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月到十月,尽管有两三次台风已经接近了日本列岛,但都在未真正登陆之前,就消失在东边的大海里了。
进入十月以后,没过多长时间,终于迎来了秋高气爽的日子。
或许是与这种天气相吻合的缘故吧?不,虽然和天气的状况毫不相干,省吾的周围却也是一片平静。
其中最大的原因,是省吾一直畏惧担心的来自妻子的反击,竟然完全没有发生。
妻子闯入医院来见诗织,并从耳环等物件确认了与自己丈夫交往过密的女子。同时妻子和护士长也通过气,因而对于诗织是自己情人一事,妻子也一定知晓了。
果真如此的话,这件事就绝不会像平常那样不了了之。省吾意识到,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暴的来临好像已不可避免。
然而,妻子就像忘记了诗织这件事一样,什么话也没有说。完全和以前一样,淡然地做着家务,照顾着省吾的衣食起居。
妻子的态度虽然并不比以前热情,却也谈不上多么冷淡。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地方的话,那只有一点。那就是无论晚上自己回家多么晚,或是烂醉如泥,妻子都既不埋怨也没有表现出不愉快的脸色。这种与其说是和谐宁静,不如说是妻子对自己漠不关心更为恰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比以前自由了,所以干什么事情都比较方便了,然而省吾却总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妻子见过诗织本人以后,丧失了与其争斗的勇气了吗?妻子和诗织的会面,前后有两次。先是来拍腰部的X光片的时候。第二次是从插花教室的回来的途中顺便来医院送花的时候。那时妻子并没有见自己就一个人回家去了。难道是由于这两次见面,面对比自己年轻的女性,妻子感到无能为力、彻底认输了吗?
可是,心高气傲的妻子会草率地认输吗?令人难以置信。
该不是妻子现在先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然后寻找机会加以反击吧?虽然目前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要让人放下心来显然为时过早。
正如晴空万里的秋日突然袭来台风,会带来更大的灾害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妻子就会突然爆发起来,给我们致命的一击。
省吾一边警告自己,一边观察着妻子的动静。
即便如此,要想真正知道妻子心里想什么,还是只有看她的日记。只要读了日记,就自然会看清楚这种平静是真是假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想看日记。省吾苦思冥想地寻找着各种机会,然而周末要临时出诊和高尔夫,还有与诗织的约会等,怎么也抽不出空闲时间来。
这样过了半个月,到了十月的第二个星期天,下午开始,太要去参加足球班的集训,妻子便也一起跟着出门了。
企盼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就像了解省吾的心情一样,妻子床垫下面的日记本,给出了丈夫一个确切的答案。
9月25日(星期一)22:30
"妈妈,哎,妈妈……"
突然被女儿的叫声惊醒,回头一看,锅里的水眼看就要溢出来,我慌忙关掉了炉子上的火。
"啊!你回来了。对不起。怎么啦?"
"又是……"撅着嘴叹气的女儿正站在我的旁边。
"我觉得妈妈最近有点儿怪。"
女儿放学从学校回家,就站着,一边抓着餐桌上的点心,一边窥视着我的脸。我说这样吃相不好看,女儿便不耐烦地坐到椅子上去了。
"为什么?"我问女儿。"每次跟妈妈说话时,妈妈总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一听女儿说这话,手里拿着游戏机遥控器的儿子也从隔壁房间里出来凑热闹。"是呀,妈妈,最近老是在发呆。对吧,姐姐?"
"太你住嘴,你游戏机打算打到什么时候呀!"我不由自主地训斥说。女儿却护着弟弟,窥视着我的脸说:
"太说得对。最近妈妈动不动就发火……为什么呢?"
"别管妈妈的事情,赶快去把你的制服换了!"
总算打发走了女儿。一想,确实最近没有和孩子们认真地谈过话。
脑子里整天都是丈夫和那个女人的事情,跟孩子们谈话时自然心不在焉。我一边觉得不能这样,一边却往往因为一些小事情而动感情,不由自主地发脾气。
表面上看去很恬静的妻子,没想到竟然也这样容易被感情所左右!我更没有想到妻子竟然向孩子们撒气,孩子们确实很可怜。
不管怎么说,这种情况显然是因为妻子见到诗织以后,明白了诗织和自己的关系而致。想到这些省吾不由得感到很难受。
9月27日(星期三)23:20
自从见到她以后,我就一直睡不着觉。为了不被丈夫发现,我到附近的药店买来了安眠药服用。
每天只是为了解渴我才补充些水分,其结果是,我的体重在一个星期之内减轻了三公斤。
洗过淋浴以后,我一边擦着身体,一边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锁骨窝好像被刀剜过一样深陷了下去,肩膀失去了往日的圆润,骨头开始凸显出来。同时两边的胸脯下面也看得见肋骨了,仅仅这些,就像一个老太婆。
由于生过孩子,下腹部上有许多条白色蚯蚓状的妊娠纹;或许是因为母乳喂养孩子的缘故吧,乳房也耷拉了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裸体了。
尽管绝经可能是五年或者十年之后的事情,然而对一个女人来说,不能不说已经进入了令人感到绝望的年龄。
如果说这个失去了青春的身体,是促使丈夫滑向年轻女人的原因,那么,为丈夫生养孩子的代价未免就太大了。
男人之所以渴求年轻女人的身体,是否就是因为雄性的本能呢?这就是男人称雄的原因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男人面对失去了青春的女人只能闭眼不看吗?不,与其这样,他们还不如干脆将自己的雄性肉体的一部分出租给年轻的雌性,这或许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作为多年的夫妻,长期的共同生活形成了精神方面的相互依赖以及安全感。这种积蓄与肉体的享乐完全是不同性质的问题,应该分开来考虑。如果能这样想的话,对丈夫的外遇,任何时候都不会焦躁不安,闷闷不乐。
纵然那个女人和丈夫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从我们夫妻关系的角度来看,那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无论那个女人多么年轻,对于丈夫来说都只不过是一种逢场作戏。因为仅仅只是外遇,所以应该视而不见,若无其事,让时光来淡化它。
现在,虽说丈夫热衷于年轻女人,然而作为妻子的我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
看起来,对于自己和诗织的交往,妻子好像仅仅看作是一种偶然的外遇,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如果妻子真这样想的话,我这边自然欢迎。我丝毫没有因为和诗织偷情而抛弃妻子和这个家庭的打算。
我只是希望目前一个阶段能让我自由一些。
妻子似乎对自己的肉体失去了信心,其实作为男人的我也是同样。为了让仅有的一点自信能够持续下去,我追求着年轻的诗织。正如妻子也感觉到的那样,这并非来自理智,只是男人的本能。
省吾一个人点着头自言自语,接着翻到下一页。
9月28日(星期四)24:00
尽管有各种烦恼,但是不能袖手旁观,不做任何反应。即使我已经不年轻了,但作为妻子来说,我有我的自信和傲气。
中午,从白金的插花教室拿了插花,以送花为借口,我去了医院。
下午一点钟,我估摸着医院里上午的病人都已经看完,我抱着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插花,走进了候诊室。
那个女子突然站起来跟我打招呼:"夫人,您来了,我一直在等您。"
因为事先说好中午一点钟到,所以她在等我。她还是那么漂亮。
"这个,我希望把这个花装饰在这里。"我把插花递了过去。"啊,多可爱的大丁草花!我很喜欢。"和如今的年轻姑娘一样,快人快语。
"是吗?这个月的插花没什么季节感,很不好啊!"我不由自主地话里带了刺儿。"哪里,夫人的插花总是很漂亮。"她奉承道。
表面上说得好听,内心一定在嘲笑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一想到这里,一直竭力压抑的愤怒油然而生。
"那我就拿走了。"她说。
因为是中午休息时间,她接过插花后,好像打算抽身离开。我看见候诊室里没有其他人,便向她命令道:
"哎,把这个收拾一下!"
我拿起装饰在候诊室中间的插花以及花瓶,径直递到了她的胸前。
妻子刚说了丈夫的外遇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有听之任之。然而没过多长时间,现在却又变得不能容忍了。
不仅如此,妻子还不顾自己的尊严,只身来到医院见诗织。而且还带着花来找麻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女人的怨恨,竟然是这么执著可怕的吗?同一天的日记继续写道:
恐怕当时她一定不太高兴。然而她只是在一刹那间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随即嫣然一笑回答说"知道了",然后接过花瓶走进了挂号处。
我对着她的后背,用可以清晰听见的声音低声说:
"你的耳环很漂亮,和你很般配。"
一瞬间,我感觉到她的肩膀似乎抖了一下,马上转过身轻轻地说:"谢谢!"然后快步离开了。
对她来说,终于从窘境中解脱出来了,或许她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我清楚地注意到。今天她也是散发着可爱的樱花香水的香味,而且有意佩戴着我丈夫给她的耳环。
另外,接花束时,她伸出的两只手的指甲上都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艳丽的指甲过于刺眼,与她清纯可爱的脸庞很不协调。而且,指甲上还绘有类似彩带以及心形装饰的图案。
这些都和在挂号处从事接待工作的女性形象不吻合。从事医务工作的人应该再朴素一些,形象应该更清秀整洁一些。
我很惊讶。这时,护士长过来向我致谢:"夫人,谢谢您特意送花来。"
我轻轻地点点头说道:"负责挂号的的人染着红指甲,是不是太艳了?"
护士长转身向谁也不在的挂号处望了一眼,向我低头致歉说:"对不起,今后一定注意。"
护士长真的会去说她吗?如果不行的话,应该由当院长的丈夫明确地告诉她。
的确,关于诗织的红指甲油一事,妻子曾经说起过。那是早上去医院之前,早饭吃面包片的时候说的。这件事在日记里也有记载。
9月29日(星期五)23:30
清晨,送走了孩子以后,我很随意地对正在吃早饭的丈夫说:
"嗯,挂号处的女人很漂亮啊。"
我觉察到背朝着这边坐着的丈夫的肩膀似乎抽搐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
"那位小姐也负责医疗保险的账务吧?"
丈夫依然没有回答。然而不吃面包了,慌慌张张地开始喝起咖啡来。
"昨天我送花去医院,和她聊了几句。看见那姑娘染着红指甲,真让人吃惊。"
丈夫终于干咳了一声,可是依旧保持着沉默。
这种拒绝回答的态度,恰好是丈夫承认那个女人就是"她"的证据。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无需顾忌什么了。
"在医院工作,必须给人以清洁整齐的印象……"
突然,丈夫背着身子回答说:
"挂号处并不直接涉及给患者治疗,没必要那样吹毛求疵吧?"
"挂号处是医院的脸面呀。那位姑娘涂着那么鲜艳的指甲油,病人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他再次出现沉默。我干脆说:
"如果你去说不方便的话,由我来拜托护士长去说吧?"
一听这话,丈夫终于转过身来,瞪着我说:
"这恐怕不是你该说的话吧!"
"但是这样下去确实不好看呀……"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丈夫还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丈夫的情人呢,还是丈夫觉得这样笨拙地争执下去不好呢。总之,他忽然不吃了,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一直看着他,只见他匆匆忙忙地换上外出的服装,拿起皮包,说了声"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在这个时候,妻子已经明确地知道"诗织就是丈夫的情人"这件事情了。
"太大意了,太大意了。"省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继续看同一天的日记。
如果要说全职太太最头疼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一个人在家的时间太长,因而难免容易胡思乱想。
擦地板、洗衣服、整理东西、浇花、洗碗,等等,在做这些因为长年的习惯已经驾轻就熟的家务时,尤其是这样。
我虽然尽力想忘却,然而那个长着令人可憎的漂亮脸蛋的女人,用她那染着鲜红的指甲的手缠绕着丈夫的脖子,娇媚地偎依着丈夫的景象,却总是浮现在眼前。
如果是在外边有工作的话,或忙于手头的工作,或和同事聊天,也许都能排解及调节我的情绪。
然而全职太太却做不到这一点。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最好的排遣方法就是跟几个比较知心的朋友聊天。但是有些家事,像家庭内部的矛盾等,无论怎样掩饰也是家丑,是不能轻易地和别人商量的。
下午比较空闲,忽然想去涩谷的东急百货商店看看,该店是出售各种优质名牌商品的名店。
因为大部分东西在广尾附近都能买到,所以我去高级百货大厦购物只是每月一次,根据事先写好的购物单,按图索骥,匆匆忙忙,买了就走。那么今天突然怎么了呢?
本来出门是为了散心、调节情绪,但到要回家时,不知不觉买的东西已经装满了各种购物袋,满满的两只手都提不下,无奈只有将其中一部分交给商品寄存处。而且,这次买的东西都不是给家里人的,几乎清一色都是为自己买的东西。
"既然丈夫这样随心所欲,我也放纵一下自己。""既然丈夫能从蒂凡尼高级宝石店买首饰送给那个女人,我买这点儿东西又算个什么。""我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那个小丫头……"
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买的东西全都用丈夫的信用卡付了账。当丈夫看到这次的购物总金额时,还不知作何感想呢。
如此疯狂购物,我还是第一次。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起了不知在哪里听到过的一句话:"寂寞的女人喜欢购物。"
本来,我是一个购物欲并不强的人,难道是心灵的饥渴促使我这样大量购物吗?
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悲。
妻子究竟买了多少钱的东西呢?只要看一看信用卡清单就可以知道,然而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因为原因在我这边,我什么也不能说。
可是,还是应该提醒妻子,购物不宜过于频繁。
"寂寞的女人喜欢购物。"这句话说得真好。可是,感觉真有些悲哀。我真希望妻子考虑问题不要过于复杂,但这对于性格细腻A型血的妻子行得通吗?
9月30日(星期六)23:30
中午一点,在新宿西口的宾馆见到了护士长,一起吃了午餐。吃完饭以后,护士长给了我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医院挂号处叫香田的女性的住址。
"谢谢!从这个住址到医院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坐电车,只有一站。如果步行的话,听说有十五六分钟就够了。"
好像是一个高级公寓。年轻人恐怕没有能力住在东京市中心这么方便的地方。难道是丈夫给她付房租吗?
"那姑娘很引人注目吧?"
"嗯,是的。不过她本人似乎不太在乎。"
护士长迟疑了一下,像是鼓足勇气地说:
"不过,好像也有人起疑心……"
一听这话,我脑子里一阵烦躁。
作为医院经营者的院长和本单位的女性职员有不正当的关系,如果人们知道了这件事,风纪紊乱,院长的权威就要大打折扣。可能看出了我脸色的变化,护士长慌忙劝解说:
"不过,像您看到的,她比较单纯,人并不坏。"
就凭她和自己丈夫的关系,能说她人不坏吗?我摇了摇头。护士长老实地低下头说:
"目前并没有成为一个问题……不过我一定提醒她注意。"
"好好儿地盯着她!有什么情况,请马上跟我联系。"
总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或许只有逼丈夫辞退那个女人了。
啊,妻子连诗织的住址都知道了呀。
省吾感到针对自己的搜查网络越收越紧了,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
这次真的能顺利过关吗?我这里怎么想都无济于事,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完全在妻子那里,我毫无办法。
10月1日(星期日)23:30
昨天夜里还是睡不着觉,一睁眼天已经都快亮了。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做梦还是醒着,陷于一片幻听、幻想之中。
即使在白天也经常头晕目眩,站起来时往往眼冒金星。身心两个方面都极度衰弱。
对于晚上很晚才回到家的丈夫,本来我想好什么话也不说,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
焦躁不安,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丈夫对此究竟有没有觉察呢?
总之,这种状况如果持续下去,丈夫只会更加嫌弃我,越来越躲着我。
我自己也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
干脆把自己心中的苦衷倾诉给丈夫吧?"和她分手吧……"如果能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心里一定会舒服一些吧?本来就是丈夫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没什么可顾忌的。
可是,现在丈夫显然爱着那个女人。因此,即使确定了她是谁,把相关证据也都收集齐全了,也不能轻易有所动作。
如果丈夫将错就错,一条道走到黑,今后我将如何活下去?
最坏的情况,是丈夫扔下家庭去那个女人那里,这种可能性也并非没有。也许不久的将来,离婚就在等着我。
遗憾的是,我们这些全职太太的生活来源主要依赖丈夫,因而在处理和丈夫的矛盾时,投鼠忌器,顾忌很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现实生活中,主动权是掌握在他的手里的。
由于他的一个决定,我们就可能发生各种变化。我就像在激流中漂浮的一片树叶一样。
不过,树叶也有树叶的骨气。
在经历了种种烦恼和内心的思想斗争以后,似乎妻子的想法是:如果她采取强硬手段,反而会使自己变得被动。
能这样想的话,那当然很好。对于男人偶尔的外遇,通常女人总是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像现在这样,跟诗织在一起,我没有说要和妻子离婚。我只是希望对于我目前的游戏,妻子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丈夫完全滑向诗织,走向离婚之路,自己的生活将变得很艰难。妻子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确很了不起。
妻子无论怎么说大话,也只是一个全职太太。一个全职太太自己并不能养活自己。要以这样的地位来对等地和自己的丈夫争斗,这种做法本身就是很愚蠢的。
只要妻子老老实实的不惹事,我就可以保证给她提供像现在这样富裕、安定的生活。希望她能理智地考虑这件事,慎重地采取行动。
省吾感到稍微轻松了一些,又翻了一页。
10月2日(星期一)3:00
欢送老朋友池田的酒会,我参加到一半就离开了,晚上八点赶回家。
然而家里并没有丈夫的影子,回家之前的紧张感一扫而空。
据女儿说,大家一起吃过饭后,爸爸说完"有急诊,会晚点回来"就走了。大约是三十分钟以前离开的家。
真的是有急诊吗?恐怕他是在知道我要去参加欢送会,就按事先自己安排好的计划出去的。难道不是吗?
最近,晚上只要说是出急诊,丈夫从来没有提及过患者的病情如何。
我明白这些多半是撒谎,所以也从来不问。
不管怎么说,把两个孩子单独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外出,太没有责任心了。
无论如何,真的必须出门,难道不应该跟我手机联系一下吗?没有给我打电话,这就是有问题的证据。本来欢送会以后还要去喝茶,我拒绝了朋友们的邀请匆匆赶了回来,现在一想真是很后悔。
丈夫既然去那个女人那里,那么我也可以和丈夫之外的男性一起喝喝茶呀。
今天晚上我要等着丈夫回来,明确地问一问他外出的理由。
确实,在妻子外出以后,我说"有急诊"以后就出门了。
我也知道此事可能要被妻子怀疑,那天是因为诗织不安地打电话来说"有点儿发烧了",所以我才慌慌张张地出门的。
妻子可能会怀疑有没有急诊,但那天诗织确实得了急病。
同一天的日记接着写道:
今天晚上,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要等丈夫回来。
可是,洗完澡后,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门口的动静把我吵醒时,时钟正指着凌晨两点三十分。如果是往常,丈夫会直接去书房,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客厅里亮着灯吧,丈夫径直向这边走过来。就在丈夫把手伸向门口的开关、准备关灯的一瞬间,"噢……"丈夫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什么呀,是你在这儿啊?怎么啦,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这本来是我想说的话。
"您,这么晚了您一直在看急诊吗?"
"那当然了。你就是为了问这个,才特意等在这里的吧?"
丈夫做出一种惊讶的表情瞥了我一眼,从厨房里拿出一杯水喝。我很干脆地对丈夫说:
"晚上这么晚,我又不在家,您再出去,孩子们不是太寂寞了吗?"
"别说傻话……不管你出去与否,患者都是不能等的。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呀。"
"那您跟我说一声,我就会早点儿回家来呀。"
"嗯,你好久没有出去了,好不容易出去一次,我不忍心叫你回来。"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辛苦了,早点儿休息吧。"我费力地讥讽了他一句,就逃进了卧室。
总之,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我们的关系修复的可能性等于零。丈夫每天越来越沉溺于那个女人,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导致家庭解体。
"会是这样吗?"我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句。
总而言之,我得先到那个女人住的公寓看看吧。所有的事情,都要等在亲眼确认了丈夫是否出入那里以后再说。
难道说妻子真打算来诗织住的公寓吗?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让妻子来看到我们进出公寓的样子。只要妻子确认了我去诗织家之事,改善目前状况的可能性就等于零。不,不仅仅是等于零,事态就只会进一步恶化,向妻子所担心的家庭破灭方向发展。
仅凭这一点,就必须阻止这件事情。
可是,究竟怎么办才好呢?省吾陷入沉思的同时,日记也结束了。
这篇日记是十月二号写的,到今天只过了六天。
在这个期间妻子来过公寓吗?不,不像来过,因为我和诗织都没有发觉有这种迹象,所以如果要来,也是以后的事情吧?
不管怎么说,今后进出公寓必须谨慎小心。
省吾反复叮嘱着自己,手里拿着日记本进了妻子的卧室。
整洁、寂静的房间,让人感到有些不安和莫名的恐惧。
下次看日记的时候,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省吾觉得很不安,把日记本塞进了床垫下面。
从那天以后,省吾每次见到诗织时,都习惯地问她:"有什么变化没有?"
星期六从下午开始就和诗织在一起,很久没有这样了,在亲热一番之后,省吾又向诗织问起同样的问题。诗织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吗?"
省吾稍微思索了一下,坦率地告诉她说:"因为我妻子知道了这个地方,或许她会来这里……"
诗织马上回答说:"没关系呀。"什么没关系呢?愣了一下她又说:"如果见到夫人,我会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的。"
不是这个问题。我担心害怕的是妻子见面以后,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来。诗织则用明快的声音说:
"我,我很喜欢夫人。夫人总是很潇洒,很精神……"
省吾一边抚摸着诗织圆润柔和的肩膀和脊背一边想,这就是所谓年轻女子的自信和纯真吧?对于诗织来说,妻子的存在,或许仅仅只是一个比自己年龄大的、有一些威严的女人而已。
就这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又过了一天。
一直提心吊胆地担心可能要出什么大事,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种紧张和轻松交替混杂的日子一天一天持续着。省吾想,只有随遇而安了,听天由命吧。
是不是妻子已经不准备把这件事情闹大了?正当省吾开始这样想的时候,十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看日记的机会再次来到了。
那天,太要去参加足球的训练比赛,妻子因为帮忙一起去;夏美也要去会朋友。所以家里就剩下省吾一个人了。
10月13日(星期五)23:30
我还是必须去一趟。
这些天一直在压抑着,终于决定还是要去到那个女人住的公寓看一看。
地点是代代木3-35。拿着护士长给的地址,下午我开自己的车去了。
按照事先在地图上确认过的路线,先到医院所在的西新宿的大楼,然后从那里转甲州街道,再从西参道口向参宫桥方向行驶。
要去的公寓,就在离西参道口两三百米的地方,参宫桥的对面,靠左手的地方。
一问代代木公寓的名字,没有人不知道。这是一幢八层楼的漂亮公寓。
西参宫桥前大道上往来的车辆很多,一直下去从明治神宫通往代代木公园,只要稍微再往里走一点,便是安静而悠闲的住宅区。
那个女人就住在这里啊?我先开着车把这幢公寓的外观观察了一番,然后把车停在旁边的空地上,下车往公寓里走去。
但是,走进公寓的入口大厅,马上就看到有一个很大的门。如果不输入密码,这道门就进不去。
没有办法,我只好去看了看信箱。603号信箱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香田"的名字。
毫无疑问,那个女人就住在这幢公寓的这套房子里。
看着看着,我感到再也无法忍受,便走出了公寓。接着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参宫桥电车站。因为车站附近有房地产中介公司,我想问问代代木公寓的房租价格。
"有各种各样的价位。最便宜的小套的房租每月大概十五六万日元吧。"
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了。
十月十三日的日记继续写道:
小套房的房租是每月十五六万日元,这个价位不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子能够负担得起的。根据医院拿来的工资表来看,她无论如何不可能付得起这么高的房租。
由此看来,房租一定是丈夫支付的。
虽然还没有核对各种收据,但无疑这是从丈夫的零用钱里支出的。丈夫竟然让她住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并且到这里偷偷约会。是可忍孰不可忍。
10月14日(星期六)24:20
丈夫甚至连她的房租都包了……
也许对丈夫来说,这是大丈夫气概的表现,但是,照顾她到这个地步,明显已经超越了逢场作戏的界限。
那个女人紧紧地偎依着丈夫,嗲声嗲气地撒娇、献媚,丈夫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好像就浮现在我的眼前。
或许丈夫是被骗了。他原来就是一个不擅长谈情说爱的男人。我没有听说过他在结婚前和哪个女人谈过恋爱。一想到这里,我就越发觉得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希腊神话中的梅杜莎女妖那样的、头顶上有无数条毒蛇在蠢蠢欲动的坏女人。
可是,我太老实了。我受到了丈夫如此不公正的待遇,却仍然不恨他。恶人并非丈夫,而是换成了那个女人。
然而,那个女人今后打算怎样处理她和丈夫的关系呢?也许她正等着我和丈夫离婚,她好跟我丈夫在一起吧?
或者干脆像护士长说的那样,到她的公寓去,给她点儿钱,让她跟丈夫分手。那样做或许最为痛快。
可是,这样做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即使我去责备丈夫、大声哭闹、发疯生气,但我并不认为这样能让丈夫跟她分手,因为丈夫连房子都帮她租好了。不仅如此,丈夫一定还会竭力找借口搪塞,这样一来,反而更加容易煽起丈夫的外心。
如打算追究丈夫外遇的事实,我自己就有必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必要的时候离婚也在所不惜。但是我下得了这种决心吗?
看到"离婚"这个词,省吾不由得呻吟起来。
真是的!不能相信妻子真的是考虑到离婚了。那只不过是妻子瞬间头脑发热,随便说出的一句话而已。
省吾这样对自己说,接着又翻了一页。
10月17日(星期二)24:10
到厨房里去拿盒饭的夏美,看着早晨的电视节目,隔着餐桌说道:
"啊,这个人,又和一个新的女人结婚了,第二次了呀。"
我正好在往丈夫的碗里盛饭,我扫了一眼电视画面,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日本有名的男演员。
女方是一位比他小二十岁的电视演员,这个婚姻好像就是人们常说的"奉子成婚"。
最近慢慢变得有点儿大人样的夏美对这个节目好像很有兴趣,在丈夫旁边一边摆弄着学生服的飘带,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真了不起,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的女性结婚。"
听了夏美的话,我说:"因为男人喜欢年轻女性,很容易受骗上当。"
"啊,受骗上当?"
"这些女孩子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个男人,肯定都是冲着钱去的。她呀……"
我这是讽刺坐在对面的丈夫。丈夫自己好像也明白,眼睛盯着报纸,装出不关心的样子。
"无耻,不道德!我讨厌这样的结婚!啊,该去学校了,我走了。"
年幼的女儿留下天真无邪的声音,上学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在大门关上的同时,我斜眼看着丈夫绷紧的脸,尽量装得很高兴地说:
"今天傍晚,母亲大人要来家里。"
"呵呵……"丈夫敷衍地说完,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报纸,没有喝我递给他的茶就站了起来。
自从那天和深夜回来的丈夫争执了几句以来,丈夫的态度确实发生了变化。
除了和孩子们在一起,以及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以外,夫妻之间没有话。即使我主动搭话,丈夫也只是暧昧地重复着有气无力的回答。
听见大门口有丈夫出门的声音,我急忙去送他时,大门已经从外边关上了。
就像这样,我和丈夫的距离越来越远。
的确,那天早上看电视时,妻子和女儿有过一段关于再婚的男演员的对话。
对天真无邪的女儿,说什么年轻的女性为了金钱而接近男人一类的话,这本身就不对。那些话显然是在对我含沙射影和挖苦讽刺。我的确很生气。原来妻子也并没有忘记那天早晨的事。
下面还是同一天的日记。
我一面收拾餐桌上的碗筷,一面叹着气向丈夫没有看完的报纸扫了一眼,是有关围棋方面的版面。
说起来,丈夫的围棋好像下得很好,而且拥有段位。偶尔他也和儿子一起下棋。我从中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然而这种温馨究竟能持续到何时呢?
对于父母之间的这种冷漠的气氛,孩子们感觉到或许只是个时间问题。
而且丈夫的情人,也会像这个电视演员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怀孕。
如果她对丈夫说"我想生孩子",那该怎么办呢?而且如果怀孕了……
其结果,受伤的是我呢,还是她呢?我越想越觉得难以忍受。
在那种情况没有出现以前,我希望丈夫能清醒过来。
但是,如果丈夫什么都明白,就是忍不住要偷情,在外面养情人,又该怎么办?如果还继续来往,丈夫的心情就可以归结为"我爱着她"这一句话。反过来,那个女人真的爱着我丈夫吗?今后,如果我们真的到了要分手了的话,那个女人她真的能完全接纳省吾、以及省吾的一切,并会为维护他们而做努力吗?
自从知道丈夫有外遇以来,我瘦了将近五公斤。但因为和丈夫没有亲密的接触,所以,关于我的苦恼以及体重的减轻等情况,丈夫是不会注意到的。
每当我嘴里说出讽刺挖苦的话语时,所展现的只是一个嫉妒心强、惹人嫌的女人吧?
然而,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像电视中的那个女演员一样,她或许也会怀上我丈夫的孩子。即使丈夫反对,她要想做的话完全是可能的。
在事态发展到那一步之前,必须加以阻止。还是去那个公寓,好好儿地找她谈一谈……
妻子还真以为诗织想怀孕吗?
其实,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并不想要孩子。而且,自己也采取了避孕措施。
当然,如果骗她的话,并不是不可能怀孕。然而省吾认为,诗织应该不会有这种想法。
不管怎么说,妻子对这件事想得太过分了。就算我给她付房租,我也并不是就要跟妻子分手而跟诗织在一起。现在跟诗织在一起,仅仅是想享受一下与年轻女子谈情说爱时的冒险感觉。
为什么妻子不能理解一个男人的情感呢。在家庭不至于破裂的前提下,干点儿风流事儿,这几乎是每个男人都有的愿望。
在这一点上,前几天高中同学聚会时遇到的村濑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开办了一家进口贸易公司,事业很成功。公司在品川附近,家也安在了其附近的御殿山。
聚会后,应邀去了他那宽敞的家。从他住的高层公寓居高临下地看东京湾的夜景,就好像自己漂浮在亮闪闪的灯光之上。
而且,他太太很漂亮,长得像模特一样。两个女儿长得像妈妈,也很可爱。看上去他是一个工作、家庭都非常顺利,特别幸福的男人。
但是,从他家出来,我们两人去喝酒时,他竟说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上帝保佑,我工作顺利,两个孩子也很好,眼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在普通人看来,是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说给自己听,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省吾想起了刚才所看到的幸福家庭。
"但好像就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够,缺点儿什么。"
村濑这时把兑了水的威士忌一口喝完后嘀咕了一句。
"的确,我对妻子和女儿们都很满意。她们也很感激我。然而关键是作为父亲的我自己,是否已经满足了?难道只是为了得到这些才这么拼命地干吗?真是这样吗?"
省吾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后,村濑又说道:
"想寻找有刺激、能让人激动的东西。"
"是女人吧?"省吾问道。好像村濑就等着这句话似的,把桌子敲得咚咚响。
"就是就是,想跟漂亮的女人调调情。"
省吾完全理解村濑的感受。
在某种程度上,如果一个人工作顺利、家庭安定的话,那他看上去一定是个自由而且幸福的人。
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男人并不能完全满足。住在宽敞的大房子里,在看着知足的妻子和孩子的同时,"难道我的愿望仅此而已吗"的疑问会油然而生。
的确,看到家里人愉快的样子自己也很高兴,但除此之外,现在还想拥有一个华丽的类似冒险的恋爱。或许它会被说成是男人的自私、任性,但这就是男人的愿望,真实的心声。
"对,很理解。就是这样。"
省吾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工作顺利,有了金钱和时间,接下来想要的就是女人啦。如果可能的话,想跟好女人永远恋爱下去。"
家里有着模特似的漂亮太太的村濑,能把话说到这儿,既不可思议又有意思。
"那么,现在跟谁谈着呢?"
省吾问了以后,村濑淡淡地回答说"嗯……有一个人……""那你呢?"他反问道。
"一样,也有一个人。"听到这儿,村濑笑了起来,突然举起了酒杯,说:"干杯!"
为谁干杯呢?为了眼前两个人的恋爱吗?
干杯过后,省吾再次问道:"你太太那边,不要紧吧?"
"嘿嘿。"村濑慢慢地点了点头,又反问道,"你那边呢?"
一下子,想起了最近妒火旺盛的妻子,省吾变得心情沉重起来。
"最近醋海翻浪,焦头烂额啊……"
"那种事情,别介意。因为我们拼命地工作,妻子和孩子他们才有幸福可言。"
想着那些和这些本来就不是一回事,又听到村濑这么一说,省吾好像有了一点儿勇气。
"男人的幸福是由秘密的多少决定的。"
省吾突然没有反应过来,村濑又加了一句,
"人的一辈子,如果连一点儿秘密都没有的话,那太没劲了。"
与村濑见面后,省吾有勇气了。
首先,"男人的幸福是由秘密的多少决定的",说的是男人的大胆和潇洒。虽然不能拿到桌面上说,但说到点子上了。
然而,这天真的想法被打得粉碎。下面的日记里,写出了严酷的现实。10月20日(星期五)13:30
昨天晚上九点多,丈夫去参加医生们的聚会,他突然打来电话说:
"现在我们去喝酒,回来会很晚。"
他从来都不跟家里说,这次突然打电话来说理由,有点奇怪。
我相信我的直觉,对孩子说:"我有点事……"就出门了。
只在衬衣上披了件外套,就直接去了代代木的公寓。
按照上次调查的路线,我把汽车停到了横着的小路口,在公寓对面的路上等着丈夫。
因为离车站很近,尽管是晚上,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很多,从公寓那边应该看不见站在马路对面的我的身影。
我站在那儿,用眼睛一个一个地寻找着六楼点着灯的窗户。
在黑暗的夜空中,亮着灯的窗户只有三个,其中的一个就是那个女人等着丈夫的灯。
时间快到十点了,凉凉的晚风吹过面颊。因为有外套,并不感到冷,但三十多分钟一直呆呆地站着,总有点凄凉的感觉。
或许,他打电话来,真的是为了去喝酒?但是,那种小心翼翼、急匆匆的说话方式,一定是为了掩盖去诗织那里。
再等一会儿,丈夫肯定会出现的。
"今天一定要抓到证据。"我下定了决心,但如果确实看到丈夫进了这个公寓时,自己该怎么办呢?我穿过眼前的人行横道,追上丈夫,抓住他的胳膊,又哭又叫地说:"回家吧,求求你了!"我会这样做吗?
这样的爱情,已经不存在了,那为什么还要追到这里来呢?……
确实,那天医生们聚会后,我去了诗织的房间,妻子真的看到这个情景了吗?省吾一边觉着不可思议,一边又浏览着日记。
如果在这儿见到了丈夫,现场抓住他,让他赔礼道歉的话,这件事能解决得了吗?相反,如果他将错就错的话,我们的婚姻就破裂了。
闹到这种地步是不是有点过分?不管怎么说,首先要亲眼确认丈夫进那个女人房间的事实。
丈夫越轨的事实,一定要全部记下来。
快过了一个小时了,丈夫怎么还不出现呢?难道是我想错了?一边看着表,一边觉得心里没底,同时想到孩子们是不是已经都睡了呢?有些担心家里的情况了。
或许,丈夫改变了主意,直接回家了?如果是这样,他会给我的手机联系,没有电话,就说明还没有回到家。
"怎么办呀……"
我刚开始来回跺脚时,突然发现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朝对面的公寓走去。
胳膊下夹着小皮包,轻快地迈着大步的样子,毫无疑问,肯定是我的丈夫。
丈夫虽然在马路对面,但也有可能会突然往我这边看,发现我。想到这儿,我突然有点害怕,但我还是直了直腰,盯着丈夫。
没有什么可怕的。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做了亏心事的是丈夫,感到可怕的应该是他。
比估计的时间晚了很多,但他确实在这里出现了。而且手里还提着从附近便利店买的东西。
我现在就这样冲出去,站在丈夫面前,他见到我,会说什么呢?
然而,丈夫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在防盗门前停了下来。幸好灯光很亮,丈夫的动作看得很清楚。
我想他可能要按门铃吧,谁知他竟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很习惯地把钥匙插进孔里,一溜烟地进去了。
那天晚上,诗织让我在附近便利店买点儿东西,之后我进了公寓。这些都让等在公寓外面的妻子看到了。
连这些都知道了,搪塞不过去了。省吾为了使自己安静下来,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接着看日记。
不可思议的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进到他情人的公寓时,我竟然格外地冷静。
丈夫那时的情形,就我对他的了解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是性格所致吗,嘴角流露出不检点的样子,领带松弛地吊着,好像有一种终于到了情人家的放心感。
然而,他不是专门去便利店买东西的那种男人。是那个女人让他去买的吗,还是他主动去买的?袋子里装的是他喜欢的香肠或啤酒,是为了两个人在房间里痛饮吗?
想着丈夫靠在家里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不停地对我发号施令的样子,我怎么也想像不出他白天的形象。
丈夫那个样子,是那个女人所喜欢的吗?或者说,她有着巧妙的操纵手段?不管怎么说,我的陌生的丈夫在这个公寓里。
风任意吹着,还夹杂着小雨,可我并不在意,还是呆呆地站在那儿,望着六楼的灯光。
在那里,我丈夫脱掉西装,换上情人为她准备的睡衣,自己打开了啤酒罐。甚至还跟那个女人亲吻。
不管怎么说,今晚没有白来。自己亲眼目睹了这些,在我心中仅存的一丝对丈夫的信任一下子也荡然无存了。
像被夜晚的雨追赶着似的,我跑进停放在公寓旁边黑暗处的汽车里。
我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已不再回头看了。直接回到家后,稍微收拾了一下,洗了个澡。
回到无人的客厅里,又被懊悔和凄惨所笼罩,一口气喝了一杯白兰地后,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丈夫回到家中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七分。
省吾偷看妻子的日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现在看着二十日的日记,对他的打击很大。
首先,最大的震惊是妻子已经去了诗织的公寓,而且还目击了自己进公寓时的情景。
连这些都看见了,他已没有狡辩的余地了。为此,不管妻子说什么,他也只有低头了。无谓地顽强抵抗,只能使伤口更深。他虽然意识到了这些,但他对同一天日记中一些语言格外在意。
"丈夫越轨的事实,一定要全部记下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越轨的事实,一定要全部记下来,难道是要用到什么地方吗?
如果,仅仅是想把每天的想法记下来的话,不需要想得那么多。
然而,"一定要全部记下来"怎么解释呢?
也许,妻子的日记是为了某天给某人看,所以才这么一丝不苟,认真详细地写着每个字。
"难道……"
如果今后夫妻之间闹矛盾,妻子可以把日记拿出来让别人看,那就会追究自己的不检点行为。
但是,省吾不认为妻子是个心术不正、会算计的人。
这样做,单纯是为了吵架时痛斥我"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手段吗?为了给报复提供证据而要记下来的。
"是啊。"省吾说给自己听着,心里平静不下来。
"结果仅仅是这个吗?如果……"
省吾感觉到,有人给妻子建议,告诉她只要有问题的地方就都记下来。
省吾有不祥的预感,但现在不愿想得太多。
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与妻子的关系正处在一个重大的转折点上,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