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连着几日天气晴朗,风和日煦。

映容想着在家里无事可做,便叫上黛容和罗孝莲一起去游湖。

本来也叫了慧容,不过慧容如今忙着嫁妆的事,也没心思跟她们一起玩,碧容怕热,又听说罗孝然不去,便也不想去了。

因此只有映容,黛容和罗孝莲一起去了。

人不多,便也没摆什么阵仗,三个人坐了一辆锦缎平盖马车,一路悠悠行去。

正赶上店铺开门,摆摊串巷的时候,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马前进的缓慢。

罗孝莲掀开帘子往外看,叹道:“街上好多人啊!”

映容也探过去看了一眼,说道:“这是福民街,这条路上人最多了,再往前走是安和道,那边都是官员居所,到那就不堵了。”

罗孝莲道:“我们安阳那里也有许多小摊小贩,没想到京城这里也是一样,我原先还觉得京城这边都是高门大户富贵人家呢!”

映容道:“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大家都要糊口谋生。”

罗孝莲笑了笑,“也是,倒是我想的简单了。”忽又问道:“大姐姐怎么不来一起玩?”

碧容也没来,不过罗孝莲并不在乎她一个庶女来不来。

黛容解释道:“大姐姐如今忙着备嫁妆呢。”

“原是这样,”罗孝莲抿唇一笑,面色依旧温和,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羡慕。

国公府啊,那可是国公府啊!

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慧容嫁进了国公府做世子夫人,将来便是万万人之上的国公夫人。

罗孝莲不由得叹气,越是大户人家,越是看中门第。

余家再不济,到底还是个伯府。

望望窗外,又想起自己来,她是不愿在安阳随意嫁个人家的,可凭她现在的身份,想踏入京城的世家,那是难于登天。

可惜余家没儿子,若是余家有个儿子,姨表结亲做个伯夫人也是好的。

马车进了安和道,人流立刻减少了一大半,前头不堵了,马车也走的快了。

一直走到安和北路的岔道口,马车突然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映容正要问,便听的车夫出声问,“二姑娘,前头堵上了,跟另一辆马车正好对着碰上了,瞧着像是靖宁侯府的马车呢!”

映容愣了下,随即道:“既是侯府的马车,那咱们就避一避,让他们先过。”

车夫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却见前边的马车已经避开了,又回头问映容,“二姑娘,前头已经让开了,咱们走不走?”

映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前边是停着一辆马车,比她们的马车宽大许多,且没有绫罗流苏之类的饰物点缀,看样子不是女眷所乘。

不过都这个点儿了,傅伯霆早该上值去了,怎么可能在这呢?

映容正奇怪,对面也撩了帘子起来。

居然真是傅伯霆!

隔着街道,隔着车马,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映容心神微怔,攥紧了手,直到指甲掐的自己掌心发痛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帘子躲了回去。

按按胸口,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大佬们上班都可以随意迟到这么嚣张的吗???

映容定了定心神,对车夫道:“咱们快些走吧,别在这挡路了。”

看着前方马车渐远,靖宁侯府的车夫对着马车里小心翼翼的问,“侯爷,咱们能走了吗?”

里头声色淡淡回了句,“回府,今儿不想去了。”

车夫:“……”

余家的马车里,罗孝莲已经坐不住了,一边偷偷回头看,一边摇着映容的胳膊兴奋道:“二姐姐,你认识靖宁侯呀?”

映容摇头,“我不认识!”

本来嘛,就见过一面,也不算认识。

何必乱跟人家攀关系呢?

罗孝莲失望的放下胳膊,“啊?我看刚刚的样子,还以为余家和傅家相熟呢!”

不然为何傅家给余家的马车让路?

要是按着身份地位来,便是余文轩也得给傅家的马车让路,哪有傅家让她们的道理?

映容睁开眼,看向罗孝莲的眼神带了些许考量的意味,“我跟傅家不熟,余家跟傅家也不熟!”

罗孝莲还不死心,又问,“可是刚刚傅候爷都给咱们让路了。”

映容淡淡一笑,“傅侯爷只是不愿同女子争抢道路而已,人家谦和,咱们道两句谢就好了,可别在心里胡思乱想!”

罗孝莲笑容僵硬,“呵,二姐姐真是洒脱!”

话是这么说,可这语气怎么听也不像是夸人的。

过了安和道,往前不过百米,便是京城里最大的游湖。

这片湖已经宽阔到看不见对面的边际了,只能远远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面堆簇着碧绿的荷叶,浅粉夹桃红的荷花,以及大片漂浮的水草。

中间搭着一座九洞白石长桥,两岸分别连着两个小亭子,一个叫放鹤亭,一个叫望鹤亭,亭台的顶面俱雕刻了九只腾起的丹鹤。

这片湖再往前,水流不断,只是渐渐变窄,这便是另一条更为有名的永淮河。

永淮河白日冷清,一到夜晚,靠岸的花船便纷纷离开岸边驶向河中,那是只属于权贵的华美喧嚣之夜,有美艳的优伶,有陈年的美酒,有曼妙的歌舞,醉生梦死的温柔享乐夜夜不断。

除了永淮河的奢华靡丽,靠着这条河的岸边,也借势借名开起了许多家酒楼,京城里顶顶有名的仙鹤楼便坐落于此,一向是富贵人家宴请宾客的好地方。

映容这一行人并不敢往前走到永淮河那一片,虽然好奇,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怎好去那样饱含深意带着烟花之味的地儿?

相比起来,这一片荷花湖就要平静温和多了,来这的多是赏花采莲的姑娘们,也有夫妻带着孩子来捞鱼捞虾玩儿的。

映容叫人去租了一条乌蓬船,船不大,只有中间有蓬,便没带丫鬟们上船,只带了黛容和罗孝莲一起。

船夫在前边撑着杆划船,映容和黛容就拿着个篓子摘莲蓬和荷叶,莲蓬开的好,莲子也多,荷叶的根茎脆生生的,一掐就冒汁液。

罗孝莲不摘,只在一旁看着,问道:“二姐姐摘这些是要干什么?摘莲蓬我还能明白,可以剥莲子吃,可是摘荷叶是要干什么呀?”

映容笑道:“这些能做好多东西呢!荷叶蒸三遍沥干水,可以用来包糯米鸡,也可以切片熬水,加上莲子,百合,枸杞,糯米和薏仁炖成荷叶莲子粥,还可以做荷叶羹。莲子是可以生吃的,还可以放进菜里,或是去了莲芯做莲子茶,即便是那挑出来的莲芯也有用处,晒干了又是一味茶,味道是先苦后甘,清香绵长。”

罗孝莲不由得睁大眼睛,“莲子粥我是吃过的,旁的倒没怎么吃过,这荷叶和莲子还能有这么多精细的吃法呢?”

映容捧着荷叶,弯着眉眼道:“我经常跟我的几个好姐妹一起玩儿,这些吃的法子有多半都是从她们那边学过来的,可谓是吃百家饭知百家味,如今虽也快九月了,但是天气还是闷热的,吃这些清淡口味的最合适了,你要是喜欢吃,到时候我把食材和做法写张单子给你,你带回家去让厨子照着做就行了,都是很简单的做法。”

罗孝莲乐呵呵道:“那最好不过了,就是有点麻烦二姐姐。不过说起清淡口味,其实我哥哥最喜欢吃这样的。”

“他那个人,便是吃一盏茶,都非得拿早晨收的露水或是去年积的雪水来烹,他说这样烹出来的茶有一股清香,反正我是喝不出来的。”罗孝莲撇嘴道。

黛容跟着笑,“原来罗表哥还有这般风雅情趣。”

罗孝莲促狭的笑了笑,“什么风雅,我看他是矫情!我就等着往后来一个厉害的嫂子,好好治治他的臭毛病!”

几个人说说笑笑,摘了小半篓荷叶和莲蓬,瞧着差不多了,便吩咐船夫靠岸。

回了府,映容便带着拾兰往梧桐院走。

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得用这小半篓荷叶和莲蓬做些什么菜品,做完了还得各院里分一分,父亲那一份,母亲那一份,慧容,碧容,黛容和赵姨妈那都不能少。

看看那篓子,也不知够不够。

映容正低头思索着,迎面却碰到个人,映容只看见了靛蓝色的袍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抬起头,见着是罗孝然站在那。

映容一愣,立刻后退一步,规规矩矩笑着道一声,“罗表哥好。”

罗孝然嗯了一声。

他本就是木讷的人,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偏偏前几日又出了件让他丢人的事。

这几日是更加不想出房门,不想跟人说话了。

今儿是第一回迈步子,结果迎面就碰上映容了。

罗孝然默了半晌,又想往前走,又想往后退。

来回踱了两步,停下脚步,一副温和自若的脸色,垂手而立,问道:“额,二妹妹可否让让?”

映容赶紧让开路。

“多谢!”罗孝然抿着嘴,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里,然后躲回院子里去。

唉,说到底这一回就不该来。

他自幼也算得上是朗月清风般的人,读圣贤书,知圣人礼。

没想过就出这一趟远门,竟然碰上这样荒唐的事。

那个翠儿,提起来就让他生气。

真是一世英名尽毁于此!

母亲和姨母虽一再强调是那奴婢异想天开,让他不要在意此事,可他怎么想怎么膈应,如何能不在意呢?

罗孝然一面尴尬不已,一面急急往院子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