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毅国公府下聘
霍家的聘礼一共六十六抬,打头的是两棵挂金红珊瑚树,上面系着红绸子,金银锭子,翡翠玛瑙足足压了十来个大箱子,后面的箱子里放着绫罗绸缎,鲍鱼海菜,禽畜五谷,田契地契,六十六抬嫁妆都装的满满的,没有一箱是虚抬,可见霍家对慧容还?是十分重视的。
长辈和亲戚客人们在前厅里说话,几个姐妹就在海棠院里陪慧容。
霍家来的人不少,国公爷,国公夫人,族里的老长辈们,还?有二房老爷和二房夫人都来了,二房的少爷霍钦也带着夫人郑氏来了。
霍成没来,他跟慧容在成亲之前都是不能见的。
霍夫人是不大乐意二房的人过来的,但是按着规矩,二房的人必须得来,霍家人丁少,就这么一个叔叔辈的,要是二房不来,只怕余家会觉得霍家不给他们面子。
为了大局,也只能暂时忍一忍了。
自霍夫人嫁到霍家来,最恨的便是二房的人,在她看来,二房的人便是趴在他们身上甩都甩不掉的臭虫。
霍家的老公爷和老夫人早就过世?了,可是这么多年二房都不分家,赖在国公府里不?肯走。
二房是庶出,就算是分家也分不?到什么家产,还?不?如不?走,赖在府里,吃喝都由公中出,等住的年数久了,再到要分家的时候,族里的长辈们看在他们二房留在府里这么多年的份上,能不多帮着点?
到时候要是不多给点,大房自己的脸上都挂不?住,外头的人还不?尽编排他们苛待庶弟,轰二房出府的事??
霍夫人三番五次的提分家的事?,都被二房四两拨千斤的推脱了,二房的说听大哥的,那意思不?就是她这个大嫂说的不?算,可国公爷好面子,怕人家说闲话,不?愿意开这个口,这么些年,二房沾了他们多少光,沾了毅国公府多少光?
要不?是有国公府这个名头撑着,二房在官场上能这么顺当?永平郑家能把女儿嫁过来?
如今二房的霍钦已经在府里成了亲生了子,就更不好开口赶他们走了。
霍夫人气的咬牙切齿,可也确实没办法。
只等着慧容嫁过去,多生几个孙子,好把二房压过去。
霍夫人心里惦记着,可千万得跟慧容好好念叨念叨,一定要防着二房的人,她家那个傻小子从来就不?听她的话,如今娶了儿媳妇,便叫媳妇时常叮咛着,也盼着成儿能早日明白父母的苦心。
霍夫人对慧容倒是很满意,聪明漂亮,利落大方,样样都合她的心意,等慧容进了门,她有了帮手,以后再慢慢收拾二房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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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院里,慧容坐在八仙桌前,几个姐妹围坐着陪在一旁。
屋子里堆满了贴着红喜字的礼盒,桌上摆着喜饼,桂圆,糖糕,和几个朱红色螺钿漆盒,盒子里装着的是几个妹妹们送来的添妆。
映容送了一套赤金五宝头面,头冠,发?钗,压花簪,步摇,珠花,耳坠,手镯,项圈,戒子,整套头面零零散散算下来共有二十多件,足金打造,镶着红宝石,翡翠,密腊,黄玉和玛瑙粒,最大的一颗红宝石有大拇指那么大,镶嵌在瑞鸟衔花样式的头冠上,格外亮眼。
碧容送的是六只雕花金镯,雕刻的极为精美,放在铺着红绒布的熏香盒子里,也算是贵重讲究的物件。
黛容尚小,苏姨娘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只送了两对成色较为普通的玉镯,不?过添妆这事?,看中的是情谊,不?在乎贵不贵重。
余文轩和赵氏也一人给了三千两银子,算做贴补嫁妆的钱。
不?过慧容倒是有点惊讶,映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手笔给她添妆。
碧容送的那一份是代表了柳姨娘,黛容送的那一份是代表了苏姨娘,映容送的最贵重,那一套首饰少说也得千八两银子,本来以为是赵氏的意思,可是赵氏后来又另外给了三千两,想来是那一套首饰是从映容自己的私房里出的。
想想从前和几个妹妹的感情也不?是很好,如今就快要出嫁了,心里却突然不舍起来。
看着几个妹妹陪在旁边,慧容不?由的多愁善感起来,下一回再这样坐在一起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等几个女儿一个个嫁出去了,能再聚到一块都是难事。
慧容心里翻江倒海似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受,眼角落下几滴泪,映容看了便问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映容修养了一段时间,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前段日子没怎么出过房门,今天趁着慧容的喜事?,才算是出了一趟门。
慧容擦擦泪珠,哽咽道:“没什么,就是想着出了门子以后,离家里就远了,以后也不?能常常见了。”
映容笑了笑,“大姐姐要是想家里,就常回来。”
碧容道:“大姐姐是要大喜的人,哭什么呀,再说了,你?嫁到毅国公府去,那可是去享福的,往后姐姐就是世子夫人了呢!”
几句话说的慧容又笑了起来,“听说霍家有个好大的园子呢,以后我接你们过去玩。”
碧容看着慧容春风满面的样子,心里翻起一阵阵酸意,慧容命好,谁不?羡慕?
饶是心里这么想,但是脸上还?挤出笑容,“大姐姐说话可不能不作数啊!”
黛容在旁边问了句,“大姐姐的好日子可定下了?”
慧容笑道,“请了个先生算了算,说九月十八是好日子,长辈们在商量着,大抵差不?离了。”
映容道:“九月十八也太急了些吧,这前后也就半个来月了。”
慧容唉了一声,“我也觉得急了些,只是那先生说除了九月十八,再往后的吉日便得推到腊月里了,这么一合计,也就只能九月里办了。”
映容道:“九月也好,金秋九月,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姐姐九月出嫁,往后必定能三年抱俩,儿孙满堂。”
慧容一脸羞涩低下头,“快别拿我打趣了。”
映容又道:“明儿上平安寺上香求签,大姐姐也一块来吧,估摸着成亲之前也就只能出这一趟门了。”
慧容笑道:“这样正好,我早就想去了,一直没空,明儿正好一道去一趟。”
姐妹几个又说了一会话,瞧着快到晌午了,映容便道:“这也到用饭的时候了,大姐姐这里忙成这样,我们也就不添麻烦了,先回自个院子去了。”
慧容道:“我这事?情确实多,聘礼嫁妆什么的还?没点算完,你?既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留你?们了,待会挨个院子你?们送点喜饼过去。”
映容笑吟吟道:“那先谢过姐姐了。”
说罢便起身退出桌边,碧容黛容也都纷纷起身告别。
几个妹妹一走,屋子里顿时冷清下来了,只有金银珠宝堆在各处闪着亮光。
慧容叹了口气,叫来凝露,问道:“前边开席了吗?”
凝露垂首回道:“开席有一会儿了,伯爷和夫人都在厅里招待客人呢!”
慧容托着腮沉思?,缓声道:“咱们上前边看看去吧。”
凝露吓的一愣,“这,这不?大合适吧!”
慧容道:“我闷了好些日子了,一直在屋子里办嫁妆的事?,出去里散散心而已,不?要紧的,再说我又不?进去,就从厅堂前面过一圈,我想看看霍家有谁来了。”
凝露扑哧笑出来,“姑娘就别乱寻思了,姑爷今儿可没来。”
慧容脸一红,“你?这丫头,再胡说我打你?了,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凝露无奈道:“行行行,您愿意去就去吧。”
慧容笑笑,带着凝露出了门,从小道上进了园子里,过了厨房,一路走到二门口。
出了二门,就是外院。
慧容还?想往前,凝露却不敢了,忙拉着她道:“姑娘,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外院了,今儿还有霍家的人来呢,要是被霍家的人看见了,岂不?是该怪我们没规矩了。”
慧容想想也是,便转过身准备往回走,刚一转身,便听见二门口外面冲过来一个人,扶着墙吐了好几口酒。
慧容吓的整个人都呆住了,脚底下一步都挪不动。
扶着墙的人缓缓抬起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样子醉的很厉害,脸上,脖子上通红通红的。
“你?是,你?是谁啊?”慧容抖着声音问。
那男子看起来醉的厉害,但神志是清醒的。
慧容吓的微颤,但还?是壮着胆子站在那。
脑子里渐渐醒过神来,今儿来的赴宴的都是余家的亲朋好友,按道理她不应该不认识。
她不认识的,想来应该是霍家的人。
想到这一层,慧容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那人揉揉额头两侧,扶着墙慢慢站直身子,低声客气道:“是我酒后失仪,冲撞了大姑娘,实在抱歉,我叫霍钦,是霍成的大哥,大姑娘,应该是知道的吧?之前在荀老夫人的寿宴上,我们见过。”
慧容瞪圆了眼睛,这么说,应该是见过的。
只是她当时一门心思?全在霍成身上,哪有工夫去看霍成旁边站着的是谁。
慧容心里暗暗叫苦,走了几步,又转过来道:“你?,你?千万别说在这看到过我,千万别说行吗?”
要是让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知道,她就完了。
霍钦抿唇,欣然道:“大姑娘放心,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
慧容道了声谢,急急忙忙往回走,凝露一脸愁容的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看不?见后面那人的时候,凝露才出声,“姑娘您可真是的,叫您别出来别出来,非要出来,这下好了,迎面撞上大伯子了。”
凝露的叹气声一声更比一声重,“听说霍家二房跟大房的关系很不?好呢,这还?没进门就捏了个把柄在人家手里,唉!”
慧容懊恼道:“好了别说了,我心里不?也正后悔嘛!那我能怎么办呢?又不?能把他给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