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武器

白缃从出生起,就有个不为人知的奇特天赋。

——她的第六感向来惊人的准。

就像她第一眼就觉得傅潇好看一样,她同样能在真正接触到对方后,感受到这人身上对自己散发出来的浓重的恶意。

可她不明白这恶意是从哪儿来的。

难不成自己还和对方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只是现在阴差阳错给忘了?

除非记忆是假的,否则白缃可以指天发誓,她根本没有见过傅潇。

这种人,放在身边是保护安全的,还是来暗杀她的?

白缃可谓是十分不理解了。

可惜她也并没能从傅潇面无表情的脸上品味出什么来。

“没有。”

白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要继续说什么。

傅潇的目光却已经挪到了她腰间的鞭子上,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的鞭子不错。”

“是吗?”

他主动开口,白缃也没有理由不顺着话头说下去。

她摸了下陨星的握柄,笑眯眯道,“我师父请城里最好的炼器师给我做的,叫陨星。怎么,左护法你喜欢?”

傅潇没回话。

白缃暗暗撇嘴,也不计较,又抬头看了眼院子里的风景,饶有兴致:

“我记得从前这里没有风信子的,你种的?”

这当然不是什么随口闲话,而是她在试探。

——他们都是有修为之人,但能逆四季时间而行,做到这么短时间内,就让风信子长了满院……

傅潇的实力,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一些。

傅潇仍旧不语,垂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半晌,突然放下手中茶盏。

瓷杯磕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迸”一声。

他起身,冷淡道:“你方才说,答应我一件事。”

白缃也直起身,环臂,微微抬头看他:“护法想好了?”

傅潇颔首:“带我去找城里最好的炼器师。为我铸一件武器。”

竟然没用其他条件刁钻为难她?

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了。

白缃思索不到片刻,很快就点头爽快道:“行啊,你要多少件都行。”

傅潇斜眼瞥她:“少主这么豪爽?”

白缃却话题一转道:“但我有个条件。”

傅潇倒是并不意外的样子。

他将手中长枝挽了个剑花,再张开手,树枝又泯灭成粉,消散不见。

随即抬步朝外走去,一边淡淡道:“说。”

白缃道:“你不能跟着我出城送信。”

傅潇脚步一顿,瞥她一眼,冷笑一声。

动作十分行云流水,表情相当阴阳怪气。

像是在说,她分明是被保护的那个,竟然还如此不知好歹。

白缃:“……”见了鬼了,她怎么能读懂傅潇的表情?

她摸了摸鼻子:“你也可以跟着我一起,但你不能对我的行程指手画脚,而且必须听我命令行事——先说好,我若要去飞霜阁,是不会暴露身份的,你也不能太张扬。”

傅潇又是一声嗤笑,这回干脆不理她了,抬步大踏步往外走。

白缃快步追在后头,非常厚脸皮地就当他默认了:

“护法这是要去哪儿?”

傅潇轻飘飘道:“找炼器师。少主刚刚应过的,不会这就忘了吧?”

白缃道:“这么急,是有什么急用吗?”

傅潇不理她,冷淡道:“你只管带路就行。”

白缃却不安分,隔了一会儿,又凑过来悄悄问:“别这么冷漠啊,好歹过几天我们也要一同上路,也算是同伴吧?”

她眉眼弯弯,眼角的泪痣和唇边的梨涡都如此耀眼。

傅潇垂在身侧的手却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不知是因为这个笑,还是因为什么不能提及的词汇。

他仍旧不理。

一路上白缃好话歹话几乎都说了一遍,傅潇却好像根本不吃这套。

任她左右试探,自巍然不动。

白缃作为魔教少主,又有这样一张仿佛天生就能蛊惑人心的脸,自然是天命阙的红人——更别说是和傅潇一起。

这样一对气质出众的俊男美女同行,身为她的同行者,旁边负剑的面具公子也惹来了相当多的目光。

自出了天命阙后,一路上两人回头率可谓是百分百的。

天命城内可以说得上是繁华,一眼看上去和凡间街市景象并无不同。

但魔修们修行之道虽各不相同,修者本身却是会携带本源魔气的。

这是修行之法带来的影响,避无可避。

因此天命城整栋城池上方,终年晕染着久久不散的魔气,凡是一身正气者、修习正道者,触之即伤。

所以它也作为天然结界,是天命城抵御外界入侵的最大屏障。

白缃对着路过的俊秀年轻魔修相当随意地抛了个媚眼,随即十分满意地看见对方瞬间愣住,血色从脖子根红到了头顶。

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匆匆离去。

再看一眼身侧面无表情的傅潇,脸上的笑瞬间落下去了三分。

也就这人根本不吃这套,难啃的很。

傅潇余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颇有些烦闷地低嗤一声,声色冷淡。

“怎么,我影响你看男人了?”

白缃这一路都被他冷眼以待,见他突然开口,却是说的这种话,顿时火气也上来了。

她再次试着忍了忍。

可惜这次没忍住。

于是她选择当场冷笑回去,道:“我看不看男人关你什么事?我就爱看。”

傅潇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了几分。

白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他有点大病。

但等路过下一个年轻公子时,眼看着白缃又要抛个笑脸过去,傅潇还是皱了下眉头。

他伸手,从肩后绕过白缃的脖颈,将她的脸生生掰了回来。

白缃见他目视前方,唇瓣轻动。

表情未变,声音低沉:“看路。”

白缃愣了一下,脸上习以为常的笑意也顿了顿。

这个姿势对于刚刚认识不久的人而言,实在是显得有些过于亲密了。

肩颈与臂弯相触,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两侧,凉意从皮肤渗透到骨骼里。

又好像有一瞬间烫得惊人。

一下就让他们从“怨偶天成”变成了“新婚燕尔”。

……白缃甩掉脑袋里这种可怕的想法,有些诧异地将傅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一个诡异的猜测涌上心头。

别说,越思索,她越觉得可能性很高。

以至于一路都快要走到炼器铺门口了,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傅潇对她做了什么。

一扭头,却见傅潇一脸淡定,步伐沉稳。

仿佛刚刚那个直接动手把她脸掰回来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白缃张了张嘴。

傅潇:“在想什么?”

白缃琢磨半天,却蹦出来一句:“在想你多大年纪——不会是个老妖怪吧?”

傅潇莫名其妙:“关你何事?”

白缃摸了摸下巴,用那种神秘莫测的表情看了他两眼,又语出惊人:

“你一直戴着面具,难道说你脸上受了什么伤,才不方便见人?”

傅潇瞥了她一眼,这次表情又差了几分:“……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不该管的你也别管。”

白缃被他噎了一下,不仅出奇地没生气,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你修为到了什么境?能透露吗?”

“不能。”

“那你修什么道,可以透露吗?”

“不可以。”

白缃还想再问,傅潇却好像看出她的心思,停下了步子。

“你到底要问什么?”

白缃努力做出无辜的表情来:“我只是想关心关心未来同行的伙伴罢了,我有什么错?”

傅潇太阳穴的位置跳了一下。

他冷声警告白缃:

“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会开口。少主——你别以为你是少主,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比如刚刚他动手的时候,就真是相当不客气。

白缃撇了撇嘴,这才不说话了。

两人说明了来意,跟着守门的侍卫进了铺子的门,炼器师赵师傅便已经听闻消息,笑眯眯迎了出来。

他看了两人一眼,先问了白缃:

“少主怎么有空来了?可是陨星有所损坏?”

白缃瞬间回神,道:“不,是想请您再打造一件武器。”

自己的技术被认可,当然是谁都会感到舒心的事。

一听这话,赵师傅脸上的笑容顿时都真诚了许多。

他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哦?可有图纸?”

白缃于是扭头,看向傅潇。

傅潇却干脆利落道:“并无。”

赵师傅并不认识他是谁,对他这态度颇有些不满:“没有图纸可做不了,老夫也不做帮人画图纸的活计。少主不如先请你这位朋友画了图纸,再来我这制器吧。”

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傅潇却没回话,看了一眼周围,问:“可有笔墨纸砚?”

赵师傅一脸莫名。

看在这是白缃带来的人的份上,倒也没说什么,挥挥手,派人去拿了东西来。

白缃见他在堂前展开纸张,又有模有样地研起磨来,颇有几分人间所谓的大家风范。

她于是悄悄凑过去:“你要画图?”

傅潇头也不抬:“废话。”

白缃嘀咕道:“就知道凶我。”

傅潇都懒得理她,提笔思索不到片刻,很快就在赵师傅探究的目光下落下了第一笔。

不多时,一双袖剑模样的武器就逐渐成型,跃然纸上。

他将最后一笔仔细画完,便停了下来。

赵师傅早已在旁边看呆了眼,惊叹道:“这构造……没想到这位公子倒是个行家啊。如此短的时间,便能设计出这种武器来……”

白缃看不太懂,只知道按赵师傅赞不绝口的样子来看,这袖剑设计得估计是挺好的。

难道他也是个炼器师?

不,不对。

他若是炼器师,还要白缃带他来打造武器做什么?

自己炼制一对不就好了?

白缃思索着,目光又落到图纸空荡荡的落款处,抬了抬下巴:“诶,你怎么不落款?”

要制作武器时,主人都会在图纸一旁落上武器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若是有需要,还会由炼器师将武器名字刻入武器之内。

这样做出来的器具,也拥有相当高的开智可能。

——就好比她的陨星。

那握柄上繁复的纹路,其实是古语中的“陨星”二字。

当初制作陨星时,她师父还配合赵师傅假装又其他要紧事,特意要去了一滴她的指尖血。

俗话说十指连心,融了她的心头血,陨星降世后,也将会是唯独属于她的武器。

傅潇闻言,却眼神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没等白缃反应,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轻飘飘道:“它没有名字。”

白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