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4)

马秀英说:“娘言重了,女儿不知犯了什么大过错,惹您生这么大气。”

  “倒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张氏说,“女大不由娘,不像小时候,仨瓜俩枣的事都跟娘说。”对马秀英来说,这已经是相当重的话了,她是个很自重的人,张氏几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马秀英垂下头来:“娘,女儿真的没有什么对不住娘的事。”

  “是吗?”张氏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方才到地牢里去干什么了?你先到厨房里偷大饼又是为什么?”

  马秀英早知全都露了底,便扑通一声跪下,说:“女儿不敢欺瞒,我是拿了一张大饼送给朱元璋去吃的。”

  “你好大的胆!”张氏说,“这事若让你父亲知道了,那还了得?这朱元璋人面兽心,你父亲高看他一眼,重用他,他却恩将仇报,和歹人合伙,要杀你爹,你却站在他一边。”

  马秀英申辩说:“娘,朱元璋是冤枉的,我还是那句话,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断然不会有害爹之心。”

  张氏道:“这就奇了。你跟朱元璋非亲非故,他给你这么大面子?是看上你了吗?这种势利之徒,我会把女儿许给他?”

  马秀英含泪说:“娘,我实话对您说吧,我去皇觉寺上香还愿那次,被桃花山歹人劫去,就是这个朱元璋不惧个人生死,凭着侠肝义胆,深入虎穴把女儿救出来的,他会害我父亲吗?”

  张氏呆住了,怔了半晌,她起身扶起马秀英,说:“你怎么不早说?况且,朱元璋既是咱家的恩人,他不说,你也不说,咱们亏待人家了呀!”

  马秀英说:“我本想告诉父母亲的,可朱元璋不许我说。”

  “这我倒不明白了。”张氏说。

  马秀英说:“这正是朱元璋为人可取之处。他不想利用这层关系邀功,他要凭自己的真本领升迁。”

  “好样的。”张氏很感动,心想,真是个仗义、有气节的男子汉。她忽然叫了起来:“唉呀,快去找你父亲放人,咱们这样对待恩人,岂不是以什么怨报什么了吗……”

  女儿提示说:“是以怨报德。”

  “对了,”张氏说,“那太没良心了。”

  这时郭天叙进来,张氏问:“你父亲呢?”

  郭天叙说:“叫孙德崖、赵均用请去议事了,好像商量取滁州的事。”又问:“娘,找爹干什么?”

  张氏说叫他快把朱元璋放了。

  “放了?”郭天叙说,“父亲回来就要拿他开刀问斩了。他朱元璋太张狂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舅舅他也认为是草包,有他在,我们都靠不到父帅跟前,他早就该有今天了!”这一番话,等于不打自招,出于妒火陷害朱元璋的就是他。

  马秀英心里气极了,现在却不能刺激他,就说哥哥误解朱元璋了。

  张氏也说他就会小肚鸡肠。

  正说到这儿,张天佑满脸是血地闯了进来,大叫道:“姐,不好了,不好了!”越紧张,越是语无伦次。

  “什么事呀,吓成这个样子?”张氏拿面巾为他拭着脸上的血迹,问:“怎么弄了个满脸花?”

  张天佑说,他陪姐夫到孙德崖那里去议事,哪是他妈的议事呀!是孙德崖和赵均用设的圈套,一进了大厅,刀斧手齐出,把郭子兴拿下了,他若不是跑得快,连个报信的也没有了。

  张氏急得团团转,说:“这可怎么办?快想个法子呀!”

  马秀英主张尽起本部人马去救人,他们不能不有所顾忌。

  郭天叙说:“咱们加起来没有一千兵,那不是去送死吗?”

  张天佑也说:“人家早有防备,满城是兵,救不出来姐夫,反把我们也搭上了。”

  张氏生气道:“依你们,反倒是不救了?不管元帅死活了?”

  二人不敢言语,霜打了一样。

  这时马秀英建议说:“娘,去把朱元璋请出来吧,他一定有办法,不会袖手旁观。”

  郭天叙出来拦挡说:“不行,朱元璋是孙德崖、赵均用同伙的,说不定设计陷害父亲就是他参与的呢。”

  “住口!”张氏气得乱颤,“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有脸往人家义士身上泼脏水!走,秀英,我们去请朱元璋。”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郭天叙说:“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五

  朱元璋已被松绑,和张氏、马秀英三人就在牢中商议起来。张氏说:“天叙他们说救不下来,只好来求你。你别记恨我丈夫,他是中了奸计,受了人家挑唆。”

  “这都过去了,不提它了。”朱元璋很大度地说,“无论有多难,都要把元帅救出来,大不了搭上我一条命。”

  张氏感激涕零地说:“元璋果然如秀英所说,仗义,你不记仇就好。没时间多说这些了,救了人再谢吧。”

  朱元璋沉思着说:“这是赵均用这贼人设计的连环扣,刀对刀、枪对枪地去拼,恐无济于事。”

  一听这话,张氏又着急了:“那可怎么办啊!”

  朱元璋说:“只可智取,我已有了个主意在此,不过得要委屈小姐一下。”

  马秀英立刻明白了:“你是想拿我为钓饵?”

  没等朱元璋作答,郭天叙进来了,说:“赵均用欺人太甚,打发人下聘书来了,说让妹子嫁他,就可放父亲回来,并且尊为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