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过后,傅伯霆便停了婚休回朝上值去了,往后除了休沐之日,每日都得早出晚归。
映容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到底有多忙,早上五更便得起,天不亮就出发去操练场,一?般这个时间映容还在床上睡得正香!
之后再去兵部,中午也不回来,一?直到傍晚才到家,等到了家用完饭便一?头埋进?书房里,又是几个时辰不出来,有时候等他回了房,映容早已经等的睡着了,等十日一早朝的时候,更是四更天就得起,有时晚上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恨不得白天黑夜都使尽了才是。
映容看他那么忙,怕他身子熬不住,便叮嘱厨房那边每日晚间送夜宵过去,汤羹干点,咸甜分?类,一?段时间下来,原先从来不吃夜宵的傅伯霆竟然也养成吃夜宵的习惯了。
然而跟傅伯霆一?对比,映容真的是自愧不如,傅伯霆整日忙的一?个人当三四个人用,并且这样的生活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数年如一?日的过下来。
这谁能受得了?反正她是受不了的。
映容是个享乐主义,每天闲的吃吃喝喝,绣花写字,踢毽子扎风筝玩儿,这么一?比,她简直就是个纨绔子弟,全把工夫用来吃喝玩乐了!
这一?日又是深夜里,傅伯霆还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时,桌上的灯火渐暗,笔下的字迹也逐渐看?的模糊,傅伯霆刚想叫人进?来添灯油,还没开口,外头就有个小厮推了门进来,“侯爷,夫人说看书看不懂,叫您回去指导指导呢!”
他笔下一?顿,揉着额头就轻笑起来。
映容总怕他熬坏身子,让他过夜之前必须回去休息,他也答应了,但每次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映容总有各种由头来叫他,只要小厮一来报,他就知道这是映容提醒他到点了,该休息了,这也算二人逐渐建立起来的一?种默契。
傅伯霆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抬眼看窗外夜色深沉,月光微弱掩映于屋檐之后,傅伯霆坐直了舒展脖颈,笔墨搁在桌上,随后便起身回房。
懿兰居里静悄悄的,只留了几盏明灭摇曳的烛火为他照路。
回到房里,内室的帘子已经拉下,傅伯霆轻轻掀了帘子进?去,映容侧身躺在床上,裹着锦被,青丝散落在枕侧两边。
傅伯霆走近,见她手指攥着被角,心知她没睡着,故意低下身子在她颊边轻吻一下,映容睫毛微颤,往被子里缩了缩道:“干嘛?”
傅伯霆眸中笑?意更深,“你不是让我指导你读书吗?你就是这么躺在床上读的?不认真!”
映容捂脸道:“我刚才是读书来着,看?着看?着就困了。”
他忽的掀了被子,映容只穿着薄薄的杏色寝衣,身上顿时一凉,吓得小声叫了出来,尚未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欺身而上,暧昧缱绻的气息喷薄在耳边,映容迷离之时还不忘推他道:“吹灯,吹灯。”
二人折腾到半夜里,第二日映容就……
比往常起的稍微晚了点,傅伯霆倒是早早就走了,边上又没他的影子了。
映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酸痛,先把身上的衣裳整理了一?遍才叫人进?来服侍的。
因着起晚了,再加上傅伯霆又不在,早饭就自个简单吃的点,干点是芝麻酱小花卷,酥肉馅儿撒了芝麻的饼子,切成厚薄一?样的小米发糕,稀的是鲜笋鸡蛋汤,另有一?碟酱萝卜,一?碟虾油炒的黄芽菜。
这样的饭食在侯府里来说已是极简单的了,莫说是勋贵之家,便是外头随意哪家官员,摆起谱来一顿一二十道菜都是有的,不过映容不挑,也给厨房省了事,这些日子伺候下来,厨房也知道这位新夫人性子好,不挑刺儿,是个好伺候的。
早饭过后,映容想着给傅伯霆绣个香熏袋子,上一?回拿给他的那个结香花包,本以为他不会在意的,毕竟做工太素简了,傅伯霆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好东西没用过,那样的香包如何入得了眼?
再说他身上向来不爱戴什么香囊绥带的,可谁知道他居然挂在书房里了,映容上一?回去书房送汤看见了之后,回来就下定决心要重新做一?个好的给他,虽然她女红不大好,但下苦工夫的时候还是能绣出点样子来的。
叫人拿了丝线和花样册子放桌上,挑了墨绿,香妃二色为底,又选了银纹线捻合成股,再挑翠绿,绛紫,藏青三色织绣,样式选的是瑞雪松竹,等绣完了塞上结香花,合欢皮,白芷,柏子仁,再将袋口打上如意结便可。
这香袋是绣给傅伯霆的,映容擅长的那些花呀鸟呀便不合适了,麒麟仙鹤这些虽然她喜欢,但这几个样子难绣,稍有一?点走线不对,整个形神就散了,以她的女红就怕绣不出来,思?来想去,还是选了个简单点的瑞雪松竹,只力图能在配色上更精巧一些。
映容用宝蓝的料子做底,绛紫,墨绿,香妃走线勾勒形状,刚堪堪绣出个样子来,门口的携素进?来叫她,“夫人,荣寿堂太夫人请您过去呢?”
映容搁下手里的活计,想着太夫人怎么好好的叫她过去呢?
一?边粗粗拢了桌上的东西,一?边起身往荣寿堂过去。
荣寿堂里,太夫人正在喝茶,见着映容见来,忙唤她道:“你过来了,快坐。”
映容走过去笑道:“母亲叫我来有什?么事?”
沈氏笑了笑?,“这几日看你忙的很,还怕你不得闲呢!”
映容抿唇,“母亲说笑?了,我能忙什?么?侯爷才忙呢,日日早出晚归的。”
跟傅伯霆比起来,她算哪门子忙,忙着玩儿还差不多!
沈氏眼里有些担忧,“这孩子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劝也劝不住,我也不敢总叨烦他,念叨多了反而耽误他的事,如今你陪在她身边,仔细顾着点他的身子,也是成了家的人了,将来再有了儿女,可不能这么不爱惜自个了!”
映容垂目道:“媳妇知道的,他睡的浅,又总睡不安稳,这几日想起来给他做个宁神舒缓的香袋挂在房里,想来还是能有些功效的,母亲寻常也操劳,不如我也给您做一?个,全当小物件玩玩儿了。”
沈氏听了便道:“太劳烦你了。”
映容笑道:“您是我婆母,给您做东西是孝敬长辈,怎么能叫劳烦?”
沈氏浅笑?,心下长叹,从前她也是有女儿在身边孝顺的,女儿也常做护膝,棉袜,抹额这些小玩意儿来孝敬她逗她开心,一?晃多年,她的长女,从傅家大姑娘,到长明殿的傅昭仪,再到大邺的仁孝皇后,皇陵里的一?坯尘土。
母亲,我做这些小玩意儿是孝敬您的!
多少年她再没有听过这些话,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竟是儿媳在身边说了相似的话。
映容叫的那声母亲,与多年前长女口中的母亲不断交汇在沈氏脑海里,恍然如梦。
年岁渐长,她心里对长女的思?念一日更甚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论时间过去多久她都忘不了!
映容察觉到沈氏的心神不定,小心翼翼问了句,“母亲您怎么了?”
沈氏回过神来,换了笑?容道:“没什么,今日叫你过来,其实是为了另一桩事,你嫁过来也有些时日了,想来对府里也熟悉了,如今伯霆是侯爷,你是府里的当家夫人,也合该让你来执掌中馈,原先一?直是我在管着,现在有了你,我也该让贤了不是?”
映容听了忙道:“母亲太抬举我了,我年纪轻,经验也不足,从前在娘家虽也管过家,但只是跟着办了些小差事,如今您要让我管侯府,就怕我管不好呢!”
这话映容实在不是谦虚,而是真有些心慌。
靖宁侯府这样偌大的府邸,在尚未完全熟悉的情?况下,一?下子全落在她身上,搁谁心里也不安稳,万一?她接手了管家权过来结果没办好,岂不是砸了场面,以后沈氏还能放心她吗?
她想着再过一?段时间,等对侯府的人事都熟知了再接管也不迟,谁知沈氏又道:“年纪和经验这些都不是要紧事,谁不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呢?别看侯府看?着大,其实管起来不难,家里中馈也从未短缺过,没什么可操心的事,你若担心管不好,便先从我这里拿了账本和对牌钥匙去,总得学着管两天才知道合不合适,之前你在后院待的多,几个管事也都不怎么认得,一?会叫人领了他们见见你,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见了面说两句也就认得了。”
映容听她这样说,只好点头应是。
心里想着玩乐了这么些天,是该到干正经事的时候了。
其实沈氏想让映容尽快管家,多少也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大多数女子出了闺阁之后,一?般先做一?段时间谨小慎微的新媳,再跟着妯娌姑嫂学管家,有些嫁过去几年之后才能领到府里的一?点差事,还有妯娌之间为了争抢管家权和油水多的差事动辄吵骂的。
可他们傅家不一?样,没有妯娌,没有姑嫂,映容嫁过来就是侯夫人,不日还要领诰命,总得尽快让她立起来,当家的夫人可不能像个小媳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