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一行三人对周府的探查一无所获。
三人都是轻功高手,避开他人耳目调查些事情再容易不过,只是除了探查出那位失踪的周姑娘所谓的身有疾病,其实是胎里带下的痴傻之症,在家里处处受人欺凌之外,也就没有其他消息。
那位三小姐也不像是有嫌疑的样子,与父母对谈时又是幸灾乐祸姐姐失踪,又是忧心忡忡自己婚事下落,虽然卑劣了些,但楚留香几人也不是和小丫头计较的年纪,只能说父母言传身教罢了。
继母就算了,本也不是她生的,可那周郎中亲女失踪,没有一丝一毫担忧,只有痛失前程的烦躁,甚至还和夫人商议盘算着借此机会吃死了徐世英。或许先前还有选择余地,但如今出了这起失踪案,带累着三小姐的婚事绝不可能高嫁了,那还不如给徐世英做妾,听了这话,三小姐顿时又哭天抹泪起来。
从周府出来,胡铁花也很烦躁,他以前不怎么接触这种人家,但也知道江湖上的女侠大多受人诟病,往往一旦成婚就不会再出来走动,这种官宦人家居然更可怕,亲生的女儿失踪,恨不得她死在外面,同是亲生的女儿,那三小姐在家里的待遇算好了,一出事仍旧不管不顾就要送她做妾。
楚留香思忖片刻,道:“周家暂时没有疑点,他们想借着二小姐奇货可居,为三小姐铺平前程,不可能在关键时刻害她,如今出事,周家的处境并不好,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还是武定侯府。”
姬冰雁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不常开口,开口从不废话,他说道:“我疑惑的是,那位二小姐既然天生痴傻,与徐世英又只是一面之缘,何来生死相许的情谊,徐世英所表现出来的悲痛,不一定是真的。”
楚留香道:“你的意思是说,如郭小姐所言的那样,徐世英确实看中二小姐美貌,又不愿意低娶,掳掠走了二小姐。”
胡铁花忽然插话,“那他傻了请我们来查案,还是说他自信到这种地步,认为我们查不出个真假来?”
楚留香不怎么斯文地翻了个白眼,胡铁花倒是很自信啊,说到底他们只是江湖中的游侠罢了,官府那边到现在还查不出个所以然,他们正好在京城附近,徐世英身为半个江湖人,请他们来查案或许才是能掩盖自身嫌疑的办法。
这会儿天色还早,想去探查武定侯府就不能像去周府那样了,要趁夜去查,所以楚留香几人也不着急,找了个酒楼去吃饭。
夕阳西下,楚留香三人流连在京都繁华里,三个浪子游侠不论到哪里都是光彩夺目,几个懒洋洋靠在饭馆摊位边上的乞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多时就有小乞丐跑走去报信。
天色将暗,南宫灵就收到了消息,随后屏退他人,去往了一处僻静长街,在临街的一处二楼窗台上放了一盆月季花。
入夜,黑衣忍者如约而来。
南宫灵迅速道:“楚留香已来了京城,正在探查周家二小姐失踪案,安全起见,把人处理了吧。”
无花只有一双手和眼睛露在外面,但那眼睛略微弯了弯,南宫灵就知道他在笑,“无妨,是我请他来的,我想看看楚留香的本事,看他究竟有没有资格做我们的棋子。”
南宫灵抿唇,任帮主养育了他,任夫人却对他有些冷淡,也一直排斥任帮主将他认为义子,据说他的眼睛长得很像她的仇人,他的性格又让任夫人不放心,任帮主曾经是他心目中最接近的父亲的人,可当兄长找上门来,一切真相大白,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与任帮主之间,何止仇人二字,父亲死于任帮主之手,任夫人的容貌毁在母亲手里,而他夹在其中,上下不得。
兄长是个坚定之人,他决意先取少林再下丐帮,合两大势力之强,完成生父称霸中原武林的遗愿,又或者说并非是遗愿,而是兄长本身的野心。他不愿意伤害任帮主,兄长竟也难得容许他的私心,给了他一种让人缓慢失去功力的毒,让他给任帮主长期服用,也算全了那份未成的父子之情。
南宫灵思及往事,忽然有所怀疑道:“兄长对那个女子……”
无花双眼微冷,“到时再杀也不迟。”
南宫灵不再废话了,他觉得自己的兄长还是有分寸的,他虽然很想自行其是去处理掉人,但想到兄长的足智多谋,又按捺下来,留着那条命,也许是有更大的谋划呢?
十二岁的少年并不知晓,他那冷清薄情的兄长如今也只是个刚开荤的年轻人罢了,温柔乡里,处处英雄冢。
倾国的佳人往往只有帝王才能拥有,因为那已是人所能达到的权力的极致,才能动用无数人力物力去遴选佳人,即便如此,还是有多少帝王一生遗憾未逢绝色。
而他从弹丸东瀛到繁华中原,从一文不名到开始谋划江湖,即便在江湖上有了点名声,也不过是一小卒,却直接窥见天家难寻的绝色,乃至私藏亵玩,明知危险重重,可又怎么甘心放手。
甚至有些时候,无花是期待楚留香解开这个案子的,拥奇宝者大多都有这样矛盾的心态,既怕人偷抢,又耐不住炫耀的心。
和南宫灵分别后,无花几步飞掠而行,消失在夜色之中。
既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三层的大花船自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底下两层都是青楼待客之所,能上花船的多半都是楼子里正当红的姑娘,身价贵得很,只陪豪客,又因为本朝官员不得宿妓,迎来送往多是商人,大多不怎么讲规矩。
那从底下传上来的声音几乎没法听,既醉听了一会儿,闷闷不乐地把看了十遍八遍的话本子撕得碎碎的,撒了一地。
无花来的时候,正见既醉撕书,他其实也没认为既醉认识字,狐狸看书都是一目二十行,翻得可快了,就像是翻着玩一样,这会儿见她撕书也不奇怪,反倒有些怜爱起来。
也许当年褒姒喜听裂帛之声,周王便是这样含笑看着的。
见到无花进来,既醉把手里撕得七零八落的话本子扔下,高高兴兴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腰,既醉爱死了这俊和尚的身体,穿着衣服斯斯文文,解了衣服如狼似虎,中看也中用。
美人在怀,无花深吸了一口气,闻见少女芬芳,来不及陶醉,怀里的美人已经推开他,伸手勾了他的腰带,把他往床上带。
既醉住的这一层和底下的待客二层是用铁门铁链锁死的,只留了一个送食盒的开口处,无花出入是靠着轻功翻进窗户里,南宫灵做事一贯细致。
今日是既醉被关的第三天,她却极为熟悉无花了,连他那一身带了不知多少暗器的忍服都会解,而且解得很顺畅。
如此消磨了两个时辰,既醉嫌弃无花抱着她不舒服,把他推开,长发散在脸上身上,凌乱中的美感又是另外一种风情,她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无花有些意外,傻子当然是会说话的,只是她不常说话,他也就忽略掉了这些,这会儿忽然听她问什么时候走,倒也有些意思,轻笑了一声。
“走?你想走去哪里?”
既醉把一缕长发拿在手里绕圈圈,一边想一边道:“不想在船上,没人也没意思,想到街上去玩,底下有个人说扬州最好玩,他养了三匹瘦马骑,好多人都羡慕他。”
无花忍不住笑了出声,伸手摸了摸既醉的头发,既醉好奇地问他,“我说错了?”
既醉不知道,那是因为她所在的年代还没这些,无花当然知道那所谓扬州瘦马指的当然不是什么稀奇坐骑,而是专门养来给大户人家做妾的女子,这些瘦马自小缠金莲,有的甚至直接把脚骨对折起来缠,脚不受力,足不沾地,所以养得骨骼瘦弱,形如瘦马,才有此称谓。
他本想解释,但又觉得和傻子解释这些太麻烦,便只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人家的姑娘不该问这些。”
既醉把长发绕在手腕上,用指头捏着一点发梢撩拨着无花的胸口,很是纳罕,她什么时候成了好人家的姑娘?
而无花说完这句话也有些怔愣,不过发梢撩拨之下,他很快就没法再深想下去了,既醉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他,小声地道:“你还能……再来一次吗?”
绝色美人眼波流转,少女的纯真糅杂着天然的妩媚,星眸带着水润的光泽,花瓣似的唇微微撅着,向他撒着娇。
无花以前从未想过,他辛苦打熬筋骨,夏三伏冬三九从不懈怠,练得一身至纯少林武学,竟是为了今日下场战美人时,让自己不至于扶墙而逃。
待到天光大亮,美人甜甜安睡,黑衣忍者自花船飞掠而出,身形动作明显比来时虚弱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