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苗?”
“你看不到吗?”余苗转过身,脚下却后退了半步。
陈荼歪头,眼中满是疑惑:“真的有字?”
“……嗯。”余苗面对着她往外走了两步,“上面写着……旅馆很危险。”
听到她的回答,陈荼沉默片刻,问道:“余苗,你怀疑我?”
余苗停下了脚步,绷直身子,摆出一个戒备的姿态来。这个字迹是第二次出现在她眼前了,上个世界她的身边也有陈荼,满打满算两人认识不到四天,她很难不怀疑她。
“上面的字,我真的看不到。”陈荼的语气中有很深的无奈,往后退了几步贴在墙上,“我会猜到上面有字,是因为你曾经在中转站问到过‘提示’,那时候我就在怀疑你是不是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一些字。”
余苗没有回答,只暗暗攥紧了拳头,做了个深呼吸。
“你先别急。听我说,之前也有人能看到,老李他在进入倒数第二个世界的时候,在一副古画上看到过一行字,他靠着那行字才找到了安全出口……这件事情是老李偷偷告诉我的,中转站存在那么久我也只听说过这一次。”她语速很快,急于解释,“走廊的世界没有明确的定义,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怀疑我,是不是因为这字是写在里面的?”
“……是。”余苗吐出一口气,抱着脑袋蹲下去,“善恶难辨,黑白不分。”
“上面写的字吗?这个提示好像没什么用。”陈荼嗤笑一声,走过去拍了拍余苗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没办法完全信任我,我的目的也不是获得你的信任,我们穿梭在一个个未知而危险的世界只是为了回家而已。但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是一类人,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稳当,懂吗?”
“我知道。”余苗点点头,顺势倒在陈荼的臂弯中,表达自己放下了防备,“在宿舍里我也看到过,在卡牌上,连续几条模棱两可的提示,告诉我找出真鬼,后来也是向雅带我出去,发现了出口。”
陈荼眼珠一转,似乎在思考余苗的话。她把余苗扶起来,说:“这些提示你不能全信,因为不知道写下这些的人是人是鬼。”
余苗被她扶到床上,陈荼放缓语调说着楼下有饭香,待会儿她下去取点吃的,余苗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迷迷瞪瞪地睡了个回笼觉。
见她睡着,陈荼起身下楼,再回来时余苗还没醒,她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着,右手紧紧攥着被子,不时小幅度地颤抖一下。
陈荼把饭放到桌子上,坐在床边打量着余苗,和她喜欢用各种彩妆把自己打扮的美艳而极具攻击性不同,余苗就像是悬崖上的山茶花一样,单纯天真,但却有股子毅力和灵动,明明第一次见到这些非科学的东西,却能快速发应过来。
第一次在宿舍见到余苗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她是世界的NPC,和那些缠着她玩游戏的不人不鬼的东西没什么两样,直到看见她引得两鬼厮杀,陈荼才发觉她好像和自己一样是个‘玩家’,而且误入到了她的主场。
这种情况之前从没有过,第一次进入走廊的人不可能遇到正在执行任务的老玩家,这是他们死了几十个人穿梭了几百个世界之后得出来的经验,但余苗的出现推翻了这一结论。
陈荼带她进入到新的世界,除了把她当晚辈想带带她,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他们被困在走廊的世界太久了,不断探索不断死亡不断从新开始,终于摸索出条条规律来,如果突然有人出现打破了规律,是不是就代表出现了转机。
余苗代表的是希望还是更黑暗的深渊,得试一试才知道。
陈荼叹了口气,床上的余苗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盯着陈荼看了半分钟,目光上移,“窗户上的字消失了。”
陈荼有些难以维持笑意:“我才离开了不到五分钟……”
“你都说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写的,那他肯定也有随时擦除的能力。”余苗不以为意,下床坐到桌边准备吃饭,“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厨房还有闲心蒸包子。”
手掌大小的包子还是热腾腾的,余苗用筷子插了一个准备就着豆浆吃,脑中却忽然闪过昨晚那个脑袋被球拍砸出一个坑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涌,悻悻地把筷子放了下去。
“不饿?”陈荼走过来,抓起包子咬了一大口,“白菜肉的。”
“陈荼,你说……昨晚那些人他们怎么处理的?大雨封路,那么多人也不可能运到很远的地方吧?”
“谁知道的,说不定就放在后厨呢。”
“……”
陈荼三四口包子下肚,对石化的余苗微微一笑:“逗你的,这包子绝对没问题,他们把人放到后面的仓库了。”
“你咋知道的?”
“刚刚我下去的时候有人正在跟老板吵架,就昨晚被吓晕,大婶给搬上来那个。他说要走,老板说刚下过大雨路况不好,至少得下午才有车,还说他们已经把人锁在仓库了,这里暂时很安全。”
陈荼说话间又吃完了一个包子,余苗张着嘴发愣,刚睡醒的脑子还有点混沌,她努力地想把那句提示和眼下的情形联系起来,却始终找不到连接点。
“快点吃,待会儿我们在旅馆周围逛逛。我总觉得这件事情疑点很多,那几个男大学生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像是人为的。之前我在某个世界里就遇到过一个丧心病狂的医生,他把医院的病人都改造成了丧尸,白天看着正常,一到晚上就一个个呲牙裂嘴地咬人,我们当时就在医院里跑,那叫一个刺激!”
陈荼的语气像在讲自己玩过的游戏那样轻松,余苗小口地吃着包子,眼神下意识地盯着碗里的豆浆。
“上山的路还很泥泞,我们的上山计划要推迟了。所以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搜集信息。”陈荼已经解决了三个包子一碗豆浆,余苗艰难地吃完一个包子之后喝完豆浆,两人一起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心境使然,余苗觉得旅馆安静的反常,甚至有些阴森。一楼大厅更是空无一人,只有柜台后的老式钟表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老板去哪儿了?余苗抓着陈荼的胳膊,步伐变得更加谨慎。
“别担心,你要习惯这样的情况。”陈荼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老板,那边并没有人回应。
“走吧。”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拉着余苗就往外走。
余苗问:“去哪儿?”
“去仓库。”
“啊???”
如陈荼所说的,仓库已经上了锁,这里的仓库像那种大型的集装箱,漆脱落的很严重,暴露出来的铁皮已经被氧化成了深褐色。
余苗想问陈荼她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一转头看到陈荼拿着一枚黑色的发卡在撬锁。
“你要干什么!”
“撬锁啊。”
陈荼手法看起来很利落,不到一分钟就把那把笨重的大锁打开了,铁链哗啦啦地掉下来:“我怀疑那些人的变化是人为的,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药味。”
“多大的本事能把人变成丧尸啊……”余苗心虚地四处张望,四周除了她们并没有其他人。
“不要小瞧民间异术,不要小瞧走廊的本事。”
陈荼话音刚落,余苗耳边一股暖风划过,轻柔地蹭着她的耳垂,余苗莫名地在那股风中感受到了一丝喜悦。
“走吧。”陈荼拉着她走了进去。
害怕归害怕,余苗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识过真鬼的人,咬着牙跟在陈荼身后,身子抖得牙齿都在打颤,脑子还能保持正常运转:“这里空间还挺大的,这些帘子像电视剧里那种染坊。”
仓库被两层帘子分成了三部分,她们走在中间那条道,两侧悬挂着脏兮兮地白色布帘,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通过微弱的呻.吟声,陈荼带着她掀开了右侧的帘子,眼前的场景让余苗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昨晚发狂的那几个男大学生整整齐齐地躺在这里,身下铺着白色的垫子,身上盖着红色的破布,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细看会发现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有些人嘴唇还在微微翕动。
陈荼顿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挨个检查,余苗的腿像是灌了铅,呆愣楞地看着她的动作。
明明陈荼比她大不了多少,为什么能那么自然的做这些事情?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嘶——”陈荼掀开了第一个人身上的红布,猛地缩回了手,紧紧闭上了眼睛。
余苗:“怎、怎么了?”
陈荼幽幽地看着她:“我说了你别害怕……这人的脚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被砍掉了。”
陈荼说完,又皱着眉去看那人旁边的人,也是匆匆一瞥,便捂着嘴朝向一边干呕起来。
“他、他……”
余苗不知哪来的勇气,挺直腰杆走到她身边,一边拍着陈荼的背部,一边掀开了那人身上的红布。
这人少了一只手,左手,手腕上的断口的血还未完全凝固,染红了他身下的垫子。余苗看了两秒,重新把他盖上,然后走向下一个。
左手、右脚、胳膊、腿……
余苗一个个地看下去,心底居然渐渐平静下来,她以最快地速度查看完这几人,脸色苍白地看着陈荼说:“他们每个人都少了一部分身体。”
陈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诧异又狐疑地盯着她:“你怎么……”
“我表哥是法医。”余苗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我也害怕,我只是觉得要有团队意识,你不行我就得顶上。”
陈荼笑了下:“看不出来你还挺中二的。”
“……”虽然她看动漫打游戏有点宅,但她已经大学了,过了中二的年纪了。
“我只是觉得恶心,他们把这些人的身体部分取下来,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你还记不记得一共多少个人?”陈荼问道。
余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可能八个,或者九个?”
“这里有六个。那个叫高泊的不在对不对?”
“嗯,他不在,还有一个和他关系挺亲近的好像也不在。”
事实上这些人都伤的挺严重,余苗也没记忆好到他们化成灰儿都认得,但是高泊那个朋友身材比较壮硕,一个人顶高泊两个,所以她记得更清楚一点。
“你第一天检查旅馆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仓库?”
“看过,那时候还没有这些帘子,我来的时候老板也在,里面没有其他门。”
“这样吗……”陈荼指尖绕着发尾,唇角勾起一抹魅人的邪笑,“你说,帘子那一侧是什么东西呢?”
不怪余苗刚开始会怀疑陈荼才是幕后大Boss,这人有时候表现的很正常,有时候又深沉诡异的让人胆颤。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余苗说着,和陈荼一左一右扯开了对面的那面白色帘子。
帘子之后,赫然放着一副黑色棺材,棺身用朱砂画了一圈诡异的花纹,起伏形状像一个躺在里面的女人,而声称没有被找到的高泊,和他的朋友,正一前一后跪在棺材旁边——从他们脸色的苍白程度和胸口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口来看,他们两个人已经死了。
陈荼捂着嘴,有点后悔今早吃了那么多东西:“好恶心。”
余苗的目光无法从两人身上离开,纵使这一幕也恶心的她想吐,但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对劲!这不对劲。
她一定忽略了什么东西,从两人进来开始她就忽略的东西。
余苗一遍遍地看着两人和他们两人中间的棺材,拼命地想抓住脑中不断闪过的线索。
“他们得死了多久了啊,我靠,这不会是个卖人肉包子的吧。”
对!就是这个!
她想起来了!
“陈荼!这不对劲!仓库里没有味道,这里死了人,流了那么多血,应该有味道才对,陈——”
话还没有说完,余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窄小黑暗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在她腰间游动。
这是……是棺材!她在棺材里!
余苗身体顿时僵硬了,下一刻她发现了一件更加惊悚的事情,她不仅躺在棺材里,还躺在一个人的怀里,她的身下还有一个人。
那股腐烂烧焦的味道再次袭来,这一次余苗在十分清醒地情况下听到了那个声音,她低声呜咽着,说:“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