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昆仑被封山了。
鉴于山上这些妖精不成气候,朱爷手一挥设下结界,不等她回来,山上的小妖精下不了小昆仑。
四位大妖都出了门。
竹竿说他准备回人间,顺道去看看会念经的鬼长什么样子。
青奴说蛇族里有点事要解决,他回去解决一下,顺道去看看会念经的鬼长什么样子。
朱爷懒得搭理他俩,明明想看戏,非说的那么牵强。
青龙默默的跟在朱爷身后当跟班,无名观的事也许都是当年因果。
三山岳离小昆仑有万里路。
渥丹若不是用了法,也不会这么快就能赶到。
但对于朱爷这种大妖来说,万里路不过刹那之间,身随念动,他们就落在了三山岳关外。
三山岳是连绵三座大山组成的,自古是兵家要地,历来备受朝廷重视,因而改朝换代之时免不了受牵连,但神奇的是,无论多大的战争,这里的伤亡都极其小。
这里的人不信佛,不崇道,只敬拜三山仙门。
这里流传着一句话。
三山岳,三座山,一门九口皆成仙。
而千年过去,现在他们敬拜的只剩两位神仙,三山圣公和三山圣母。
这两个神仙传说是两夫妻,成神之前就是三山岳的人,后来被一位上仙点化成仙,仁善公正,灵验非常,护佑这一方水土已逾千年。
不过,神仙也有自己的事,一旦不在又发生些事,就很棘手了,比如现在。
自古普通百姓起名字都是很省事的,比如这地方叫三山岳,那镇子就叫三山镇,村子就叫三山村。
这时候晴空万里,阳光甚好,三山镇的牌匾闪着金光,往里看去街道干净,商铺林立,一派生活富足之貌。
竹竿转头问渥丹:“人呢?”
渥丹眨眨眼:“啊?”
“这么大的镇,一个人都没有?”
渥丹这才反应过来,他刚还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时候应该人来人往才对,怎么会空无一人:“难道这些鬼已经害人了?我出来的时候人都是没事的。”
朱爷往前走去,伸手拨了一下,仿佛画上颜料尽失,晴空消散,阴霾漫天,刚刚繁华的街道鬼气森森,到处都冰冷冷的,仿佛许久无人居住。
这一拨,仿佛开了一道门,有隐隐的念经声响起,渥丹一脸痛苦的表情指着街道:“又来了。”
奇奇怪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不清在说什么,语调诡异拉长,一方声歇,另一方就会接起,若不仔细听,仿佛这声音毫不间断。
朱爷仔细听着,一步一步往里走。
其他人悠哉的跟着。
约有一刻后,朱爷问渥丹:“你不知道它念的是什么?”
渥丹堵着一边耳朵:“不知道,他们每次都是乱念的嘛。”
朱爷把他的手拉下来:“你仔细听听。”
渥丹立刻两只手都捂上耳朵:“我不要,这东西听多了会法力尽失。”
朱爷照着渥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老子让你听你就听,废话一堆。”
渥丹的眼泪唰就下来了,两只手立刻捂着头,嗷嗷惨叫。
“听都不敢听,你治什么鬼?”
竹竿和青奴见怪不怪,青龙居然还点了点头,表示朱爷说的对。
可惜渥丹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听出来,胆战心惊的试了一下自己的灵力,这才松了口气说:“我听不懂。”
朱爷的目光冷冽起来,竹竿打圆场:“哎呀忘了说了,这小家伙修为不够,学道刚刚二十多年,哪能听得懂这故意被混淆的鬼语。”
青奴咂咂嘴:“无名观没有师承吗?”
渥丹眼含热泪道:“当然有,听说祖师可是正经道家传人,不过也没有都传下来呀,传闻祖师收徒之后,还没有把一身本事都教完就不知所踪了,还是三山圣母和圣公梦中传授几部经书,然后就这么一代一代往下传,那经书玄妙非常,难懂的很,到了我这儿,我一本还没学完呢。”
竹竿乐了:“那你能从那些鬼手里逃出来,还真是运气不错。”
渥丹傻笑:“还行,还行。”
朱爷听完往前走去:“这鬼念的不是经,是一段话,或者说是一首诗的一部分。”
青龙念道:“实乃仙家女,何以配婚嫁?不可误此身,切莫惹凡尘。凡人终成鬼,仙家何处寻?”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谁家的仙女要嫁人啦?”竹竿听完疑惑道。
“往里走不就知道了,肯定不止这一段,没准它们念的就是它们的由来呢?”
青奴拉了拉竹竿:“我看这镇子里到处都是鬼,咱们分开找找,把听到的东西合到一起,就能明白了。”
“朱爷,我不要分开,我要跟着你。”渥丹怂怂的一把抓住朱爷的衣袖。
朱爷看了他一眼,十分嫌弃。
青龙过来拉开渥丹的手:“我拉着你,你别烦她。”
渥丹一脸的憋屈,小声嘟哝:“你哪有朱爷看上去可爱。”
青龙听后居然笑了一下,吓得渥丹一哆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深觉面前这人是个很厉害的角色,立马改嘴:“你你你,你也挺好看的。”
前方一眼望去黑雾弥漫,路根本看不到尽头,竹竿和青奴已经看不见影了。
念经声没有断,越来越多,交杂在一起,开始听不清具体内容,渐渐的,开始有拉长的哭声此起彼伏,极其瘆人。
“那些鬼是怎么出现的?”朱爷问。
渥丹挠了挠头:“这得从一千年前说起了,据说一千年以前,三山岳还没开始供奉三山圣母和三山圣公,当时张天师收妖杀鬼设立界限,道门势大,到处都是道观,这里也出了一个无名观,是谁建立的已经不知道了,但是这个观里出了一个成仙的人。这人据说是天生的仙命,才几岁就被一个游方的神仙点中,家里人就把他送去了无名观,这人去了无名观之后,果然与众不同,学什么都快,没多久就能除妖降魔,消灾解难,成了闻名一方的真人,当时无名观的香火极其鼎盛,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无名观一夜之间没人了,观里所有的东西都很整齐,没有任何痕迹能让人知道这些人都去了哪里。大家一致认为是被这个天生仙命的真人带着成仙了,于是就把无名观保护了起来,照样供香火,还扩建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代,大家慢慢的也都不再在意这个传说,原来无名观的地方也改成了卧房,专给想来观里小住清修的人住,大概几年前吧,有人说,经常半夜听到屋子里传来人的说话声,有时候还会灯火通明的,灯灭了又亮,没人也点灯,我们就派人去看了,可是看来看去,什么都没有嘛,还以为是这些人闹着玩。可是后来,每个月来这里小住的人都说有问题,说这些卧房闹鬼了,我们派了更多的人过去,就真的听到了,有人就在你身边说话,有说有笑的,有人走路,有人练功,就跟我们的日常生活一模一样,可就是看不见人,我开了眼,甚至烧符请神,都看不见他们的样子。”
渥丹说着打了个哆嗦:“直到三个月前,我们决定做一场法事,亲自跟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沟通,法器刚摆上去,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什么,他们就出现了,就像虚空出现了一个裂口,一个接一个的走出来,不怕阳光,也不怕符咒,看着我们问我们要做什么法事,再后来,我们跟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些鬼怎么都不承认自己是鬼。”
朱爷听完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判定他们是鬼?”
渥丹一愣:“难道还能是人?他们身上没有人气啊,冰冰冷冷的,虽说普通的鬼是触碰不到的,可要是修道之人或者死了几百年的鬼魂,能触碰到也很正常啊。”
朱爷没再解释,只说:“你就没想过他们都是尸体?”
渥丹摇头:“怎么可能,僵尸哪能那么灵活?再说,没有尸气。”
朱爷反问:“没有尸气就不能是尸体?”
渥丹一脸懵懂:“书上说……”
朱爷又一个巴掌拍在渥丹后脑勺上:“修道之人,居然只会看书。”
渥丹委委屈屈:“师父就说让我看书嘛。”
朱爷一指青龙:“你看他是什么?”
渥丹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人啊,多正经一个人啊。”
青龙笑了一下:“我是条龙。”
渥丹惊讶的张大嘴。
青龙给他解释:“你自己也说,鬼应该是触碰不到的,可修道之人或死了百年的鬼能触碰到也很正常,可见无论是什么,修行到了一定程度都能迷惑人的眼,书上告诉你的只是它原本该有的形态,并没有说它不会变化。”
渥丹红了脸:“可是,可是尸体能说话,还什么都懂,这不太可能吧?再怎么修炼,人死后三魂七魄离体,尸体不应该什么都记得啊,这些尸体还能教我们作法,还会念经,这简直,简直不可思议,当然,我知道僵尸修炼之后可以,可是,可是他们肯定不是僵尸。”
朱爷斜睨了他一眼:“谁跟你说他们三魂七魄离体了?”
渥丹的脑袋都要承受不了这一来二去的反问了,嘴唇抿的紧紧的,百思不得其解。
“人死七魄先散,三魂后散,不该留存人体内。所以一般的僵尸都是因为墓穴出现问题导致死而不腐,变成僵尸,这样的僵尸没有记忆,除了力大无比之外没什么本事,只会遵循本能去吸食人血,大多成不了气候。但若是这尸体被埋的地方碰巧遇上风水宝地,吸收了天地灵气,开了灵识,僵尸就会修炼,慢慢形成意识,若不犯戒,最终修尸道可成仙,这是书上写的。可也有例外,如果一个人是被困死的,三魂七魄无法离开,一直停留在原处,这个人很可能不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会继续做生前所做的事,完成一直想要完成的愿望,光是看着,他与常人无异,甚至比常人更好,但既然已经死了,常人若与他接触时间长了,最终都会中尸毒而死,所以,你说他们给村民治病都给治死了,不见得是方法不对,而是一般人受不了百年尸毒,而这些中尸毒而死的人,尸体不会腐烂,很有可能变成僵尸。可你要是给他们解释,他们是无法理解的。”
渥丹总算明白了:“那怎么杀他们呢?”
青龙摇头道:“我还没有说完,刚刚说那种,是好的情况,还有一种,是禁术炼成的,这种尸体名叫七魄游尸,形成的原因和刚刚那种差不多,但是被人故意设阵害死的,在人死之前,摄三魂下咒,封七魄在体,这样的尸体同样不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三魂统领七魄,只要下咒的人给三魂下了命令,七魄游尸就会听令行事,未竟大仙不是告诉你这里有个阵吗?因而,自然形成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是个道观,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设阵困死了这些道士,他们会突然出现,是因为结界破了,可能是计算好的,要去看了才知道。
渥丹后脊骨寒气冲脑,他是个连妖都没见过几个的道士,念个咒,画个符还算可以,一听说这些东西很可能是被人故意做出来的,简直要被吓死了。
在他的意识里,朱爷这种级别的妖,跟三山圣公和圣母是一样的,他们出手解决的东西,绝对可以轻易要了他的命,更何况,听青龙一说,这玩意没准他师父都没见过。
小道士战战兢兢,脸色惨白:“那要真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朱爷微微一笑:“那就等三山圣母和圣公回来自己解决。”
渥丹都要尿了:“啊?朱爷您不管啦?“
朱爷捏捏他的耳朵:“三山岳是谁管?我管的地方叫小昆仑。“
渥丹一把抓住朱爷的衣袖:“可是,可是修道之人,不是应该解救苍生吗?”
朱爷把他的手弹开:“老子不修道。”
眼看着朱爷真有要往回走的意思,渥丹一屁股坐地上抱住朱爷的大腿:“哇……朱爷不要走啊,我师兄他们还生死未卜呢……”
青龙把渥丹揪起来,似乎对他抱着朱爷的行为十分不满。
渥丹转而又抱住青龙:“大仙,你劝劝朱爷嘛……”
“再嚎我就把你扔僵尸堆里,闭嘴。”朱爷一巴掌拍渥丹脑袋上,让他往来时的方向看。
念经声停了,有人敲起了木鱼。
地上升起了雾,木鱼声由一个变成许多个,还有脚步声整齐的响起,穿过越来越浓重的雾向他们走来,这些人的脸上带着微笑,穿着道袍,手里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直到他们面前。
“渥丹,你回来了。”为首的人冲着渥丹说。
渥丹一下子蹦起来,刚要过去又觉得不对,试探道:“向丹师兄,你们出来啦!”
向丹微微一笑,笑容阴冷无比:“是啊,师兄出来了,来接你。”
“还有道友啊,一起来吧。”向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渥丹,等着他过来。
朱爷靠近渥丹,右手伸进他身上的乾坤袋里点上朱砂,抽出手来暗暗在左手心画了一道符,然后握了一下渥丹的手,印在了他手上:“你跟着他们走,我们在后面跟着你。”
无名观在三山镇的北边,这些道士敲着木鱼,不紧不慢的往回走,渥丹冷汗涔涔,越靠近无名观,腿越不听使唤,开始控制不住的抖。
青龙一直跟在朱爷身后,表情平静,他离朱爷很近,方位微妙,只要稍微快一点,就能挡在朱爷身前。
“别慌,你这些师兄弟只是受了控制,还算不上是死人,管住嘴别说话,一会儿无论谁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回答。”
渥丹勉强镇定下来,终于走到了无名观门前。
观门开着,里面十分明亮,许多穿着法衣的人在忙碌,听见声音,那些人回过身,无名观的道士走进去,露出了朱爷和青龙。
那些穿着法衣的人看过来,个个仙风道骨的模样,毫无阴晦之感,随后他们聚到一起,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突然变得激动,要走过来,却一下子消失了。
一道阳光照裂阴暗的天空,无名观的道士一个激灵过后倒在地上,周围灰暗的景色溃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