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夫的葬礼和告别仪式从次日(21日)下午2点开始,会场设在六条山脚下的京都市中央殡仪馆。
那天也是晴空万里,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清透的湛蓝。殡仪馆周围的树林传来小鸟的鸣啭。
许许多多人来送悦夫最后一程。悦夫的同学和他们的家长、班主任桧山老师和校长、街坊邻居。“Media Now”合作方的代表与京都商工会议所的代表。柏木武史和香苗。帮忙准备赎金的明央银行京都分行也派了人。行长要参加近畿地区的分行长大会,分身乏术,但他让下属代表自己出席了。搜查本部也来了人,岩崎警部补率四名刑警出席。“Media Now”的员工负责在接待处登记宾客信息。
我和早纪子坐在最前排的丧主席,柏木和香苗坐在我们旁边。灵柩安放在眼前的祭坛上,悦夫的照片被装在一个黑色的相框里。那是一张被放大了的照片,是春游时拍的。照片中的悦夫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笑得天真无邪。
应我的要求,我们为悦夫举办了非宗教葬礼。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自己明明不相信,却要用僧侣的诵经或牧师的祈祷送走悦夫,这简直是对他的亵渎。如果真有天堂,悦夫就一定能去到那里。如果没有天堂,那他也可以化作回忆,永远活在大家心里。因为悦夫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很多人都喜欢他。所以他一定能在大家心里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伴随着巴伯的《弦乐柔板》,宾客上前献花。在桧山老师的带领下,悦夫的三十七位同学起身献花。每一张稚嫩的脸上都带着严肃的表情,有几个女孩显然哭过,眼睛又红又肿。这可能是死亡第一次降临在他们身边吧。我只希望他们长大成人以后,还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小学同学,名叫成濑悦夫。哪怕关于他的回忆深藏在心底的角落也好。
献花环节结束后,我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代表家属发言,葬礼和告别仪式就此结束。我、柏木和两名“Media Now”员工把小小的灵柩抬下祭坛,扶着四角,穿过会场朝出口走去。灵柩是那么轻,轻得我心都碎了。在出口等候的两位工作人员接过灵柩,放在推车上,缓缓推向火葬场。我们默默跟在后头。
明媚的阳光洒在周围,仿佛这世上没有发生任何的不幸。是啊,对人世间的大多数人来说,也确实没有发生任何的不幸。不幸只降临在了我们身上。
走到火化炉前,工作人员将灵柩推进去——然后,静静地关上了门。
大部分宾客已经回去了,只有我、早纪子、柏木和香苗还留在家属休息室。我们呆呆地坐在铺着榻榻米的房间里,等待悦夫的遗骸归于灰烬。
过了一会儿,一身丧服的岩崎警部补出现了。请节哀顺变——他深鞠一躬,然后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后轻声说道:
“可以占用您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吗?”
坐在我旁边的柏木瞪了岩崎一眼。
“喂!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家属的感受吗?”
柏木向来看警察不顺眼,而警方在这起事件中的失误似乎加剧了他的厌恶。
岩崎看向柏木。
“有件事需要尽快告诉成濑先生。我们也想尽快破案,告慰悦夫的在天之灵,还请见谅。”
“怎么了?”
我用眼神示意柏木克制一下,询问岩崎。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找到了关于绑匪的重要线索。”
“……重要线索?”
我、早纪子、柏木和香苗都一脸惊愕地看着岩崎。
“通过对绑匪来电声音的分析,我们对绑匪进行了大致的侧写。他的年龄在二十岁到三十九岁之间,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极有可能在京都南部出生长大。”
“……这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我们与语音科学研究所开展了合作,研究所有一个庞大的数据库,网罗了十多万人的声音数据,用来研究声音和身体特征的普遍性关联。研究所告诉我们,人的声音能直接反映出口腔、咽喉等部位的肌肉老化状态。而绑匪的声音很年轻,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另外,一般来说,声音的频率与身高成反比。频率越低,则身高越高。频率越高,则身高越矮。所以可以推断出绑匪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间。当然,这是通过声音数据库中的十多万份样本得出的平均值,也可能出现例外情况。”
看来如今的高科技搜查已经先进到了超乎门外汉想象的地步。岩崎的一番话听得我们呆若木鸡。
“还有,鉴证课对定时炸弹的碎片进行了分析。结果显示,炸弹由五根炸药、一个电雷管和一个六小时式定时器组成。既然用了六小时式定时器,那就意味着定时炸弹的启动时间是下午1点左右。
“我们可以初步断定,绑匪是可以接触到炸药、电雷管等物品的人,也就是在建筑工地、化工厂商的火药生产部门工作的人。”
“……能查到这么多,应该能很快抓到绑匪吧?”
“是的,我们准备尽快公布绑匪的侧写信息,外加勒索电话的声音。届时,认识绑匪的人向我们提供线索的可能性会非常高。”
这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到休息室。他来告诉我们,悦夫的遗骸已化作灰烬。
后来我们才知道,就在那天晚上,绑匪为了自保走了一步狠棋。可我们直到两天后才接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