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
水面银辉晃荡成一条条银带。
细细看去，银带中似乎有一块黑色的东西漂浮。
楚留香伸开双手施展轻功，踏水而去，很快又折返。
去时满眼疑惑，回时满眼可惜。
他轻轻叹息一句：“红袖，你陪甜儿和叶姑娘到船舱里面去。”
宋甜儿看着楚留香慎重的表情，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没有多说什么，不用李红袖带着，自己就先跳进船舱，离得远远的。
李红袖便看向叶音，伸出手。
小狐狸怕生人，见对方伸手向她，赶紧搂着花满楼的腰，绕到他另一边胳膊躲着。
“我不去。”叶音抱紧花满楼的手臂，坚决表示，“我要跟着花花。”
花花在哪儿，她在哪儿。
君子垂首，温声对她说道：“待会儿上来的……味道和模样可能都有些不好，甚至很可怕。”
可怕？
“唔……”
不清楚自己要不要害怕的小狐狸，犹豫了。
花满楼将箍在自己手臂的手拉下来，抓在掌心里：“我站在船舱门口听，替你挡着可好？”
小姑娘要是不害怕，就可以冒出头来看看，要是害怕，还能马上缩回去躲着不看。
“好。”
叶音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
确定姑娘们都没问题，楚留香和陆小凤合力把海上飘着的东西捞上来。
他们没动手，用的是网。
渔网中，躺着的男子浑身肿胀似吸饱水的被褥，轻轻戳一下就会破裂，漏出一滩水的模样。
暴涨的身体，让他身上的衣裳裂开，模样也没办法分辨。
而且——
对方的皮肉已开始腐烂、发臭。
“瞧这衣裳样式，不像中原人。”陆小凤蹲下来，细细打量对方身上的物件，将眼神落在对方穿的皮靴上，“游牧民族？”
楚留香看着他腰侧佩刀的钢环，又看看他暴涨之后，还看得出粗糙的皮肤：“是‘沙漠之王，无影神刀’札木合。”
陆小凤看了看他腰侧钢环大小，比划了一下：“看来有人觊觎他的宝刀，夺走了。”
只剩下挂刀的环。
侠客顺了顺自己两边的胡子，显然在思索中。
李红袖不怕这些，大胆走出来，低头细细打量浮尸：“所以，是有人觊觎他的财宝，将他杀了？”
什么人这么狠，夺宝还要下剧毒，把人害成这种模样。
陆小凤看着那几乎要撑爆的半透明皮肤，锁眉：“这是什么毒药，怎么从未见过。”
寻常浮尸，根本不是这样子。
“可惜蓉姐去了神水宫，不在这里。”她对苏蓉蓉格外有信心，“要是蓉姐在，肯定知道这是什么毒药。”
她们三人中，苏蓉蓉对医、毒还有易容精通，宋甜儿厨艺甚好，暗器功夫到家，她则是记忆还不错，基本上看过的事情都能记住，对江湖事了如指掌。
“花某倒是恰好知道，这是什么毒药。”花满楼蹙眉，嗓音中带着些压抑的闷气，“恐怕对方不止觊觎宝刀。若是寻常夺宝，不至于要用‘天一神水’这样的毒。”
天一神水乃神水宫至宝，一滴就能取人命。
神水宫又是退避江湖，不问世事，只收留无家可归女子的地方。
素来戒备森严，外人不得进出，加上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武功了得，脾气怪异，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这样珍贵的天一神水，又怎么会轻易用来毒杀夺宝。
“主要是——”陆小凤顺着自己的胡子，看向楚留香，“倘若这件事情不是神水宫的人所做，又有谁有这个本事，能从神水宫偷来天一神水。”
挂着“盗帅”称呼的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盗帅，盗中元帅。
能得到这么一个称呼的江湖侠客，便意味着，起码有七成的江湖人认同，他的偷盗手段非同一般。
放眼整个江湖，能和他一比的人只有“偷王”司空摘星。
此事要是传出去，江湖中人和神水宫都铁定要怀疑楚留香和司空摘星。
一口“偷盗天一神水”和“杀人夺宝”的大锅，就这样落下来，砸在两人头上，“哐啷”一声巨响。
对江湖事不熟悉的叶音，悄悄踮起脚尖，攀在君子肩膀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君子耐心跟她分析了一下当前的事情，包括复杂的江湖势力等等。
倒也没因小姑娘不懂就隐瞒。
听完，小狐狸对楚留香露出同情的眼神。
对方身上的气息依旧纯净，可以看出来手上并没有沾惹开智生灵的血，是个好人。
“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帮他摆脱嫌疑吗？”
好人不应该被冤枉。
花满楼轻轻点头：“嗯。”他犹豫一下，低声道，“此事恐怕有危险……”
一听，叶音就知道对方要找地方将她放好。
“我要跟着你。”她直接打断对方后面的话，“你在，我肯定不会有危险。”
打架什么的，青丘小霸王怕过谁。
等她多吸点灵力，一拳把那些想要欺负他们的人干趴下。
青丘小霸王的想法，花满楼肯定不清楚，他听小姑娘意志坚定，便只好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人看好，不能让对方有什么闪失。
巧了。
小狐狸也是这样想的。
可要保护好她的灵力来源，肯定得多存点灵力，在关键时候用。
想到这里，叶音主动松开花满楼的手。
“你去跟阿陆他们商量事情，我有些女儿家的事情要问红袖姑娘。”
外头的李红袖：“？”
她疑惑看楚留香。
有关札木合和江湖上最近的事情，他刚才已问过对方，便朝她点头。
“去吧，叶姑娘可是专门来找你解疑答惑的。”
至于要解答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李红袖更疑惑。
她又没有专门开情报阁，对方要解答疑惑，怎么会找上她。
生怕楚留香搞错，她还特意问了句：“叶姑娘要找我？”
叶音奇怪看她：“难道你不是楚留香的妹妹李红袖？”
李红袖：“我是。”
叶音：“那就没错了。”
小狐狸探头往外面看上一眼，她知道花满楼耳力好，觉得在这里说话还不算安全。
“我们到后面说话。”
宋甜儿见她们要离开船舱，赶紧跑上去抓住李红袖的胳膊：“红姐，你不能丢下我。”
尸体也太可怕了。
船尾和甲板离得很远，小狐狸侧着耳朵垂眸认真听了听，确定前面不会听到她们谈话，才放心发问。
不过。
保险起见，她还是物色了一个可以马上跑到花满楼身边的路线，顺道把李红袖与宋甜儿有可能追堵她的路径截断，才开口问问题。
“红袖姑娘可知，什么叫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