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跟江妈妈两个从管事处回来,收拾完包袱,哭哭啼啼的回家去了,路上还不忘颠颠钱袋里的银子。
江妈妈心里既是难受又是害怕,她男人在外院做个小管事,要是知道她在内院里惹了主家不快,肯定又是一顿好打。
不过虽是打发她回去了,总归还领了些银钱,这钱还不少呢,留着养老傍身都是够的。
江妈妈一边算着银钱一边抽抽嗒嗒的哭,王妈妈可就没那么容易满足了,她也哭,气恼自己被赶了出去,但她还有几个门路可走,想着过几天等风头过去了,让她侄女王姨娘给行个方便,再给她寻摸个好差事。
王妈妈横着眼,心思也活泛起来,如今看她是落了下风倒了霉,可谁知道以后呢,风水轮流转!
那二姑娘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能成什么事,还有那个四姑娘,人小心眼大,忒坏!
等她寻几个生子偏方过来,让王姨娘生个儿子出来,这偌大伯府全是她侄孙子的,那几个赔钱货,该嫁的嫁,该滚的滚!
王妈妈自个在心里盘算着,只觉得王姨娘肚子已经揣了个金蛋似的儿子,又觉得自己往后是伯府的姑太太了,也要学着老夫人的样子享起富贵来。
王妈妈一路胡思乱想着,进了家门,不急着见男人和儿子,东西一撂就出了门往娘家去了。
上了王家先找哥哥哭一通,说自己如何委屈如何受罪,哭完了又叮嘱哥哥嫂子替她再谋个差事做。
王姨娘的爹是个疼妹子的,心疼王妈妈受了气,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下来,说要进府里找王姨娘说这事。
王妈妈听了自然高兴,吃完晚饭,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嫂子自是不乐意的,谁愿意为了小姑子找闺女的不快活。
洗着碗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口问了,“你真要找四儿去?”
四儿是王姨娘的名字,家里孩子多,因着她行四,便随意取了个名叫王四儿。
王老爹躺在炕上抽旱烟,“那肯定是要去的,我亲妹子托的事能不办嘛?”
王老娘听了哼一声,手里的碗筷摔摔打打,“你妹子说话比玉皇大帝还管用,你管你妹子,就不管你闺女了,那伯府岂是个安生地方?四儿在那待着本就艰难,你们帮不了她也就算了,还尽想着沾她的光揩她的油。”
王老爹砰一下摔了烟管子,“去去去,洗你的碗去,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叽叽歪歪的,你还想做爷们的主不成?。”
王老娘别过头去,低声嘟囔,“天天都是你妹子,跟你妹子过去吧。”
王妈妈回了自己家,可心里到底有些放不下心来,她又急性子,心里想着事根本坐不住,三天两头的回娘家,催命似的催王老爹。
王老爹叫她两下一哭,也没招了,挑了个大清早,换了身干净衣服往昌顺伯府过去。
他不敢走大门,走的是后门,揣着手躬着腰跟门房小厮说,“烦请小哥上里头通报一声,我是你们王姨娘的爹,我来瞧我闺女的。”
门房听说是王姨娘的爹,也好声好气的搬个凳子叫他坐,坐了没一会,王姨娘院里的丫鬟过来接他,王老爹乐的拍腿,“瞧见没,那是我闺女的丫鬟,我闺女叫人来接我了。”
小厮陪着应合了两句,“瞧着是呢!”
丫鬟可没什么好脸色,这王老爹一来准没好事,不是要吃要喝就是要银钱,这回肯定是为了王妈妈那事来的,又是个折腾人的事。
唉,这王老爹和王妈妈二人对她们来说简直比煞星还煞星!
丫鬟皮笑肉不笑,“您跟我过去吧!”
王老爹一脸满足得意的神情,自觉姑娘争气,嫁进了大户人家,连带着他都能沾点光,出入还有丫鬟引着。
从后门进了内院,七拐八绕的到了王姨娘的院子里,王老爹热泪盈眶的喊了一声,“四儿啊,爹来看你了。”
王姨娘从内室走出来,依旧是年轻俊俏的样子,只是眼睛有些疲倦无神,见着王老爹却连个好脸色都摆不出来,甩甩帕子道:“您这回又是来要什么的?”
王老爹脸色一哂,尴尬道:“我,我这不是想来看看你嘛!”
话未说完,便被王姨娘打断,“噢,我晓得了,您是为着姑姑的事来的吧,那我得跟您说清楚了,这事我可没法子。”
“你这,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那我有什么办法,她这回犯的事不小,奴大欺主,欺压苏姨娘母女,还得罪了二姑娘,那二姑娘可是夫人唯一的女儿,心肝宝贝似的护着呢,况且这事连老夫人都知道了,还说府里规矩不严,要严加约束奴仆,你说我能怎么做?我还怕她连累我呢!”
王老爹长叹口气,不忿道:“我又没让你找你们夫人吵嘴干架去,我是说,能不能再给你姑姑寻摸个好差事,府里要是不能待了,就给她安排在庄子上铺子上嘛!”
王姨娘气急反笑,“唉呦喂,您说的倒是容易,我又没有庄子铺子,上哪给她安排去?是给她安排到老夫人的庄子去,还是给安排到夫人的庄子去?”
王姨娘半恼半讽道:“您要是现在给我个大庄子大铺子傍身,别说把姑姑安排进去了,我连她男人儿子都能一道安排进去,可我屁都没有,也就光在这空口白话干过瘾了!”
王老爹被怼的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又道:“说起来这事还是怪你,要是你当时把你姑姑放在自己院里,哪有这么多是非。”
王姨娘气的呼吸都不稳了,“我把她放我院里?我是疯了不成?就她那好吃懒做的样子,放到我跟前来碍我的眼吗?”
王老爹嗫嚅道:“你,你当初能进伯府还是多亏了你姑姑呢,要不然你哪有机会伺候伯爷,哪能过上今天的富贵日子,四儿,做人不能忘本,你可不能自己过了好日子就不管家里了。”
王姨娘讥诮道:“呦,我谢谢您,我谢谢您把我卖进来做丫鬟,要不然我哪有机会给人家做小呢是吧?我给人家做丫鬟做姨娘我多体面呐,哥哥娶媳妇我贴钱,姐姐出嫁我贴钱,家里各个死缠着我要钱,我可真是有面子!我这日子过的可真是好!”
王姨娘真是恨急了家里,家里四个孩子,从小她吃的最差穿的最破,缺了钱也只卖她做丫鬟,用她的卖身钱养哥哥姐姐,如今看她在伯府做姨娘,手里有几个钱了,便一个个巴上来吸她的血。
王老爹被她说的涨红了脸,这一桩事没谈拢,父女两个不欢而散。
*
经华香榭一事过后,映容的威势算是立起来了,谁都知道这个看起来温柔斯文的二姑娘不是个好惹的。
赵氏自是觉得映容做的好,她素日里并不知道华香榭有这样的混帐奴才,以至于让苏姨娘母女受了欺凌,如今映容出头,也是为了护她的名声,毕竟后院不宁,乃是主母失责。
老夫人也有耳闻,面上虽未说什么,不过心里还是对映容赞赏几分的,干脆果决,行事利落,这才当得起高门贵女的气势。
余家的女儿,将来是要做嫡妻主母掌家中诸事的,万不能扭扭捏捏柔柔弱弱拿不出手。
说实在的,从前她未曾对这个孙女上过太多心,她最疼惜的是慧容。
慧容是第一个孙辈,又生母早亡,老夫人一向对她格外疼爱,慧容自己也是活泼明朗,嘴甜讨巧,这般长久承欢膝下,人心都是肉长的,难免不向着她偏过去。
而且映容一直以来的性子,都不是老夫人喜欢的那一种,吟诗作画,伤春悲秋,老夫人是战场上走过来的女人,最是见不得这种矫作样子,因此对映容的态度总是淡淡的。
不过如今倒是对映容有几分改观了,到底是余家的女儿,传承着老候爷的血脉,还算是禁的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