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

送走映容之后,余文轩疾步来了三喜居,柳姨娘正在屋里翘首以盼,见着他来了,立刻喜上眉梢迎上来,“怎么样了?二姑奶奶可应下了?”

余文轩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的时候,登时就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打的柳姨娘茫然失措,站着眼泪就流下来了,“爷这?是做什么?”

这?么些年,他头回打她,自个也愣了,随即又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便黑着脸斥骂道:“你还?有脸说?你哥哥干的那些糟践事,你只挑一拣二的跟我说,一味求我帮你,嘴里却没半句真?话,想让伯府给你当冤大头?你有几个胆子敢这?样做?可幸如今还?没连累到府里,若是你们?柳家的事败坏了伯府的名声,连累了三丫头的婚事,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

说完又喝道:“往后少跟你娘家来往,一刀两断最好!成家是最重声名的人家,哪怕你心再?偏,总得?顾念着三丫头,非得?为了你娘家毁了她的婚事,你才?高兴是不是?”

柳姨娘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大哭道:“爷可真?是折死我了,我敢指天发誓,从进门那一日起就一心一意的为伯府,怎敢有别的心思呢?”

一边哭一边哀声道:“我求爷,不过是可怜两个不争气?的哥哥,他们?人微言轻,进了大牢里只有受罪的份,不像您这?般大官大位的贵人主子,有人捧着,有人和着,您只消松松口,二姑爷肯动个手指头,便救了他们?两条贱命呐!”

柳姨娘声泪俱下,可余文轩听了却无动于衷,哼一声道:“你既知道是贱命,那还?管他们?做什么?不救也罢!现在晓得?求爷爷告奶奶了,前头打死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左右他们?先造的孽,便是斩了也活该!”

又指着柳姨娘道:“还?有,叫你娘家少打着伯府的名头猖狂,我听二丫头说了,你那两个哥哥在大牢里还?不安生,四处宣扬自个是昌顺伯府的亲戚,以为这?样人家就怕他们?了,就不敢问他们?罪了,真?是可笑!这?事得?亏二姑爷压下来了,不然传到六部里边,我还?要不要这?张脸了?看好你娘家的嘴,再?敢胡言乱语,我连你一道杀了!”

余文轩撂下话,便掀了袍子满目不悦的走了,只剩柳姨娘跪在地上,心中惊惧交加,更暗恨映容撺掇余文轩,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

另一边园子里,碧容尚不知柳姨娘那边遭了骂,正悠然自得?的在园里逛着,穿一身水红的短夹袄,下搭桃色长裙,罩一件核桃花暖白银纹外褂,领子上压了一圈风毛,越发衬的她肤白胜雪。

碧容长开之后,愈发玲珑有致,细眉吊梢,眼尾上挑,一派妩媚天成,风情比之柳姨娘更胜。

原先定亲的时候,成家二老爷和二夫人来相看过她,成二夫人只看了一眼,便摇头说这?女子不像个安分的,奈何二老爷并不这?么觉得?,反责怪夫人取笑姑娘相貌,实为失礼之举。

二夫人没办法,但?始终觉得?碧容的长相不端庄不大气?,自此心里就埋下了偏见,碧容见成叙翎次数不多,但?自定亲之后,成家与?余家交往渐密,年节之时成二夫人也曾过来做客,因?着心里本就不喜碧容,所?以每当叫她出来问话时就多有偏颇严苛之言,或问平日在家做什么,碧容女红最佳,有意显摆,便说常年醉心绣艺,虽不精练,但?也小有所?得?,可成二夫人听了,便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大家闺秀应当读书知礼,拿针捏线是绣娘该干的事。

成二夫人出自书香门第,清贵名流,自幼读书习字,钻研诗词,少年时以才?女之名著称,可碧容读书不多,成二夫人想跟她探讨诗词,她一句也答不上来,二夫人未免失望,心里已将碧容划为草包一流,更觉得?伯府教养不佳,名门千金竟然这?般没有学识。

而碧容连受挤兑,心里也是不服气?,人还?没嫁过去,梁子却已经结下了,况且她本就不喜成叙翎,如今再?有这?么个横眉竖眼的成二夫人,碧容将这?一对母子一同厌恶上了,只觉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婚期越近,碧容就越感心烦。

正兀自烦躁着,在园里闲逛,一路往雕花墙那边去了。

雕花墙那一片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墙上爬满了藤蔓,长着红的紫的不知名的小花儿,隔着一道墙,是另一片略小些的园子。

这?两处园子,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中间隔着墙,有一道小门可通进出,但?常年锁着不开,这?一片是前院和后院离的最近的地方,以前曾有过小厮□□进后院,幽会后院婢女的事,后来赵氏发落了几个格外过分的,还?派了两个婆子看守,可近年来府里懈怠不少,守门的也撤下来了,只把门给锁上便不管了。

碧容往前走着,素手把一片垂下来的藤蔓掀开,狐狸似的一双媚眼就从雕花墙的缝隙里穿透出去了。

另一片园子里,崔颐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持书卷,如痴如醉的默念。

刮一阵风,树上掉下几片叶子,崔颐抬了眼望着上面,掸了掸身上掉落的树叶,复又继续低头读书。

眼眸轻垂,眉目俊朗,似一颗星子在黑夜里耀眼,那一片枯木杂枝,在他的映衬下也多了几分雅致风流。

碧容看的愣了神,久久难平。

食色,性也,男女都是一样。

男人喜欢美人儿,女人也喜欢美男子,崔颐绝对是碧容见过的男人里,相貌最俊的那一个。

她的两个姐夫,以及未婚夫成叙翎,单说相貌都不差,他们?是男人的风骨冷峻,但?崔颐却是一阵风,一片云,一枝花似的,没有家世?的加持,只那一张脸,便叫人想醉在他怀里。

相看一个人是不能单凭相貌的,假如这?个人本有三分俊,倘若他家财万贯,那就又俊了三分,倘若他大官大位,那就再?俊上三分。

旁人总说余家的女婿各个出挑,但?这?些都建立于家世?门第之上,崔颐不同,他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却一点也不俗气?,比之成叙翎,倒是他更像名门公子。

碧容犹自沉浸,不免弯了嘴角微微笑出来,忽然耳边响起惊雷般的一声,“三姐姐做什么呢?”

吓的碧容一个抖嗦,连忙缩手站好,定睛一看,却是黛容款款而来,碧容整整衣裳,故作无事道:“你怎么过来了?”

黛容轻笑,“大老远见着三姐姐站在这?,我就过来看看。”说着就探头看道:“姐姐刚才?瞧什么这?么出神呢?也叫我瞧瞧!”

碧容连忙挡在她身前,说道:“不过是些藤蔓枝子罢了,好没意思的,你不必看。”

黛容往墙间攀附的藤蔓上看了一眼,沉吟道:“是没意思,这?藤蔓孟浪的很?,想爬墙呢!姐姐还?是少看的好!”

碧容臊红了脸,忿忿道:“看个树枝子也要受你挤兑,从来你嘴里就没好话,这?般刻薄,看往后谁敢讨你做媳妇!”

黛容也不反唇,轻笑一声,掀了一角向外看去,惊呼一声道:“哟,崔先生在那看书呢!”

碧容越发尴尬,只恨声道:“许你在这?站着,不许人家看书?崔先生看个书也碍着你了?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

黛容皮笑肉不笑的呵一声,“没别的意思,崔先生很?会找地方,院里不能读,书房里不能读,偏到园子吹冷风读书,果真?刻苦!”

碧容淬道:“牙尖嘴利的蹄子,这?般会说,合该说书唱戏去!”

说着便愤然转身,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