算打道回府,等明晚再和边沫一起过来。
但当她打算走原路回去的时候,发现来时的那条小道变成两条,两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景色,连田埂上的石头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
该来的还是得来,这个世界的鬼怪终于出现了。
陈荼长出一口气,伸出手指:“点兵点将……”
最终选定了左边那条,稍作心理建设她便走了过去,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在,但面对鬼她没有余苗那么大的胆子,让鬼牵着自己走这种事她肯定干不出来。
敢赌就要敢承受代价,所以陈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走进了墓地中央的时候,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你想弄死我就赶快杀,等我死了变成鬼我一定把你掐的魂飞魄散!”
风声萧萧,似乎是对她的嘲讽。
骂完陈荼就怂了,远离坟包找了块空地坐下,也不敢随意走动,怕转角遇到鬼,她把右手不自觉地掏向口袋,只找到一个空了的烟盒。
“妈的……”陈荼两手抱着脑袋,夜晚的风凉嗖嗖地往她脖子里灌,让她格外想念家里热腾腾的饭。
她妈妈是南方人,煲的一手好汤,但除了煲汤其他菜炒的都不太好,因为她不敢用油,所以炒菜都是她爸爸的活,而陈荼负责吃就好了,吃完还会被打发去洗碗。
二十多年,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她是独生女,从小就没受过委屈。要不是那个天杀的小贼,她现在应该在准备考博或者去父亲的实验室当副手,也不至于在这种鬼地方挨饿挨冻,担惊受怕。
陈荼觉得鼻头发酸,但眼睛干涩,想哭也哭不出来,她在悲伤的情绪中沉浸了一段时间,站起身来打量着四周,月亮暗了许多,村中有鸡鸣,天快亮了,她只需要等到天亮,应该就能从墓地走出去。
陈荼做着最乐观的设想,但事实往往不能尽如人意,在离她不远处的一个坟包上,一个红衣女子正手脚并用地往下爬,长发散乱,红衣紧贴着她的纤细的身躯,包裹着她的双腿,她脚上穿着一双小巧的红色绣鞋,白底红边。
陈荼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能看到她在往这边爬,口中发出呜咽声,像某种野兽,而陈荼就是她的猎物。
但她只是绕着陈荼转了一圈,便手脚并用爬向了别处,她速度奇快,红色的身影在深夜中显得扭曲而诡异,陈荼莫名其妙捡回一条命,终于憋不住边骂边哭了出来。
“你们这些鬼能不能换个人薅?每次都是我先遇上,我他妈胆子再大我也不敢跟鬼杠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欺负我一个路人甲算什么好鬼?!”
祠堂里,边沫也在进行着一场心理斗争,开棺还是不开棺,这是个问题。
他自诩是真男人,比起女生来胆子应该大一些,如今听到怪异的声响,作为游戏主角应该前去察看,说不定会触发新的线索——但他不敢。
如果棺材里是具尸体,惊悚度立马翻倍,但里面若是个活人……怎么会把活人关在棺材里?
边沫侧躺在床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悸,付以呼吸声稍大一些他都会吓到,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边沫躺得半边身子都僵硬了,还是决定下床去察看。
“咳。”
待他走进棺材,里面又传出了声响。
边沫一步一顿走到棺材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请问,你是活人吗?”
里面没有人回答他,边沫壮起胆子把耳朵贴到了棺材上,在自己剧烈地心跳声中,他听到了里面轻微的呼吸声。
真的是活的?!
边沫抬起手指在棺材上敲了两下,里面果然响起了衣料摩擦的声音。
“你好,你是活人吗?如果你是活人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个回应,我会救你的?你好?hello?”
农村有配冥婚的习俗,付以现在半死不活早晚嗝屁,那棺材里面的可能就是买来给他配冥婚的女人,想通这件事的边沫大脑发紧,心中燃起了正义感。
这是杀人这是犯法!他不能见死不救。
“你好,我现在要开棺材了,希望不要吓到你。千万别叫,万一把香大力招来我们都完了。”边沫对着棺材交代完,起身打算开棺,使劲抬了两下却没纹丝不动。他俯身去察看,发现棺外钉了一圈细钉,密密麻麻的,将棺盖封的死死的,但是棺身上开了一圈小孔,似乎是为了空气流通。
他们或许是打算将新娘活活饿死在里面。
竟然做的这么绝,丧尽天良!
“你别怕,我会找工具的。”也不管里面的人能不能听到,边沫对着棺材说,“婚礼要三天,你要撑住。”
他又试着对棺材又捶又砸,依然没有什么效果,隔壁那间屋子还有声响传来,他担心香大力被自己吵醒,赶忙跑回到付以身边躺下,合上眼睛装睡。
香大力果然来到这间屋里,他看边沫半个身子在床外,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打了个哈欠继续回去睡觉了。
等他走后,边沫也没有睁开眼睛,他实在困极了,就算睡姿难受也抵不住身体的困倦,没多久就彻底地没了意识,而他身边的付以,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睛,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在黑夜中深邃动人,他把手搭在边沫肩上,手腕一使劲把他推了下去。
边沫轻飘飘地滚下床,依然没有醒,一觉睡到天亮。
村子里远没有祠堂这样宁静,后半夜,村长家的黑狗忽然冲着院门吼叫起来,但没叫几声就被躺在地上没了声息,村长被声音惊醒,提着灯出来查看时只看到了黑狗尸体,脖子被生生扭断,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
“作孽啊!作孽啊!”村长匆忙穿上衣服,推门出去找香大力的父亲,也是村里一位很有声望的老人,电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黑影中,有一道形状诡异的,似乎有个人趴在地上。
“大力爹!”村长用力拍着香大力家的大门,声音将周围的人家都惊醒了,但他们似乎对这样的事情熟视无睹,没有一户人家出来查看。
不多时,大力爹披着衣服出来,满脸困倦地问道:“又怎么了?”
“我家老旺死了!”村长道。
“死了就死了,老旺年纪也不小了,死也是早晚的事情。”大力爹打了个哈欠,语气中有暗暗的不满,“你老是为这种事情来找我,该干的事情都干了,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害怕啊!你知道老旺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人扭断了脖子,就这样……整个都扭过来了!这不是就是冤魂来索命了吗!”村长用双手比了个“咔擦”扭断脖子的姿势,神色惊惧。
“大晚上能看清什么?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要是真有冤魂索命,该找的是全村的人,为什么偏偏只找你家老旺?我看你就是吓得,等老付家这喜事办完就不用担心了。”大力爹说着便要关门。
“等等等等!我听说这次送来的还是活的,难道真就那样埋进去?”村长一手扒着门框,一手抓着大力爹的衣服。
大力爹烦了,直接把他的手甩开:“这个时候你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为了活命谁会干这种缺德事?你别忘了第一个女的还是你买来的,要真有鬼魂索命你早死了!”
说完后大力爹用力关上大门,披着衣服骂骂咧咧地走回了卧室。
村长站在门前久久不肯离开,他低垂着头,想着大力爹刚刚说的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而原本藏在他影子中的鬼影已经消失,出现在大力家的房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