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4)

蓝玉明知故问,娘娘住在鸡鸣寺?

  马二说在为老太夫人守灵。

  蓝玉又问跟她的人都有谁? 

  马二说,除了内使、奉御、承薄,就是几个宫女,他看出蓝玉胆小,就拍胸脯,有事冲我说,我是娘娘手下最大的管事人。他有点瞧不起蓝玉,还叫个大男人、大将军,人家惠妃娘娘是女流,做事都敢作敢当,他却前怕狼后怕虎的,熊?选马二虽是个太监,年龄渐大,也猜出他们之间有男欢女爱的情丝勾连着,不然他不会这么顾前顾后的,惠妃也不会让他起誓发愿。

  蓝玉想了想,让马二先回去,说自己随后就到,叫马二在鸡鸣寺山门前接他。

  马二答应了,告辞后打马出城。

  四

  等待的滋味是难熬的。郭惠听了马二的禀报,立刻心跳耳热起来,全身的血都恨不得全涌到脸上来,烧得她双颊通红,连马二都看出来了,说娘娘脸色好看。

  郭惠叫宫女舀了一盆冷水,把滚烫的脸埋在冷水中,好半天才湿漉漉地抬起来,一点也没降温,一脸的水珠混合着泪水……她坐在宫女摆出来的梳妆镜前,叫两个宫女为她上妆。宫女们都很奇怪,哪有半夜三更上妆的道理?芽却又不敢发问。

  上好了妆,她打发宫女、小太监们都去休息,只留马二一个心腹在净室外打更。

  外面已报三更,钟鼓之声和诵经声渐渐沉寂下去了。鸡鸣寺里奇静。

  郭惠呆坐窗前,外面偶尔有点响动,她都要侧耳听听。

  门外台阶上守夜的宫女和小太监困得东倒西歪。

  蓝玉始终没有来,她的心悬到了喉咙口,心慌得不行,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山门外,马二可怜巴巴地坐在山门柱子底下,望着漆黑的大路尽头。困得不行了,便拉一拉自己的耳朵。

  蓝玉不是不想来,马二走后,他就叫管家把两匹马备在院子里。

  蓝玉却在客厅昏暗的阴影中走来走去,下不了决心。终于他对门口的管家说:“把马牵回马厩,不出去了。”

  管家答应一声。当蓝玉听见马蹄声渐弱时,又推门冲了出来,叫:“等等。”

  管家又命人把马牵了回来,管家目视着蓝玉等命令。

  蓝玉又改变了主意,命他骑马到鸡鸣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管家的不明白,老爷指的是什么?芽

  “笨?选”蓝玉说,“有没有兵?芽有没有埋伏?选一句话,是不是圈套。”

  管家的点点头,牵马出了院子。

  蓝玉心绪烦乱地在地上走着。

  他不能不防。朱元璋是个机警过人、手段毒辣的人,在他与郭惠的悲欢离合爱情纽带上,处处留下过朱元璋的鞭痕和刀伤。朱元璋又是个多疑的人,郭惠偏偏是个不计后果、不善于掩盖内心感情的人,万一朱元璋从她那里发现了郭惠心猿意马的痕迹,设下圈套来诱捕他,他贸然赶到鸡鸣寺,岂不是去送死?芽别看字是郭惠写的,如果皇帝的御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写什么她都得写呀。

  五

  郭惠没有盼来蓝玉,她又气又恨又怨,全都夹杂在挥之不去的情爱中,她痛苦已极。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鸡啼声,而且一鸡引来百鸡鸣,很快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像有万千只鸡在啼鸣。

  伏在梳妆台上睡着了的郭惠满脸泪痕。她惊醒过来,已是旭日满窗了。

  她呆呆地坐着,泪水又流下来。

  门轻轻开了,宫女托着洗漱用具进来了。

  郭惠烦躁地说:“出去,都出去?选”

  宫女们吓得放下洗脸盆,悄悄溜了出去。

  蓝玉也在感情的烈火里受着熬煎,他也一夜未眠,眼里网着血丝。

  管家回来了,蓝玉问他怎么样?芽

  管家说他在鸡鸣寺前前后后蹲了两个多时辰,除了上夜守更的和尚,没见到什么外人,只有一顶宫中的软轿放在院子柏树下。

  蓝玉跺脚失悔叹了口气,埋怨他蹲那么久干什么?芽怎么不早回来。

  管家的小心地问:“将军现在就去鸡鸣寺吗?芽”

  蓝玉脱口说道:“大白天去见鬼呀?选”

  管家的感到莫名其妙,退了出去。

  蓝玉一阵阵心疼、后悔,心疼郭惠白白等了一个晚上,说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后悔自己胆子太小,竟不如一个女儿家敢作敢为。

  蓝玉如坐针毡,好歹熬到了天黑,二更时分就备好了马。

  郭惠却彻底心凉了,不相信有奇迹发生了,他不敢来,是早该料到的,瓜州渡他的嘴脸还没领教吗?芽可他为什么冒死闯到万春宫去呢?芽说起来那胆子不小,可称“色胆包天”了呀?选

  停放着张氏灵柩的后配殿里阴森森的。郭惠一个人披头散发地坐在棺材前,任泪水洗面。

  马二悄悄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替她难过,又无法分忧。

  郭惠感到了他的喘息声,回过头来,看了马二一眼,说:“你一夜没睡吧?芽快去睡一觉吧。”

  马二懂事地说:“娘娘不更是一夜没合眼吗?芽那个王八蛋没来?芽”他断定,郭惠恨蓝玉,在他看来,蓝玉真的是个狗熊,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狗屎。

  郭惠反倒吓了一跳,问:“你骂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