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一个羁绊

心情沉重的安室透,最后将这位大小姐带到了自己在洛杉矶的其中一个安全屋内。

这个地方,是他在洛杉矶的数个安全屋之一,也是当时被上司与“安室透”这个身份一块儿被打包给他的,所以在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他只来过这里一次,加上这一次,是第二次。

但过了今晚后,这个地方就不能再作为安全屋来使用了,因为它必定会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下。不过这座安全屋的暴|露,如果能够换来一位财阀大小姐的安全、制止一场超大风波的话,那么也算是值得了。

“铃木小姐,请小心脚下。”

明明安室透也不过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但他却在这狭窄而布满障碍物的楼梯间里走得轻快极了,像是来过无数次一样,还有闲工夫装作自己对这里超熟的样子,为铃木由纪指点道路。

“抱歉,因为这栋公寓的电梯长年都是损坏的状态,一直没有人来维修,所以只能让你跟我一块儿走楼梯了。”虽然这件事他也是刚刚才从电梯口处那块积灰已久的维修牌上知道的,“而且这栋公寓的阶梯高度要低于正常阶梯,所以铃木小姐上楼时还请稍稍小心。”

铃木由纪走在安室透身后,闻言抬头看他,粉面含羞带怯,一副被骗无知少女春心萌动的模样,娇滴滴道:“没关心的,请不用担心我,安室先生……我相信您一定不会让我在这里跌倒的,对吗?”

大小姐投来的目光含着信赖与纯情,无论是谁见到了她,都能明白她正处于一段怦然心动的爱恋中。

安室透笑容再度僵硬:“……是的……当然……”

他的内心在抓狂:

糟糕了!

真的糟糕了啊!!

这个小姑娘……该不会真的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还是他之前的台词太过火了??

可是这位大小姐不应该是众星捧月早就听腻了彩虹屁吗?为什么被人一撩就立即动心了?太好骗了吧?!

大小姐!你这样不行啊!!

还是说他真的有那么帅吗?

安室透陷入迷惑。

“噗……咳咳咳……”

那位一直走在后头的铃木小姐突然发出一声疑似闷笑的声音,然后很快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柔弱地抽着鼻子,像是当代豌豆公主,可怜巴巴地说道:“安室先生,这边的灰尘好大呢,难道佣人是两天才来清扫一次楼梯的吗?”

安室透:“……”

很好这很大小姐。

无言以对的安室透,只能在这一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指着前方转移话题:“到了,就是这里了,铃木小姐。”

……

在发挥了毕生演技将这位大小姐安置好后,安室透借口退出公寓,给这位大小姐一些安全且私人的空间,一副虽然口花花但却又作风绅士的样子。

但事实上,他一走出公寓就给诸伏景光打了电话,神色沉重而沉痛。

“景光,铃木小姐现在在我这里。”

诸伏景光:“……”

???

你这绑匪口气怎么回事???

……

铃木由纪笑嘻嘻地趴在窗口,目光穿过被灯光污染成五颜六色的黑夜,津津有味地看着阴影中的安室透跟某人通话。

她戳了戳窗台上的鹤丸国永,笑道:“你猜这位安室先生现在在联系什么人?”

长刀敷衍地在窗台上滚了一圈,如果他还能继续开口说话,想来他这时候会说大概是“你猜我猜不猜”。

铃木由纪看出鹤丸的敷衍,嘁了一声,从窗台上滑下,像猫咪一样在地毯上蹲成白圆圆毛茸茸的一团,避开了楼下安室透蓦然投来的敏锐视线。

她自顾自地说道:“其实说起来,这位安室先生最大的态度变化,是在听到我的名字后发生的……鹤丸,你说,这会不会跟时政提到的‘因果’有关呢?”

这一点,鹤丸也是赞同的。

就像搞事精铃木由纪一眼就看出安室透身份不一般一样,同为搞事精的鹤丸国永自然也看出了安室透在这起事件中表现的违和,因为这位安室透先生真正的性格,完全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样轻挑轻浮,反而内敛且颇具城府,哪怕是在“不知世事”的大小姐面前,他也将自己伪装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遇上两个非人类和搞事精,恐怕他根本就不会暴露任何线索。

既然如此,那么问题来了:安室透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伪装?而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将铃木由纪带到这个公寓?这位安室先生到底从铃木由纪身上联想到了什么?他想要借此达到什么目的?

而她——铃木由纪,又会在这场行动中获得什么?

铃木由纪心痒痒的,想到阴影中安室透那冷峻的神色,非常想要下去偷听参考答案。

然而有些游戏,正是因为迷雾重重才会有趣,所以铃木由纪像是任何一位合格的玩家那样,按捺下自己的求知欲,一边静待这位有趣又神秘的安室先生接下来的行动,一边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公寓里转了一圈,试图发现某些有趣的线索。

而她也的确发现了某些东西。

这间屋子,虽然看起来正常,但平时却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而与此同时,她还发现了屋子里的某些地方疑似藏着暗格,凑到附近嗅一嗅时,还能闻到某种微弱冰冷的油类的味道——这是保养枪械时会用到的枪油。

噫,这位安室先生果然很有意思呢!

铃木由纪更高兴了,戏精之心熊熊燃烧,摩拳擦掌,迫不急的地想要大展身手与这位安室先生搭台演出一场好戏!

——但安室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呢??

铃木由纪心焦地在沙发上打了两个滚,还又一次凑到窗边去偷瞧安室透。

而楼下的阴影里,一直在跟人通话的安室透,这时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话题,神色越发凝重,身体上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在昭示,此刻的他身体紧绷,陷入了紧张的状态中,时刻准备离开。

这是有别的事发生了吗?

铃木由纪默默撇嘴。

好吧,看来是没法跟人飙戏了。

真没趣啊……这些人,都好没趣呢!

一个个都那么严肃,每每做出点什么事,都在意料之中,都是一般的有意思的程度,而不会发生什么比有趣更有趣的事。

而更没趣的是,一般人也撑不到跟她将戏演完的地步。

蓝染那家伙倒是很有意思的,跟她将舞台扩展得越来越大,从尸魂界到现世再到虚圈,想出的点子从没让她失望过,只可惜这家伙的性格太过讨厌了点。

但太宰君就很好了。太宰君的分寸总是把握得很好,无论是卖惨也好给她的惊喜也好,都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意料之中,从而感到失望,又不会太过超出预期,从而觉得他过分贴心以致于可怕了……

他总是做得很好,总是知道她的心意。

“好想跟太宰君一起玩……”

轻而失落的话语在房间内飘荡。

而直到它传到铃木由纪的耳中,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蓦然怔住。

……咦?!

她在想什么?

铃木由纪的目光茫然而无措地在四周游走着,脑子里因为思考的东西太多,反而被挤成一片混沌。

她在想什么?

这样的想法……代表着什么?

直到好一会儿后,她才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情……好像变得麻烦了啊……”

铃木由纪从来都是个聪明的人,所以她绝不会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代表着什么。

虽然早在她将无色交给那个持萌行凶的家伙时,铃木由纪就已经有所预料……但当她真正直面自己的心情时,果然还是有些……悲伤。

一种感到自己正被某个家伙逐渐套牢的悲伤。

一种感到自己正在逐渐远离浪翻天的人生的悲伤。

好心痛!

……算了,不想了。

铃木由纪又趴回了沙发上,随手捡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一个个地换着台玩儿。

而就在她切到新闻频道没多久,正听着女主持一脸凝重地播报洛杉矶东部某处严重的连环车祸时,一阵轻而急的脚步声响起。

安室透打开了公寓的门。

“铃木小姐,你——”安室透的目光落在铃木由纪身上,似乎想叮嘱些什么,但当他听到女主持的播报内容时,却不由自主越过她,目光投向了电视。电视里,被路人拍到的惨烈车祸,正在一遍遍重演。

他咬了咬牙,神色晦暗,但转向铃木由纪时,却又换成了笑容:“铃木小姐,今晚请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跟我的一位好友借了住处,就在不远的地方,如果铃木小姐感到害怕了,那就打我的号码吧。”

事实上并没有留号码的安室透,此刻也不给铃木由纪追问的机会,继续道:“我明天会来接你,而今晚,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要开,这里的治安不坏却也不好,所以还请多加小心。”

留下这句话后,安室透风风火火地下楼。

铃木由纪诧异上前两步,侧耳倾听。

已经走到一楼的安室透,那细微的声音便在她耳畔响起。

“……确定……铃木财阀的二小姐……车祸……失踪……”

“……铃木……圆子……”

——铃木财阀。

铃木园子!

铃木由纪蓦然睁大眼。

这一刻,灵光如同闪电,撕开迷雾。

她回过头,电视里播出了车祸中失踪的少女的照片。

在那张照片里,一个朝气蓬勃的栗发少女,正笑眯眯地看向镜头方向,右耳处的发辫里绑着一条碧色的发带,与她碧色的眼瞳交相辉映。

……

“由纪,你看!这条发带就像是星星一样,超好看的对不对?”

“我把这个发带送给由纪,由纪要快点好起来哦!”

“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看星星啦!”

……

铃木由纪记得自己曾经的家,记得里面的每一个人。

无论是妻管严爸爸铃木史郎,还是外冷内热的妈妈铃木朋子,还是温柔的大姐铃木绫子,又或者是活泼的二姐铃木园子……所有的人,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但与此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因为在那世界崩溃的同一刻,他们就与死神、虚、灭却师一块儿消失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五岁的那一年,她丢下了自己的世界,独自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许多许多年后,那个新世界丢下了她,独自消失。

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么命运的安排有些时候还挺有趣的。它带着一种令人难以预想又强烈非常的讽刺意味,有趣得让人难以笑出声来。

铃木由纪并不为这样的“有趣”感到悲伤,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与幸福无缘的自己,总有一天要跟与“幸福”挂钩的东西分别。所以当她十八岁那年面临死亡时,她才能那样坦然,就好像她所迎接的并非是人们惧怕的死亡,而是她渴望已久的永恒美梦;所以当她在数百年后面临荒芜的世界时,她才能那样平静,就好像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人。

无论是死亡还是孤独,无论是分别还是失去,她都不为此感到悲伤。

她只是为这样的离开方式感到……难以接受。

是的,不是悲伤,只是难以接受。

仅此而已。

……

但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

是谁?

那条发带,又是什么?

这一切,是巧合吗?

如果是巧合,为什么时政却告诉她,这是她需要斩断或收回的“羁绊”?

如果是必然,那么……

那么她——铃木园子……是谁?

这一刻,铃木由纪看着照片中那个熟悉的面容,脑中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蓝染:走了,别C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