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学姊,学姊,不好了,下好了,发生十级大地震,我们赶快逃,免得被压死。」
  叮当不想自己的灵前多了「英年早逝」的挽联。
  「管他是爆炸还是地震,先逃为快,妳看天花板快塌了,地面一旦往内陷一样会死人。」而他们全都会被压成薄薄的一片。
  轰声隆隆,此起彼落,由远而近的炸得烟硝味甚浓,墙裂上崩向内挤压,眼看着就要一倾而下,埋住底下数百坪的空间。
  众人已顾不得灵石失窃,逃出生天是第一要事,不管是谁冷血的在墓园里引燃炸弹,能逃出去最重要,其他已无暇顾及。
  也许是常砸电脑泄怒,报应来了的公孙静云竟意外的被爆开来的电脑零件砸中左肩,当场脱臼成了独臂侠,一臂完全使不上力。
  可是他仍不顾一切的保护心爱女子,以完好的一臂将她护于身下,不让掉落的乱石上块砸伤她,即使她有能力自保,还游刃有余的拉着尖叫连连的小学妹。
  爆炸声引起土石崩落,其威力之大震动十里以内的地面,连带着地底的钢筋水泥也承受不住压力,扭曲变形不再具有安全性。
  由土深十几公尺往上行竟步步维艰,险象环生难以辨认方向,几度落下石块阻拦前路,令人不得不在进退间小心谨慎。
  一段路并不长,走来却备感辛苦,仿佛一辈子那么久远,让人怀疑永无止境,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完,短暂的一生就此结东。
  一道光透了进来,他们合力搬开倒下的墓碑,由一人通行的小洞钻出。
  徐徐的微风迎面而来,死里逃生的惊险令人顿感生命的可贵,迎向阳光的喜悦溢满周身,美好而充实的感受到活着真好。
  但是,在乎复余悸犹存的心情后,乍然一片空旷的视野映入眼中,第十九座墓图荡然无存,只有翻起的土堆和焦黄的杂草,以及公孙静云最心爱的苹果树。
  在这片荒芜之中,除了他们,还有两个正在抬杠的男人。
  「喂!你这人真的很小人,说好了一人十颗迫击弹,你竟然无耻的多藏三颗。」
  「请别用自己的标准评量别人,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一口气丢了八颗手榴弹,还贪心的想抢先引燃埋在地底的炸弹。」
  「嘿!嘿!别跟我计较太多,不在乎过程,只求结果,反正效果颇令人满意。」
  「是不错,该平的全平的,一望无际,省得雇工推平浪费钱。」
  一只金算盘叮喀的拨动着,小数点遇五进位,个位一拨进十,十往上是百,再弹弹两颗珠子,万位之前多了上下两颗大珠小珠。
  若是雇工就得花上整地费三十万,堆土机加司机十万,工人薪资一十二万,拉拉杂杂的零星费用加起来,六十万起跳是跑不掉,甚至还有可能超支。不过聪明人不会将金钱虚掷,人要懂得变通,生财之道在于开源节流,一毛钱都不能马虎。
  嗯!他再盘算盘算,看还能省下多少,提报公帐自肥,免得门里的钱太多,堆到发霉。
  「夏候淳、南宫焰,这地是你们铲平的?!」
  很好,做得很好,不愧是龙门五行使者,行动敏捷又快速,具爆发力,相当令人激赏。
  「咦?焰,你有听见人在说话吗?我最近耳朵不太灵光,老听见奇怪的异响。」别打扰他数钱,他正想着要朝哪只肥羊身上刮油。
  「大概有鬼吧!你瞧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有点面熟,好像在瞪我们。」啧!真脏,活似泥坑爬出来的死尸。
  夏候淳双手抱胸转收算盘,两眼半瞇似在审视。「嗯……跟咱们家的皇甫妹妹很像,尤期是那件阿嬷时代的旗袍,上面的花色还真漂亮。」
  「咳!咳!大哥,你看错了,那叫泥巴。」而且还一路往下滑动,画成一幅梵谷的抽象画。
  噁!胃有些翻动,他要是吐了一地会不会遭到追杀?
  「火爆小子,你说我们要不要认她,门规里没有不识自己人得受罚的条文吧!」洗发费三百元整,洗衣费五百元整,再加上到美容院清除毛细孔泥屑和做脸部去角质,大概要三千。
  夏候淳顺便把报废的鞋子也算上一算,她从脚到头,从里到外必须焕然一新变成人,起码要花四、五千块台币,但不包括饭店住宿费,怕人家不让她入门吓人。
  「我们当作没看见好了,她那样子会让我们很丢脸,反正我们又没阴阳眼,大白天不可能见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个伙伴的南宫焰故意装傻。
  「也对,人鬼殊途,不用管她死活,记得设灵堂上香。」阿弥陀佛。
  一说完,两人当真转身走人,看也不看脸色阴沉的皇甫冰影,还边走边吹口哨,将黑色钢管的迫击炮往肩上一扛,态度之嚣张简直叫人发指。
  更可恶的是他们走到一半还会停下来,非常认真的研究带肉的骨头是男是女,左腿还是右脚,说着说着竟然吵起来。
  直到两道银色闪光划过,一个后翻,一个侧地一滚才终止争论。
  「小魔女呢?」皇甫冰影怒问。
  南宫焰故作惊骇的喳呼,「哇!鬼开口说人话,真是好不惊悚。」怕怕。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在里面?」
  她要是难逃小魔女撒下的织天网,他们也休想会有例外。
  夏候淳微笑。「妳的身手我们会不清楚吗?这点小事难不倒妳,妳比我们预估的早三十秒脱身。」十分遗憾,没机会凭吊她的英姿。
  「意思是这只是对我的测验?」看她能力是不是以担任木使者。
  「不,是某人爱玩,我们觉得反正是助纣为虐,破坏善良风俗,不如一次玩大点,下地狱受审判也甘愿些。」刀山火海下油锅,早有准备。
  不用问,某人是谁昭然若揭。
  「那她为什么没来凑热闹,见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她肯定很开心。」说不定手舞足蹈的直拍手,还叫人拍照留念。
  等等,该不会有隐藏式摄影机,故意摄下她落难的糗态。
  「她有别的好玩事要处理,不克前来迎接妳出土。」
  南宫焰肩一耸,走到公孙静云面前,一手捉住他的肩胛骨往上推,喀达一声,脱臼的骨头归位。
  「艳色也跟着去了?」她几乎不必用大脑去思考,也能猜到小魔女干了什么事,譬如消失的灵石。
  「五行使者另一个名称叫奴才,她一天不奴役我们怎么可能痛快?」有怪勿怪,别怪在我们头上,情非得已——虽然他们玩得很愉快。
  「你在推卸害死同门的责任吗?」眼一瞇,皇甫冰影面冷得看不到笑容。
  「呵呵……木使者,妳还是先摆平妳身后的男人吧!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友善。」先溜为妙,她发起狠可是六亲不认,「对了,路口那辆车将就着用,台湾人太有钱了,找不到几辆符合妳身分的国产小车。」
  不远处,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停在路旁,重点是——它是敞篷的,若是多了三个一身泥泞不堪的驾驶和乘客,那——能看吗?
  「这叫将就用?你……跑得真快,果然贪生怕死的匪类都练就一双飞毛腿。」皇甫冰影低喃着,有几分被耍弄的恼意。
  头一抬,正对一张神色相当的脸,她暗叫声糟,眼神闪烁的垂下目光。
  「女人,妳欠我一个解释,妳要现在解决还是先欠着复利计算,我不接受空头支票。」她最好给他满意的答复,否则……
  满脸阴色的公孙静云的看着被毁于一旦的家,心情糟得有如土石填满的不是他居住十年的墓穴,而是把他的血肉也埋进去,化成春泥。
  电脑毁了他不心疼,再买就有,以他的破坏能力,它们的寿命一向不长。
  可是里面的资料却是他累积十年有成的呕血之作,历经无数次脑力激荡才小有成就,包括他快突破的龙门密码,只差一步他便能进入华人最大帮派的电脑系统。
  但是因为她,它们全成了瓦砾堆下的破铜烂铁,连回收都是一种可笑,叫他怎么能心平气和的当没这一回事,一点也不动怒。
  「你觉得我责任重大?」她就知道安抚他绝不是件轻松的工作。
  「妳故意把我推向别的女人。」还让他自以为是他的错,憋了一肚火也不敢朝她大吼。
  「不这样做,引不出那条虫。」情侣吵闹,第三者才有机可趁,就算没法挑拨离间,起码是得利的渔翁。
  「妳可以偷偷告诉我,要我配合,居然、居然说那些鬼都不听的话。」他已经气得不想再三重复,免得真吐出一缸血。
  「以你的个性做得到吗?」不到一小时肯定马上破功。
  公孙静云用力的瞪着她,一瞪又瞪,最后瞪到无力才不快的一吶,「妳不相信我。」
  有什么比心爱女子不相信自己更伤人。
  皇甫冰影嘴角微扬,沾满泥上的手往粗厚手背一覆。「择其所爱,爱其所择,我可以不相信你,但我信得过自己识人的眼光,既然我选择了爱你,就会不顾一切的爱下去.」龙门女子重情。
  「妳说妳爱我?」他的眉毛往上挑,看得出火气减了一大半。
  「是的,我爱你,直到你背叛我们的爱为止。」爱情不是死心眼,该放就要放,即使心碎欲裂。
  一听我爱你三个字,心花怒放的公孙静云高兴得像要飘起来,可是接下来那句话又把他打下地面,脸色一黑大声咆哮。
  「妳吃太撑又想没事找事做是不是?我公孙静云不是无耻下流的负心人,妳要敢不信我会爱妳爱到牙齿都掉光了,我……我就从把你们龙门的机密全偷光,再上网拍卖。」狗改不了吃屎,他注定当不了高贵的猫爵士,只能是一只粗鄙的暴躁猫。
  「那你吻我。」证明他的爱。
  「不要。」公孙静云不屑一嗤,推开她凑上前的脸。
  「你不是说你爱我?」果然男人的真心禁不起考验。
  他是爱她,但……「有谁会想吻鬼婆,妳要不要先照镜子?」
  披头散发,满脸灰尘,一片半湿的泥上黏在脸上,下巴还沾着破裂管线的外皮。
  「你不吻我吗?」机会不再有,要记得「把握」。
  双手绕向他颈后,皇甫冰影微笑的瞇起眼,好像碧海晴空正蓝。你的一念之间将决定你的未来,不要为了一时任性而有了遗憾。
  一脸痛苦的公孙静云拢起两道黑黝黝的浓眉,十分为难的看着土捏似的女人,挣扎再挣扎的俯下身。
  吻就吻吧!死都不怕还怕一只女鬼吗?
  一道蹒跚的背影匆匆的由土堆旁逃开,满脸的鲜血十分骇人,而没死成的叮当则坐在石碑上大口喘气,手一指想叫人来关心一下,岂料一回头,她看到两个泥人吻得如胶似漆,缠绵俳恻,含在口里的话自动消音,对着表开始计时。
  十分钟,对于一个坚决拒绝的男人面言,似乎太久了,久到让人怀疑他口是心非的毛病是否改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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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份礼物?!」
  听到有礼可收,一般人的反应不是非常惊喜,便是兴奋莫名,急着想知道是什么礼物,迫不及待的先拆开,好满足好奇心。
  可是公孙静云的表情却是异常惶恐,甚至是惊色满面,死也不肯接什么礼,尤其是来自龙门人的「心意」。
  墓穴被毁五个月后,他终于找到一处依山傍水的新居所,位处某座山的半山腰,前有成排的示范公墓,面对大海,后面是山壁……
  正确说法山即是壁,他竟神通广大的发现一处被掏空的山洞,入口不大却足以做一道门,里腹十分广敞还有楼梯,应该曾有人想打造穴居生活,后来因工程浩大而放弃,让他捡了个便宜。
  许久不曾生活在阳光底下,他有些不能适应,即使龙门里的奸臣一再怂恿他为其效力,可是他还是因为不习惯而拒绝,另开了一间日夜颠倒的科技公司,好配合他喜在夜间工作的作息。
  当然皇甫冰影也是因素之一,深受其害的她一再告诫男友千万不要答应任何事,奸臣之所以为奸臣是因为很奸诈,信者得永生——永生的牛马日子。
  「心藏还负荷得了吗?不要表现得太惊讶,小魔女做事一向只凭自己高兴,她要是拿刀捅了你一下,记得要微笑。」否则她会多捅几下。
  「可……可是……你们是怎么办到?!」这是他以前待了十年的第十九座墓园?
  重回旧地,望着高约三层的唐风建筑,小桥流水尽入画,鱼儿水中游追逐着落花,桃红李白满枝哑,满地开满叫不出名的美丽小花,紫藤爬满花架。
  好一幅大唐风景的名画,楼台水榭绵延不断,穿梭其中的男男女女皆穿着唐朝服饰,男的风度翮翩,诗情满腹,仕女多娇撩散着风情,衣着大胆而挑情。
  池里养荷,荷间有恩爱的交颈鸳鸯,石板铺成的路绘上露骨的男女交欢图,每一幅叫人见了面臊耳热,心猿意马。
  「对呀!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可千万下要太佩服我,我会害羞的。」小小的人儿蹲在花丛,托着腮「自言自语」,一脸梦幻的欣赏自己的杰出成就。
  绝倒。
  「妳在这里做什么?」像鬼一样突然冒出来,爱吓人的毛病始终不改。
  「迎接贵客呀!妳不觉得我的打扮很慎重吗?」龙涵玉炫耀的摸着包子头,笑咪咪的。
  「一点也不。」她的想法让人难以正面思考,一个小丫鬟算什么盛装欢迎。
  「就知道妳是活在恐龙时代的人,不了解我们现代人的幽默。」她毫不受影响的说道,照样笑得很开心,「对了,冰影姊姊,妳认为『猫仔养生馆』好不好听?」
  「猫仔……养生馆?」突然气岔的公孙静云猛咳两声,定力不如亲亲爱人。
  「二姨那人太好诈,明明这块地是我先看上的,她居然叫雷刚叔叔买下它,把我的猫咪游戏区硬改成温泉馆。」欺负小孩的大人。
  嘻嘻!幸好她发现得早,把男女老少都喜欢的温泉馆升级,让它成为老人「安养中心」,让二姨那些「老人家」也能来此养生,顺便提早体会银发族的乐趣。
  「少主,妳说雷叔要我来查看这片土地的目的是盖他们想要的休闲中心?」皇甫冰影的声音压得十分低沉,似从牙缝压挤出。
  龙涵玉呵呵直笑。「妳被骗了吧!那些老人家真的很无聊,一天到晚老喜欢耍弄人。」
  她也一样。「也就是说我来不来并无差别,他们早就决定要将这块地收纳龙门版图内?」
  「冰影姊姊不要太聪明啦!小心内伤一重不好医治。」龙涵玉大眼骨碌碌的转,看向一旁高大男子。「猫叔叔,我送你的礼物在大厅喔!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
  看到大厅中央的喷水池,公孙静云真的如她所料快哭了,两眼红肿浮血丝,鼻音浓稠好不欷吁,两颊紧绷得有如钢丝,稍微一用力就会绷裂。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公孙一族失落的灵石会摆在池中正中央,任由丘比特造型的尿尿小童在上头喷水。
  他已经无法思考,整个人往后一倒,躺成大字形,一旁孩童的笑闹声不断。
  猫の养生馆,正式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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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该死——」
  迷迭岛上,一只鹰爪似的手按住邬雪梅咽喉,硬生生的折断她的颈椎,让她死在最爱的男人手中。
  鹰扬长啸,迷离人间。
  血的颜色越来越深浓……
  【全书完】
  欲知「老人」们的旧情绵绵,新月经典集为你细说分明——
  *龙宝妮和席斯之间的曲折恋情,请看寄秋经典集001龙门三姝之一《沙猪王子》
  *龙青妮和杰斯之间的曲折恋情,请看寄秋经典集002龙门三妹之二《贼美人》
  *龙贝妮和冷天寒之间的跨时空之恋,请看寄秋经典集003龙门三姝之三《杠上坏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