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过去,是靖宁侯太夫人沈氏,靖宁侯爷傅伯霆的母亲。
沈氏坐在客席的第一桌,对桌是毅国公夫人,这两家也是最显贵的人家。
沈氏的旁边坐的是秦六爷的母亲小沈氏,她们俩是嫡亲的姐妹,一个嫁到了傅家,一个嫁到了秦家,如今俱是显赫富贵的门庭,两位沈夫人走出来也是格外的有体面。
沈氏察觉到赵氏的眼光,噙着笑道:“你们家二姑娘也是个有意思的呢!”
赵氏眼角一抽,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太夫人客气了。”
赵氏面色很尴尬,她跟女儿说体几话呢,怎么就让给人家听见了!
沈氏虽已是侯府的太夫人,但年纪并不大,同赵氏差不多,再加上多年的养尊处优,看起来很是年轻。
这么年轻就做了太夫人的原因,还是因为当年那场宫变。
那一场宫变可真算的上是血洗京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傅家的老侯爷死在那场大乱中,这才让傅伯霆年纪轻轻坐上了侯爷的位置。
傅家的女儿,宫里的傅昭仪也死在宫变里,如今也不能称作是傅昭仪了,傅氏早已被追封为仁孝皇后。
便连荀家,也在宫变里死了两个儿子,不过都是庶子,除了他们的姨娘哭两句,也没人当回事。
旁边的黛容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只是碧容有些心急坐不住,探头探脑的,几次想要插话都没成功。
映容吃了一会,四处看看,顿觉心累,这吃寿宴还不止一场呢,中午一场席,晚上一场席,吃到天黑才算完。
又跟旁边的姑娘交头接耳一番,得到不少八卦消息。
边上的姑娘姓殷,闺名绮如,大理寺卿家的女儿,映容的手帕交。
从殷姑娘的口中,映容听说了很多奇闻轶事,小道八卦。
譬如对面的胶东王府女眷,年轻的打扮的极是妖娆的是胶东王太妃,年长的暮气沉沉一脸沧桑的是胶东王妃,年轻那个竟是年长那个的婆母。
况且听说胶东王府的情况很是微妙呢,说是那王爷天天往嫡母的房里钻,连妻妾的门都不摸了。
殷姑娘说着八卦,掩饰不住的兴奋,映容抖抖肩膀,大户人家的八卦……果然不同凡响!
吃着席,外头突然来人报了声,“永纯公主过来了。”
荀老夫人和荀夫人连忙起身,各家命妇也都跟着起身。
门口一下子进来十几个人,前呼后拥的引着这位永纯公主进来。
荀老夫人见了她极是高兴,这是宫里给她面子呢,携了永纯公主的手亲切问道:“公主怎的过来了?”
永纯公主笑道:“皇姐记得今儿是老夫人您办寿筵的日子,特意叫我过来给您拜个寿贺个礼呢!”
“唉呦,劳长公主惦记了。”
永纯公主见了沈氏,亲切的寒暄道:“太夫人也在,前儿还听皇帝提起您呢!”
小沈氏应合着道:“圣上年纪虽小,孝心也一点也不少,常常惦记着长辈们呢,也亏的公主们悉心教导。”
永纯公主笑了笑,又对荀夫人道:“宫里元妃也甚是想念夫人呢!”
荀夫人听得元妃二字差点落泪,低低唤了声,“滢儿。”后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荀老夫人给瞪回去了。
滢儿便是荀夫人五岁的小女儿。
她这一辈子也就两个孩子,大公子荀泽,小女儿荀滢。
生完儿子过后,十几年不曾再生养过,本以为子嗣缘就到这了,没想到还能有福气再得个闺女,眼珠子似的疼爱着,养到三岁,一道圣旨接进宫里封了妃。
圣旨接过来的时候,她哭得天也昏地也暗,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可被荀老夫人和荀首辅一通训斥,说这是宫里的意思,是圣恩,哭哭啼啼的也不怕惹祸!
她是不敢哭了,可这心里只要一提到女儿就绞的疼。
人人都说荀家好福气,儿子做大官,女儿做皇妃,可谁也不知道她的苦楚。
永纯公主一来,立刻就成了全场焦点。
说起来这位永纯公主,原先也不过是个采女所出,在皇室里根本就没什么存在感,跟着亲娘在幽闭的小宫室里长到十二岁,连李熙这个名儿都是服侍的老太监给起的。
谁料五年前一场宫变,大邺的皇室几乎都死绝了,这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公主躲过一劫后,突然就成了大邺皇室唯二的公主,身份立时显贵起来,再加上她与长公主关系亲厚,自此就一步登天九万里了。
在宫里有专门为她留的福安殿,宫外有占地半条街奢华无比的永纯公主府,府里金银珍宝数不胜数,享乐的法子一种接一种,说是酒池肉林都不为过了。
永纯公主过来也就叙会儿话,代表长公主来祝个寿,待了不过半刻钟就走了,不过这也很让荀家有面子了。
比起女席这边,男席那边就要热闹多了,席还没吃完,喝吐了的都有。
余文轩也没吃几口菜,光喝了半肚子酒,正是难受的时候,本想着借着这回机会多结交结交人,哪成想荀尚书,傅侯爷,秦六爷他们自成一桌,隔了个大屏风,谁都插不进去。
就剩个荀首辅在各桌轮转着问候招待,那个老狐狸,见谁都一张笑眯眯的脸,寻不着一丝错处。
他这半肚子酒,除了跟荀首辅喝的一杯,其它的全是跟无关紧要的人喝的。
这席吃的,躁的他差点抓破头。
中午宴席一完,戏台子那边便搭上了,众人移步到戏台子听戏去。
荀老夫人点了两出,荀夫人点了两出,各家夫人们有想听的也都点了。
唱的第一出是五女拜寿,跟着的是贵妃醉酒,女驸马。
余家几个姑娘听戏的喜好都不同,映容和黛容不挑,也不怎么爱听。
慧容喜欢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台面大的戏。
碧容最喜欢那种落魄书生遇到富家小姐的情节,古代版狗血浪漫爱情,先是小姐的家里反对,父母棒打鸳鸯,哥嫂嫌弃不已,然后小姐铁了心非要嫁给穷书生,历经磨难和挫折后,书生高中状元金榜题名,小姐扬眉吐气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听完了戏,各家都给安排厢房暂歇,荀家的厨房是一刻钟也没歇,紧赶着开始准备晚上的席面。
年轻的小姑娘们有不想歇的,都结伴往园子里玩去了。
姑娘在这边玩,对面是一群锦衣华服的哥儿们,也摆了几张桌子吃酒作诗,中间隔着一片湖,湖上架着九曲桥,水里栽了大片大片的荷花,粉粉白白,簇在荷叶中间,颇有几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韵味。
虽是隔着水,这边往那边偷偷的瞧,那边也往这边不经意的瞄。
可都不敢死盯着看,盯着看是要被笑话的。
姑娘们便一个个拿起扇子手绢赏玩起来,一边看扇子一边看对面,可心里还是害羞,扇子正过来反过去看了十几回,对面的倒是连衣裳都没看清,又想看又怕看,更有那性子内向的,直接躲到屏风后面去了,连步子都迈不出来。
慧容倒是不怕,站在栏杆前面,手里也拿一个扇子心不在焉的玩着。
映容站在人群中间,她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反正站在中间谁也看不见谁,殷绮如就站在她旁边。
“你瞧那个蓝衣裳的,定安侯府的世子,是之前跟你姐姐订过亲的那个吧?”殷绮如指着对面问了句。
她虽然放低了声音,奈何慧容已经对定安侯府四个字有敏锐搜捕并加强的功能了,立刻就听见了殷绮如说的话了。
慧容站在那,脸上已结了层寒霜,隐有愠怒之意。
殷绮如倒也没想排揎慧容的难堪事,只是说了句,“听说是一直在外求学呢,之前在松山书院念了几年书,前几日刚回京,往后应该就留在国子监了。”
边上一个小姐叹了句,“那不错呀,年纪轻轻的就进了国子监,往后入内阁都是有指望的。”
另一个又揶揄起来,“人家进了国子监,佟三姐姐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谁高兴了!”佟三姑娘又羞又恼。
周围一片笑声,唯有慧容脸色阴沉。
那边殷绮如已经笑的弯了腰,又有人指着对面穿一身黑色锦缎的高大男子问道:“那个是哪家的公子,生的好高大呀!”
殷绮如走过去看了眼,眉梢一挑,促狭笑道:“那个就别想了,毅国公府二房的公子,不过人家早娶了妻,他媳妇是永平郑家的姑娘,今年连儿子都生了。”
问的那个姑娘啊了一声,原是毅国公府二房的儿子,那二房老爷是个庶出,家产爵位都轮不着,二房的儿子想来也没什么指望。
本来看他生的又高又大,眉目俊朗才问了句,没想到竟连媳妇儿子都有了。
那姑娘觉得丢死人了,忿忿道:“都有家室的还跑来做什么?”
周边又是一通笑,殷绮如啧叹道:“你这可就不厚道了,谁说只准没成婚的来园子里玩了?”
那姑娘羞红了脸,佟三姑娘探头看了两眼,又道:“你瞧他边上站的那个,那个穿绛紫衣裳的,仿佛是毅国公家的世子呢!”
众人又涌到前边,是看见那黑衣裳旁边站着个紫衣裳的,略矮半个头,两人正在说话。
慧容立刻竖起耳朵来听,刚刚在席上那毅国公夫人就老同她说话,还总夸她来着,一听说是毅国公府的世子,慧容的心思早就飘过去了。
殷绮如见映容不说话,直接过去把她拉到前面来了,“我们在这说话呢,这么有意思的事你都不来。”
映容点她额头一下,“看把你给兴奋的,脸都要笑歪了,你还当什么大家闺秀,该去拉纤保媒才是。”
佟三姑娘拍手笑道,“你这话说对了,她就是个当媒婆的料。”
又有人问了句,“荀尚书和傅侯爷在哪呢?”
满京城最大的两个黄金单身汉,难怪这些姑娘们眼里都冒精光!
殷绮如摆摆手,“这里边儿没有,那两个多金贵,能见着都稀奇,你以为他们会跟这帮毛小子一处玩去?”
那姑娘叹口气,难掩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