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试探

“我又做了梦,梦见满是坟堆的村子充满了血雾,一个个长得像恶鬼一样的东西从坟里爬出来,朝着我前进,我转身逃跑,回身看见婆母和刘长庚,他们笑着站在我身后,跟我说:‘你留下来,我们就彻底解脱了。’”

“他们把我推向那些爬来的恶鬼,任由我被他们抓到坟堆旁,那像是一个仪式,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挣扎着被扔进了一个坑里。”

“梦就到这里,我睁开眼,居然是在夜里,我被绑在担架上,被抬着往前走,我没有说话,好在他们也没有发现我醒了,我听见刘长庚说‘再快一点,子时一定要进村。’”

“我想起了自己做的梦,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子,我也不敢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跑掉。”

“可我也不想死,我只能等着,然后,我听见了一个秘密。”

庄月闲抖了一下,双手抱了抱胳膊:“在深山里,有一个不见天日的村庄,这个村庄里有百十口人,他们不与外界接触,人死了就埋在村庄里,本来是与世无争的,可却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最初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他重复不断地死而复生,最长的一次足有七天,尸体都开始腐烂了,他忽然又睁开眼,说自己没有死,那些村民因为长久的不和外人接触,愚蠢的以为这是老人善良,福报大,阎王爷不收他,还去询问他死了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老人说他只是睡了一觉,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没多久,一个年轻人也开始了这样的状况,他死了一天一夜,醒了说自己没有死,然后死了三天三夜,再次苏醒,直到七天以后,他开始腐烂,又醒过来说自己没事,一个人,两个人都这样,愚蠢的村民不以为然,直到半个村子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已经烂的满身恶臭的老人才说了实话。”

“他说他其实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想活着,于是他吃了年轻人的生魂。吃了生魂就能在人间活下去,他不止自己吃,还把这个办法告诉了被他吃了魂的人,年轻人为了活下去吃了别人的魂,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半个村子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他们都想活下去,于是不断地吃人的魂魄,直到整个村子的人都成了一个模样,再没有一个活人。”

“可他们都没有死,也没有鬼差来收他们,甚至还能不断地生出孩子,新生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半人半鬼,它们不吃人的东西,每天都想吃魂魄,吃的越多,长得越快,没有新的魂魄吃,它们就吃村里的人,慢慢的,所有人都成了恶鬼。”

“恶鬼吞食恶鬼,死去的恶鬼满心怨念,诅咒这个村子的恶鬼永不超生,浓烈的怨念封印了整个村子,再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就在整个村子都陷入绝望的时候,没想到恶鬼居然生出了和正常人一样的孩子,每一代人里就有几个这样的孩子出生,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即便吃了鬼也不会被同化成恶鬼,于是恶鬼们拼尽全力将一批正常的孩子送了出去,希望他们能找人破解这个村子的诅咒,让他们不再被折磨。”

“但是恶鬼们没有等到这些孩子来救他们,逃出去的孩子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恶鬼们的希望破灭,他们想到了一个恶毒的办法,给正常的孩子下诅咒,诅咒他们的灵魂在死后回到村子,诅咒他们的后代同样如此。唯一破解的办法就是找人来代替他们成为村子里的一员,同时,每年要不断地供奉鬼魂给他们食用,否则他们就会被诅咒折磨,这样,为了他们自己,这些离开的孩子也会竭尽所能的满足恶鬼们的愿望,这些孩子的后代也不能摆脱村子的诅咒。”

“刘家就是活鬼村的后代,婆母把自己的丈夫留在了活鬼村代替刘长庚,而我,则是婆母的替代,不然她的魂魄会被勾回村子里,分食。”

“进入村子之前,他们要在我身上刻下烙印,这样村子里的恶鬼才不会把我当成误闯进去的外人,不然我会被抓走做替代,刘长庚筹谋了这么久,怎么会让我成为别人的替代,在离村子还有一座山的地方,他们解开了绑着我的绳子。”

“他们用刀在我手背上刻下一个符号,刀子划开血肉的瞬间,我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逃走,可惜,躺了太久的身体已经麻了,我摔在地上被抓住。”

庄月闲仰头看了一下屋顶:“那一瞬间,我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我以为我真是命好,嫁了一个不错的人家,可以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我以为我有个爱我的丈夫,疼我的婆母,可爱的儿女,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场骗局,是用我的命做代价换来的。”

“所以,我夺过了他们手里的刀,自杀了。”

“我以为我死了,魂魄离开了身体,我没命的跑,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哈哈哈……”

“可惜呀,我根本就没死,我的魂魄是被吓出了身体,而身体,已经被婆母侵占了。”

“她借助我的身体复生了。”

庄月闲看向朱青珑和另一个穿着斗篷的老鬼,目光悲戚:“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我能听见他们跟我说话,他们让我自己去活鬼村,只有七天时间,不然我的女儿就会成为婆母的替代品。”

“我逃到了鬼市,这里很奇怪,好像能隔绝他们的一切,我进来以后没有再听见他们的声音,但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

“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我再不去,我的女儿就要死在那个都是恶鬼的村子里了,你们两个看上去不像是寻常的鬼,如果你们谁能帮我救回我女儿,我可以告诉他另一个秘密,关于长生与荣华富贵。”

“我怎么知道你这是不是一个假的故事,而你是想诓骗我去活鬼村送死呢?”斗篷鬼问道。

庄月闲一愣:“你可以先去刘家打听打听,看看我被婆母代替的我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可以用我的孩子做要挟。”

她说的很平静,仿佛真是走投无路,拼死一搏。

斗篷鬼笑了一声:“还有母亲能提出用自己的孩子做要挟?”

“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会护着他们,留在刘家,也许最后就是成为活鬼村里的一道菜。”

“唔,说的不错,可我没那么大本事。”斗篷鬼说完就走了。

庄月闲哀求的看向朱青珑,可惜,朱青珑根本不为所动:“我帮不了你,但可以告诉你一条出路,这店里还有一个隐秘的规矩,如果超过七天没有鬼接受交易或者交易十分凶险,可以去鬼王馆求鬼王出手。”

庄月闲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个答案,她微微一怔,继而不死心道:“外面有鬼在找我,我怕根本到不了鬼王馆,你能不能把我送过去?”

“既然这么凶险,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你留在这里好了。”

说完,朱青珑起身就走。

台下众鬼面面相觑,又喜闻乐见,等着看庄月闲笑话,毕竟这鬼话店里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只是,活鬼村啊,鬼界的禁忌,它们真想多听一点故事。

眨眼间,朱青珑已经出了门,没想到庄月闲居然也出来了,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朱青珑将她堵在门口:“你跟着我,我也不会保护你,我没有答应你的交易,能在鬼市开店铺的鬼实力强大,你只要在它们的店里,那些外来的野鬼就动不了你,可你若是自己出来了,视同你放弃交易,这店你绝不能进去第二次。”

庄月闲不顾一切的飘出了门。

看热闹的鬼们跟着出来,围着朱青珑和庄月闲。

朱青珑见它如此冥顽不灵,转身走了。

庄月闲一路跟着,朱青珑也不理它,一直朝前走,下一个店铺叫画。

画店的门开着,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位长得很秀气的鬼画师,画师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口的两位道:“诅咒画按诅咒时间抵寿命,护身画按护身时间抵寿命,催命画按被催命者剩余阳寿抵寿命……”

“求你帮帮我。”庄月闲抓着朱青珑的斗篷道。

鬼画师抬头看看她们,不再说话,它正在画一个人,一个姿色平凡的女人,那画马上就要完成了,却被画师起身够颜料的时候撕毁,嘴里嘟哝道:“真是不小心,功亏一篑啊。”

朱青珑只扫了一眼,转身走了。

下一家店叫命格,店老板就站在门口,视线落在朱青珑身上,他穿着一身白衣,对着朱青珑道:“改一次命格只要十年寿命,划算的很,看看不?”

“逆天改命,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你怎么只要十年寿命?”朱青珑道。

白衣店主摸了摸鼻子:“啊,我没那么厉害,就是把他的运势集中到一起而已,逆天算不上,可你也不要小看这本事,有时候啊,际遇变化,人心也会变化,最后就真的改命了。”

“比如呢?”

“有人享了荣华便觉得这是自己的,殊不知他命里本来不该有,不过是一时运势堆积而已,为了这一时荣华不惜一切代价,最终害人害己,甚至永不超生。”

“可惜富贵迷人眼。”

“不错不错,你真是看的明白。”

朱青珑忽然一笑:“你有没有做过,把一个人的运势改坏?”

“咦,还真的做过。”

“结果如何,那自然是让他生不如死,自尽而亡。”

“不如,你将刘长庚的生辰八字给店主,改了他的运势?”朱青珑冲庄月闲道。

庄月闲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他生辰八字,他没有过过生辰。”

“看来你做不成我的客人。”白衣店主笑眯眯道。

朱青珑莞尔一笑,继续超前走,下一个店铺,梦。

这个店里只有几张床,店主在柜台后边看账本,旁边贴着一张纸:美梦一夜十元宝;造梦一场一金山;解梦十元宝;杀梦一年阳寿起,补梦一年阳寿起,探梦另谈。

店内的床上躺满了鬼,一个个都是闭着眼心满意足的表情,店主看见朱青珑,笑脸迎人:“做梦吗?梦一夜锦绣前程,姻缘美满。”

“那都是假的,美梦最虚无。”

“唔,你不懂,有时候活的太苦了,就要做个美梦舒心。”

“日子苦就努力改变,做梦能有什么用?”

店主笑笑:“梦呀,也不全是虚无的,有时候能看见最真的真相,比如你的枕边人,梦里都是在琢磨怎么杀了你,而你在他身边却做着美梦,若是早让你知道他的心思,你一定会想,你不要做他的发妻。”

“所以你可以探梦?”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很少做的。”

“你探梦能保证探得的消息都是真的?”

店主摇头:“不能,万一对方比我厉害,我鬼命都要丢掉。”

“那杀梦呢?”

“那就简单多了,梦里杀人,轻而易举。”

朱青珑再次看向庄月闲:“杀梦如何?”

庄月闲依旧推脱:“他若死了,还有婆母。”

店主看了一眼庄月闲,又翻起了账本。

朱青珑继续往前走。

下一店铺的店主本来正在门前晃悠,看见她们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回身把店关了。

一连关了三家店铺,长街到了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