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里,小雨淅沥一直不停,直至天亮。
陆矜北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怀里的阮胭,女人面容安静,唇瓣上覆着几根儿调皮的头发丝,在他怀里睡的正熟。
这样温馨的场景,已经久违多年。
陆矜北下床的动作很轻,套上短袖后,径直出去。
院子里亨朴在用扫帚清扫积压的雨水。
这人他认识,是纽约大通银行高?管的独子。
他记的那是一八年,阮胭替约翰搭线上纽约大通银行这条线,解了约翰的融资之急。
当时在国内,傅砚池把这桩打的极为漂亮的合作?案当作?饭后闲谈,把原委说给他听。
那是陆矜北时隔两年半,从别人口中得知阮胭的消息。
之后没几天,他让秘书订了一张飞纽约的机票。
这件事傅砚池和申明远都不知情。
只不过在纽约第五大道的街头,他亲眼见到,这位大通银行高?管的儿子开着高?调豪车,在和颂楼底下接阮胭。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异常亲密。
当时他心气儿还高?,没有过多的在纽约逗留,当天下午便乘机回国。
那之后的又半年,他才辗转获悉——当时亨朴在追求她。
所以陆矜北这时候在家里见到亨朴,尤其还是在一个清晨,可见他在这里住着,心里多多少少不?得劲儿。
亨朴这时候也注意到他,仰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也没多大意外,家里半夜多来一个人,即使他睡的再沉,也不?会一点动静也听不见。
他将扫帚扔在一边,挑挑眉,“谈谈?”
陆矜北看一眼厨房里忙活的老太太,老太太背对着这边在烧饭,没看到他。
但?是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他指了指门外,“走吧。”
门外的胡同里,两人都穿的极其随意,就那么站在墙根底下,脚下还有?浅浅的小水洼。
陆矜北单手插兜,看了眼亨朴,一直未开口,等着他说话。
亨朴却不着急,低头从裤兜里找了根儿烟,用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后,甩了甩烟雾,又问身边这人,“抽么。”
陆矜北说,“戒烟了。”
亨朴嗤了声,“上次在上海见你,不?还抽的凶,骗谁呢。”
陆矜北掀起眼皮,很淡的看过来,任由亨朴打量。
“昨晚戒的。”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多,竟是让亨朴一时无话。
昨晚戒的。而昨晚陆矜北与谁在一起不言而喻。
亨朴直接问他,“为什么戒。”
陆矜北并不介意,反而大大方方的告诉他缘由,“她不喜欢。”
亨朴不待见他的哼了下,“你是在彰显主权么。”
陆矜北心情很好的开口,“可以理?解为这样。”
“……”
亨朴吸进去两口烟,又灭掉,“她还在纽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
陆矜北反应了那么一两秒,似乎才意识到亨朴说的是什么。
他眯了眯眼,“什么时候。”
亨朴嚣张惯了,本来就不?怎么待见陆矜北,提起这事,心里更是压着火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陆总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呢。”
陆矜北没跟亨朴一般见识,也自然不会跟亨朴说这几年身边一直没别的女人这种话。
换言之,他这个人,并不在意旁人的误解,也不?在乎这些?人到底怎么想,那都不重要。
而他陆矜北,只在乎屋里还睡着那人怎么想,也只需对她负责。
亨朴见他沉默,又问,“怎么不?说话,心虚。”
陆矜北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我的私生活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心虚与否也不?关你的事,我现在站在这里听你讲话,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其实我今儿把你叫出来,就想问你个事”,亨朴看向陆矜北,直接问,“你会和她结婚吗?”
陆矜北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亨朴,我已经过了二十岁的年纪,不?是游戏人间那会儿,我很确定,以及笃定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五年前那些事,我跟她的孩子,估计都能叫你一声叔叔。”
时光荏苒,陆矜北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
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在他眼里,无?论怎么追忆,那都是没什么意义的事,而他只需要瞄准下一个目标继续前进。
但?唯独对于阮胭,多少次半夜醒来,他心底总是空缺的,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失神许久。
和她交往的时候,他就知道阮胭和之前那些女孩子不?一样。
不?会哭着追着他死缠烂打,也不?会在他面前抱怨不够爱她。
而自己,似乎对她的态度也不?一样。
从苍城回北京那次,院里的学生单独给他整了个包厢,阮胭被他们灌了两杯酒,怕她不适应这个场所,所以带着她提前离开。
就为这事,傅砚池还在电话里调侃过他,“护的真够紧儿,矜哥儿,你怕是栽了。”
但?是他一笑而过,并不在意,却在外公打来电话问他的航班号时,说空了带着阮胭去拜访他。
他自小父母感情不?和,跟在外公身边长大,要说最懂他的人,家里人就数老头子。
外公年纪大了,很多事情看的开,没有母亲那么死板,当时还笑哈哈的答应,还说要让自己的警卫弄几包好茶来招待未来孙媳妇。
可有时候,时间就是一个很残忍的东西。
任他怎么也没料到,家里一夕之间出了这么大的事,甚至还牵连到傅砚池他们家。
当时母亲和外公接连生病住院,家里只有他一个主心骨,天南海北的忙,压根顾不?上阮胭。
等情况好转一点,他抽空来苍城见她,这人却留了个分手信,跑了个干净。
当时母亲催他尽快回京,他站在苍城一附院的大楼下,接连抽了几根烟,然后看着漫天大雪暗暗发誓。
那是气的最狠的时候。
——跑了,就给他躲的远远的,最好别让他哪天碰到,否则他自个儿真的有?本事打断她的腿,然后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逗弄个三天三夜。
可后来,时间消磨了一切。
那些恨,那些气也都没了个干净。
其实他也不?是没试着接受过其他女人的示好,往他床上送女人的更是不少。
但?是每见一个,都会不?约而同的想起纽约小没良心的她。
所以后来无数个深夜里,对着她的照片,亵渎不?下百次。
他知道,自己彻底栽进去了。
-
陆矜北并没和亨朴说一个有关结婚的字眼,但?言外之意又格外清楚明了。
他不?会浪费时间在虚无?缥缈的时间上。
亨朴心底是松了口气的,因?为也只有他知道,阮胭到底有?多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把他从一五年到二零年间,所有?出席过的活动照片,以及采访的杂志全买了下来,锁在办公室最底下的一个小柜子里。
而这些?东西,后来一直是亨朴帮她收着。
他看了眼即使不?修边幅,上位气息也未曾削减一分的男人,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上去给你取个东西。”
陆矜北点了点头,原地等他的两三分钟,他全在想,不?知道里面的人醒没。
亨朴很快又出来,转手交给他一个很厚的文件夹,“里面那些东西,自己看吧。”
“要是有一天你对她不?好,我会回国接走她的。”
陆矜北还没拆开文件里的东西,却是抬头看向亨朴,“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轨道偏离一次已经够了,他这个主舵的人,怎么会允许有第二次的机会。
亨朴说,“最好是这样。”
“希望你看见里面的东西后,也能和现在一样平静。”
陆矜北一向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也不?会轻易被别人激将法唬住。
他看了眼文件夹,徐徐解开旋着的线圈儿,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失神片刻。
每一张采访照片和杂志旁边,都留有?女人清秀的字体。
——今天是2017年11月13号,是你的生日,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你在干什么,我刚才被约翰灰头土脸骂了一顿,因?为一个案子没做好。他骂我的时候,我还在想,多骂我两句吧,让我清醒清醒,怎么会犯看错小数点的低级错误。其实今天更让我难过的是,我看到你出席活动带着的女伴儿,不?仅人漂亮,说话做事也很得体,这是你的新欢吗。今天是我们分开的第二个年头,我却无比的想你。
——2019年3月8号,我在医院,生病了,身上没一点力气,江橙照顾了我一晚上,刚才回酒店取换洗衣服去了。她这个人一向是个大老粗,以为把工牌放进包里我就看不?到了么。江橙在你们公司实习,所以我看见了你们公司的logo,设计的很漂亮,我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公司如今可以做大到这样,但?是你应该也很累吧。
——昨天晚上在加油站对面看到那个女孩子,她坐在你的副驾驶,看起来很关心你,我不?知道你们是关系,应该是女朋友吧。你们站在一处的画面,我觉得格外刺眼。在纽约的无?数个黑夜里,我都在想,即使我们分开了,我也希望你身边会出现比我更配的上你的人。但?是当我亲眼看到你身边站了其他的女人后,我悲哀的发现,没有办法做到平静,只有无?比的嫉妒,很想将她从你的副驾驶上拉下来,可是我不?能,我们已经分手了。
陆矜北每一张都看了很久,看完又在原地站了许久,一直未动。
有?那么十来分钟,他给申明远打了个电话,张了张口,几次才发出声音来,“出来陪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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