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浅听完孙月读的信息,面色平静地拎起她的“肺子”,边走边说:“再议。”
虞浅没说什么时候有空,孙月就把她的“再议”两个字,修饰润色出一大段,回复给她们程总,然后屁颠屁颠跟着虞浅走了。
越到下午这会儿,太阳越是灼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孙月开着车从倒车镜偷瞄坐在后面的虞浅时,觉得她的情绪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差了。
回酒店的路上,虞浅的手机连连震动。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潘二狗”字样,懒懒接起来:“怎么了二狗。”
对面的人直接挂断电话。
但又憋不住话似的,很快打回来。
“虞浅,我过几天要回国,你来接机。”
虞浅是这样的人,越是熟悉,越是刀子嘴。
她丝毫不意外地“哦”了一声,然后翻起旧账:“你回来我为什么要接机,以前我去其他国家拍摄,回去时也没见你主动给我接机,哪怕一次。”
“你有助理接送!”
“你难道没有助理?”
“这次没有!”
虞浅这才稍显意外地笑了:“原来不是因为公事,那你回国干什么?”
“你管我回国干什么!”
虞浅忽然不再问了。
车窗外艳阳高照,阳光折在金属陈设上,亮得晃眼,可即便是这样,也快要十月了。
彼得恋人的忌日也快到了,他不会想要自己一个人呆着。
外媒关于彼得的传闻比她还多,各种信息不堪入目。
有说他性向成谜,被拍到酒后抱着某男性痛哭。
有说他这些年的设计再也不复以前的风光,设计的单品越来越少,江郎才尽。
也有说他背着家里的妻子和某女模同居多年,私生活混乱。
可其实这些捕风捉影里,拼凑不出事实的千分之一。
虞浅始终记得,到国外的第二年,她和彼得几乎穷得吃不起饭。
圣诞节那天,满街灯火,他们裹着厚重的棉衣坐在郊区装潢简陋的合租屋里,商量着煮面条里是否要奢侈一次,放半根香肠。
那天虞浅查了账户,无意间发现自己的拍摄尾款已经入账,他们像两个兴奋的疯孩子,在大雪中一路狂奔,去买了酒和炸鸡。
回来的路上彼得摔了一跤,眼镜飞出去好远,手里还紧紧护着炸鸡。
圣诞夜彼得喝多了,哭得鼻尖通红。
他满脸眼泪地说起自己因为车祸突然去世的妻子,说起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最后他醉倒在简陋的沙发里,眼泪顺着眼角不断落下:“我一想到无论我设计出多美的服饰,她都不可能穿得到,我就觉得我生活毫无意义。”
虞浅不敢安静太久,马上问彼得,是否定好了机票,到帝都时是什么时间。
彼得说是早晨,大概8点钟。
她怕勾起彼得的伤心事,故意气他:“那么早,那我不一定起得来,去晚了可能就要麻烦你多等一会儿了。”
彼得也是半个帝都人,本来还心心念念想赶着早餐时间吃完炒肝来张油饼,听虞浅说起不来,气得差点背过去:“虞浅!我要是赶不上吃炒肝油饼,我就跟你绝交!”
挂断电话,彼得以一己之力发挥出千军万马的吵闹声,终于在耳边消散。孙月是贴心的助理,车子里永远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虞浅就在钢琴曲里,思绪慢慢沉浸,回到那个下了鹅毛大雪的圣诞夜。
彼得酒量奇差,也可能是百愁缠心,才好容易醉倒。
反正最后对着雪夜吞酒的,只有她一个人。
隔壁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三岁大的孩子,生活也很拮据,彼得和虞浅在超市买打折的鸡肉时常能碰见那对夫妇,也同样拎着袋子排队等着称鸡肉。
但他们应该很快乐,三岁大的小孩正在给他们唱幼儿园新教的圣诞歌。
歌声断断续续从风雪的夜色里传来,也是在那天,虞浅忽然想起过程骁南。
他应该已经上大学了,也许在大学校园里遇见了合拍的女性,发展成了恋爱关系。
但没想到,小兔崽子动作还挺快。
居然高三就谈恋爱了?
那岂不是,她才刚走,那家伙就有女朋友了?
虞浅在心里“啧”了一声,与此同时,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孙月苦口婆心:“我们到啦,今天没有其他工作,回去要好好休息,不要熬夜喝酒了。”
“嗯,你也好好休息。”
这家酒店的服务确实很到位,虞浅拉开车门,一片阴凉从头顶笼罩过来。
大堂经理正笑着对她说:“虞小姐,我帮您遮伞吧,天太晒,小心中暑。”
有那么一个瞬间,虞浅忽然想起程骁南给女朋友遮伞的样子。
他是否也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呢?
“酒店准备了祛暑饮品,如果您需要可以打电话给前台,我们会差人送去。”
虞浅点头:“好。”
-
“南哥!”
沈深从外面跑进来,抹了下额角的汗,“我找你半天了,打电话你也不接!”
“有事儿?”
“季苒说想吃石斑鱼,学校那边那家,咱仨一起去呗,她在外面车上等着呢。”
程骁南垂头看着手机里孙月发来的一大堆话,想了想,觉得如果这是虞浅,她大概只回他两个字,再议。
看完,他笑了声,收起手机:“走吧。”
沈深听见笑声,怔了怔,总觉得最近他南哥有点不对劲。
大热天的,好好的办公楼不呆,总往拍摄基地这边跑,而且听说他还给A区这边工作人员买过咖啡。
前些天也是,说吸烟室设计得太舒服了,影响员工们健康,加急定制了一批烟灰缸。
结果沈深去抽烟,就被那造型感人的烟灰缸吓到了。
最闹心的是,季苒还拿回去一个放在家里,说给他用。
本来沈深也没多想,但这会儿站在拍摄基地的A区,他忽然灵光闪现:
新签的那个模特姐姐,最近好像就在A区这边拍摄啊?
其实公司决定签虞浅时,沈深正好在外地出差,回来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毕竟他们的模特没有100也有80,签几个新模特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也是前几天,他才听人说,新模特是程骁南提出签的。
沈深跟在程骁南身后往外走,摸着下巴琢磨,觉得他南哥是不是看上人家虞浅姐姐了。
仔细一想,还真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程骁南就喜欢这款的,高中就是!
他高中时谈的那个女朋友就是姐姐,开红跑车,性格挺酷。
虞浅好像也是那种类型的?
但程骁南真的准备好开始一段新感情了么?
沈深刚才满公司找人,就因为季苒说今天必须请程骁南吃饭,她说她说错话了,得请客赔罪。
当时沈深挺纳闷的,问季苒,你说什么了,还能把南哥惹到。
季苒挺纠结地说,倒不是惹了程骁南生气,是她脑子一抽,问程骁南和前女友为什么分手。
还说当时程骁南表情很淡,看得她都有些揪心,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季苒说,南哥这么多年,还是没走出来啊。
所以沈深也搞不明白,现在程骁南是准备开始新恋情,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搞不明白,他也就没敢嘴欠拿这事儿调侃。
毕竟程骁南感情的事儿,他从来都没搞懂过。
那会儿上高中,学校追程骁南的女生挺多的,校花都给他写过情书。
但他在校外找了个女朋友,据说还比他们大。
当时沈深觉得这事儿不妥,劝程骁南:“南哥,咱再怎么混也是学生,社会上的姐姐你hold不住的。”
那时候是课间,教室里乱成一团,程骁南没抬头,垂着眼睑紧盯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漫不经心地说:“玩玩。”
后来老师派了班长来叫人,程骁南被叫走,手机就放在桌面上。
班主任说只有怕吵到程骁南时,沈深才能消停点,所以他俩是一桌。
老师管这叫“以静制动”。
程骁南才走,他放在桌面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冷不丁震动。
他手机和别人不一样,是水果4,白色,很小巧的一款,比沈深用的金属壳手机秀气很多,也时尚很多。
沈深下意识看过去——
满屏幕的都是程骁南发出去的信息,对话框的名字写着“姐姐”。
而这位班级里公认的“静”的,被回了四个字加一个标点:
【闭嘴,话痨。】
沈深当时吓死了。
不是,说好的玩玩呢?
怎么觉得他南哥玩得好卑微啊?
沈深和程骁南认识的时间长,渐渐懂了个道理,不懂别问,憋着。
于是他坐进驾驶位,立誓当一名沉默的司机。
季苒坐在副驾驶位,程骁南一个人弯腰进了车子后排。
沈深的车上一堆没用的毛绒玩具,估计都是季苒的,他把一只大嘴猴往旁边推了推,方便坐下。
车开出拍摄基地,不久就到了酒店那个路口,正逢红灯,停下来。
程骁南向窗外看去,阳光明媚,果然看见孙月的车停在酒店前面,还有帮虞浅撑伞的酒店人员。
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已经开出“梧桐里”。
沈深冷不丁听见身后的程骁南叫他:“沈深。”
“啊?怎么了南哥?”
“你是开酒店还是开鸭馆?怎么那么多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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