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多钟,旅馆里还是死气沉沉的,昨晚的怪声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余苗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墙上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到了五,其他客房的情况也差不多。
陈荼醒的时候余苗睡得正香,她到楼下转了一圈,老板不在,只有田壮一人在厨房里忙碌着,陈荼注意到他鞋边沾着泥土是潮湿的,还夹着几根杂草。
“早饭还没好吗?”陈荼倚在墙上问道。
田壮说:“快好了。”
“今天准备的有些晚啊。”
“因为昨晚的事情……大家都没有睡好。”田壮有些含糊其辞,陈荼想到房里的余苗,昨天半夜她似乎起床了来着。
陈荼问:“昨晚怎么了?”
田壮扭头瞥她一眼:“你没听到吗?”
“我睡得早。”
“那你可真是幸运。”
蒸笼上方冒着腾腾热气,田壮把手在冷水里泡了片刻,端出一叠方铁盘来:“包子好了。”
注视着他的背影,陈荼问道:“你把方蕊带到哪里去了?”
田壮身子一僵,脖子缓缓转过一个角度,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我们去过方蕊房间,发现了她的尸体,但现在尸体不见了。”陈荼压根没有亲眼看到过方蕊的尸体,但兵不厌诈,事实证明她猜对了,昨天晚上田壮转移了方蕊的尸体。
田壮语气听起来很平淡,没太大起伏的声线中暗藏着一丝惊惧, “我知道房间有人在,你们胆子很大。”
陈荼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方蕊是谁杀的?”
“是高泊,是高泊的鬼魂……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高泊他变成鬼回来了,昨天他在我房间外等了一个晚上。”田壮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他并不害怕高泊,也不指望陈荼会相信他,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善恶到头终有报,他的报应似乎要到了,可他却觉得自己没有错。
“我相信你,昨晚我也听到了。”陈荼神色淡然地扯谎,事实上她昨晚睡得很香,“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把方蕊埋到哪里去了吗?”
田壮端着盘子转身,热气在两人之间添了一层屏障,让离他不过一米远的陈荼显得如此不真切,田壮忽然记不起来她和余苗是什么时候进入的旅馆了,好像从哪天起她们就出现在这里,自然地融入客人当中。
“你……你和你的朋友还是尽快离开旅馆吧,少管闲事。”田壮又恢复了那副恶人气场,陈荼耸耸肩,目送田壮走出厨房。
陈荼回房间把余苗戳了起,她睡得不安稳,皱着眉摇头,嘴里嘟囔着不成语句的字词。
“梦到什么了?”
余苗揉着眼睛,表情有些呆滞:“我又梦到那个女鬼了,她让我帮她找到身体,还说她现在进不来旅馆,这里似乎有她害怕的东西。对了!昨晚走廊里有个男鬼,一直在念叨高数物理之类的东西。”
“嘶,这么变态?变成鬼了还要学习?”陈荼浅浅发表了下自己的意见,听余苗绘声绘色地说完后,她说,“那个鬼是高泊。”
“高泊?!居然真的是他……”
陈荼问:“怎么,你知道?”
“我猜的,声音有点像,而且你不是说在林里的小屋看到高泊的课本了吗,他应该就是这个专业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间林中小屋,那里肯定有重要的线索。
午饭后,两人打算上山。大厅很热闹,昨晚听到声音的许多客人吵着要退房,众多人中只有胖大婶和田壮比较淡定,田壮一脸凶恶,抱着胳膊站在老板旁边,而胖大婶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人群最外围。
“房钱可以退,但是刚接到通知说警察要来调查那些大学生的事情,警察来之前大家都不能走,我已经把相关信息上报了,你们就算出去了也坐不了车。”
老板此话一出,客人们顿时炸开了锅,骂骂咧咧地涌上去,又被一旁的田壮震慑住。
他只说不能下山,又没说不能上山,余苗和陈荼绕过人群往外走,刚到门口一只手搭上了余苗的手腕。
是胖大婶,她的手冰冷,激的余苗往后缩了一下,她问:“你们去哪儿?”
“上山,她的东西在山上丢了。”余苗说。
“山上刚刚下过雨,丢了的东西怕是很难找,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吧。”
“……”
余苗看向陈荼,后者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山路还没干但也不算泥泞,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浅浅的脚印,下雨一来没有其他人上来过,路上只有三个人的脚印,胖大婶走在陈荼身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余苗庆幸自己是跟着陈荼来的,不然凭她这种社恐肯定不可能应付过来一个问东问西的好心长辈。
陈荼和胖婶聊工作的时候,余苗四处张望,上山的道路只有一条,但林中隐藏着许多条小径,在野草的掩蔽下不易觉察,约莫只有经常登山的人才会知晓。
“那你是哪个大学的?”胖婶忽然转向余苗,余苗“啊?”了一声,报了自己大学的名字,说完才想起来自己学校在六七年前才改的名。
胖婶也没追问,估计是当成了某个不知名的野鸡大学,她笑呵呵地说:“我女儿也是大学生,就在山舟大学。”
她有女儿!
余苗一瞬间把胖婶女儿和那个女鬼联系起来,但看胖婶不像是失去女儿的态度,她也没敢多问。
“我女儿成绩特别好,长得也漂亮,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她还是学生会会长呢。”胖婶从兜里拿出个巴掌大小的水晶相册,第一张便是她女儿,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出里面的女孩皮肤很白,头发又长又黑,眉眼深邃,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可爱。
“这是我女儿。她今年大三了。”
余苗从没清晰地看到过那个女鬼的脸,但却不由自主地将她和照片上的人联系到一起,越看越觉得像。看到胖婶脸上骄傲的神色,余苗为自己的想法有些许的心虚,她尴尬的笑笑,说:“您女儿真漂亮。”
“那可是,像我,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挺好看,只是后来胖了点。”胖婶笑得羞涩,她珍重地把相册收起来,挽起了余苗的胳膊。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余苗有些不适,她向陈荼求助,陈荼冲她挑眉,走到另一侧挽住了胖婶。
“……”
三人手挽着手走在一起,明明是相识不过几日的陌生人,却有种莫名的温情。
她们身后留下三排整齐的脚印,像个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大地戴了条别致的项链,只是细看之下,会发现中间那一排脚印里除了鞋的花纹外,还有两道脚丫形的印记,似乎刚刚有人踏着她的脚印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