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吊唁到傍晚时分,便要按着习俗来唱孝名?单。
余家的子孙亲眷依照辈分跪着,听着山人为老夫人唱孝名?单,白日里映容表现的镇定自若神色如常的,可现在跪在这里听唱名?,心?里却难受的不?得了,老夫人是余家的老长辈,她一贯严肃,但?心?里却又无比清明?智慧,家里的几个孙女不?说爱重?她,但?敬重?绝对是有的。
明?明?不?久之?前老夫人还精神抖擞的,可现如今却已经是她的丧礼了。
人间百态,世事无常,一个人生命总有走完的那一天。
一辈子太短,岁月须臾,年华更短,或许只有离别才?能教会人珍惜,爱惜。
映容抹着眼泪,默默的想?,余下的岁月,一定要好好去过?。
旁边的慧容已经哭的直不?起身子了,几乎倒在地上。
正堂里气氛凝重?,不?过?余家人丁太少,妻族,母族加起来也没多少人,这份孝名?单很快就念完了。
宫里来的黄袍太监又端着长公?主写的祭文念了一通,大约就是对老夫人曾经的贡献和功劳表示赞扬钦佩,再伤感的追忆一番开国时的几大功臣,感怀一下定元太宗皇帝。
悼词祭文念完,众人纷纷起身,但?哭声还是止不?住。
哭是不?能停的,若是哪家的长辈去世,家里的子孙没有哭出来,便是极大的不?孝。
可映容的性格本来就是就不?爱表露的,即便再怎么?难受伤心?也只会藏在心?里自己承受,让她像别人那样伏在棺材上痛哭流涕,她实在做不?出来。
等礼全?都过?完,外?头?便开始摆饭了,映容吃不?下,独自从小门那里出去,一个人往园子里走了。
外?边冷的很,天色也渐渐暗了,因着家里办丧事,众人全?都在正堂那边,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空落落的,只剩飘零的落叶和阵阵萧瑟的冷风。
映容裹着衣裳漫无目的走,前边是一片连绵围绕的雕花墙,没法再过?去了,便停下步子寻了个墙根处站着。
晚间的风越发冷的刺骨,暮色也暗沉下来,映容靠在墙上偷偷抹眼泪,平息了一会,又抬着头?望天。
深宅大院里的天地都像是被箍住了形状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人生一梦,恍若隔世。
她成了古代宅门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她的整个人生中都像是固定好的路线,她的生活中只有女红,理账,管家,只有做好这些,她才?能堪当一个典范的名?门闺秀,曾经的自由,向往和理想?统统离她远去,她也无法再拥有这些。
其实她心?里是很钦佩老夫人的,老夫人生于乱世,却能凭自己的双拳两手?和老侯爷一起打下现在的昌顺伯府,开国功臣,超品诰命,历尽三朝荣光,做女人能做成这样,算的上很成功了不?是吗?
她靠在墙上发呆,三月春闱,罗孝然就要来京城了。
她有些迷惘。
“天色这么?凉,你一个人站在外?边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映容吓了一激灵,猛地回过?头?去。
待看清来人,映容侧过?身子,束手?垂目道:“侯爷怎么?来这了?”
傅伯霆淡淡道:“屋里人多,出来透气。”
映容有意和他保持距离,若让人看见他们俩单独在园子里,那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这么?想?着,便规矩行了个礼,“那就不?打扰侯爷了!”
映容正要走,不?知怎么?的就触了他的霉头?,傅伯霆忽然伸手?拉住她胳膊,一道劲直接把映容带回了墙根那。
映容的后背撞上雕花的墙壁,手?腕处也被拉的生疼,心?里既是委屈又是不?解,小声问了句,“您这是干嘛呢?”
傅伯霆也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莽撞,轻轻放开映容的手?臂。
映容皱着眉,真心?觉得这位侯爷是个奇怪的人,若换了旁人她就踹上两脚,可偏偏这位她还惹不?起,也不?敢惹。
况且现在这样的场景她还不?能叫人,叫了人来倒霉的是她自己,毁名?声的也是她自己!
映容心?里很无奈,不?知道傅伯霆到底想?干嘛,走又走不?了,两人就这么?默默站着,谁都不?说话。
映容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一边腹诽,每次遇到他就没好事,回回都被堵在园子里走不?了!
傅伯霆沉默了半晌,看她揉手?臂,终于开口问了一声,“弄疼你了?”
映容没好气道:“当然疼了。”
都直接给她拽回来了,能不?疼吗?”
傅伯霆想?拉过?她的手?臂看看有没有弄伤,但?是映容立刻躲开了,满怀警惕的看着他,“侯爷还是站远些吧!”
傅伯霆目光深邃看向映容,“你为什么?,”
他略思考了一下,揣度着问道:“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避如蛇蝎一般?
映容差点被他气笑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见到外?男不?躲着?难道抱着?
但?是还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侯爷说笑了!”
映容抱着胳膊缩在墙根处,目光也只盯在地面上,站了一会,不?远处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碧容带着丫鬟过?来了。
映容抬起头?,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要是被碧容看见了,她可就惨了!
不?过?好在天黑,碧容没往四周瞧,说着笑着就走了,等人声过?去后,映容便赶紧提溜着裙子跑了。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这个傅伯霆,差点给她惹个大麻烦!
夜色深沉之?中,映容跑的没了影子,傅伯霆脸上的神色也看不?清明?,他手?里握了一支小银钗,心?中叹气,本来是想?把这个还给她的,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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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容一路跑回了灯火通明?的堂屋,靠在门上捂着胸口喘气,屋里的丫鬟婆子见到映容回来,忙过?来问安奉茶,映容理理鬓发,换了个端庄得体的笑容同她们说话,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让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她从来表现出来的,都是端庄娴淑,大家闺秀的做派,即便她自己不?是这样,但?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可偏偏每次遇到那位傅侯爷,所有的端庄都成了狼狈!只要碰见他就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