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
秋末时节,枯黄的树叶到处飞舞着,落在大地上。
长长的官道上,一阵温润而又脆气的歌声从陆无双和程英的嘴中唱出。
叶千秋骑着一匹马,而陆无双和程英则是坐在白猿的左右肩膀上。
这样奇怪的组合,让时不时从大道上经过的路人眼中充满了惊讶之色。
着实是那白猿高大,寻常人看到只有躲闪的份儿,但又看到两个少女坐在白猿肩上唱着悠扬的曲调,又觉得好奇。
这一路行来,越往北,天气越寒冷。
秋末将尽,马上就要入冬了。
北方和南方的冷是不一样的。
北方是干冷,而南方是湿冷。
陆无双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兴奋,但时日久了,便不免有些想爹娘,连话都少了许多。
不过,终究还是年纪不大。
忧伤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叶千秋教两人唱着简简单单的送别,曲调悠扬间,充斥淡淡的离愁。
从嘉兴陆家庄离开两个月后,叶千秋方才带着陆无双和程英来到黄河北岸的风陵渡头。
而此时,已经是冬日。
前几日,黄河两岸连下了几日鹅毛大的雪。
黄河水已经有了结冻凝冰的迹象。
好在,叶千秋白天带着白猿过岸,河水尚且没有冻上,尚且能渡船。
刚到了风陵渡口,只听得吵嚷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
叶千秋带着两个小姑娘和一头高大白猿一出现,顿时引得众人围观。
着实是因为这组合有些奇怪。
不过,因为叶千秋只身着一层单衣,再加上他整个人看起来着实不是等人之辈。
也无人敢挡他的路。
况且,还有白猿在一旁跟着,两旁的路人皆是小声议论着。
有些江湖人朝着叶千秋看去,低声议论猜测着叶千秋的身份。
叶千秋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入住,还好他来的早,若是来的晚了,便是连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家客店唤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彩头。
店老板常年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一流的。
叶千秋一进店,便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叶千秋问掌柜的要了两间上房,他自己一间,两个孩子一间。
白猿只能自店外自己找地方去,叶千秋倒也不担心,凭借白猿的功力,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之外,恐怕还无人能敌得过。
叶千秋之所以走了两个月才堪堪到了这风陵渡,只是因为一路上带着两个孩子,走走停停的,自然不能让两个孩子和他一般快马急奔,两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叶千秋可不会亏待了两孩子。
还有就是,他还顺便又去了一趟临安城,宰了几个奸臣宵小。
此番北上,叶千秋是奔着李莫愁去的。
但找寻李莫愁的下落的事,自然有各地的丐帮弟子,不用他自己操心。
况且凭借他一人之力寻人,自然比不上遍布各地的丐帮耳目。
所以,他自然也不着急,就这么有条不紊的一路北来。
进了店,叶千秋教店家烧了热水,让两个程英和陆无双洗了热水澡。
又给两个孩子加餐了一顿,鸡肉俱有,还有一壶酒,是店家送的,让叶千秋喝了暖身子。
叶千秋倒是不在意,给两个徒弟一人倒了一小杯。
两丫头喝了一小杯,酒气便上了脸。
两人本就都是白白嫩嫩的,这一下,更显得脸蛋白里透红。
吃了饭,叶千秋让两个丫头自去客房睡去,旅途劳顿,两个丫头刚刚修炼内功两个月,自然是一身疲累。
到了夜里,北风一刮,又下起雪来,河水终于凝冰上冻。
刚刚结冻的河水,自然不能行车。
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车,许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给阻在风陵渡口,无法启程。
风陵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南来北往的行旅客商源源不绝,不到半天,镇上的客店便早已住得满满当当的,后来的客商也无处可以住宿。
“安渡老店”的客舍宽大,找不到店的商客便一股脑儿的都涌来,让店里显得分外拥挤。
掌柜的费尽唇舌,每一间房中都塞了三四个人,余下的二十来人实在无可安置,只得都在大堂上围坐。
店伙搬开桌椅,在堂中生了一堆大火。
众人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门外风声虎虎,一时都无睡意。
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夹雪,从门缝中挤将进来,吹得火堆时旺时暗。
众客人看来明日多半仍不能成行,眉间心头,均含愁意。
陆无双和程英下午美美的睡了一觉,到了夜里,反倒是精气十足。
陆无双也不怕生,和表姐程英围坐在大堂里,听着那周围的行商,江湖人在胡吹大气。
一个山西口音的汉子说道:“这天气真是折磨人,一会儿解冻,一会儿结冰,老天爷可真不给人好日子过。”
一个河南口音的矮个子道:“你别怨天怨地啦,咱们在这儿还有个热火儿烤,有口安稳饭吃,还争甚么?”
“你要是去了开封府,这会儿指不定连命都得丢在那儿。”
那山西口音的汉子问道:“那是为甚了?”
那河南口音的矮个子说道:“蒙古人打下开封府之前,开封府就已经是闹瘟疫闹了好几个月。”
“短短几个月时间,那城里的人是成片成片的死。”
“后来,蒙古人虽然把城给攻下了,但蒙古兵也染上了瘟疫。”
“蒙古兵和拼了老命的金兵激战了十六个昼夜。”
“据说,去年的开封府天气异常奇怪,都过了立夏了,却冷得像大冬天一样。”
“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发热、咳嗽、呼吸困难,非常怕冷。”
“没染病的人,一万人里面也没有一两个。”
“每天运出城的亡者,大概就有二万人。”
“等到了冬天,蒙古人进了城。”
“那瘟疫依旧是没止住。”
“这今年一整年,光景都不算太好。”
“听说,现在开封府都差不多十室九空了,一家几口人都死光的,绝不在少数。”
众人一听,当即又有人道:“这瘟疫怎么这么厉害,可找到了瘟疫的源头?”
那河南口音的矮个子则道:“坊间都传瘟疫的源头可能在蒙古兵里,蒙古兵最开始先围城了三个月,后来又撤走了。”
“就在他们撤退以后金兵出城采集给养,有可能接触了染病的尸体或者物品,在不知不觉中把传染源带回汴京城里。”
“谁知道呢,反正,眼下的开封府是不能去了,去了就有可能要了命。”
“从去年到现在,城里最起码都死了百万人了。”
众人听了脸上都露出胆寒之色。
一场瘟疫让百万人丧命。
着实是可怕。
此时,又有人说道:“蒙古鞑子残暴,比起金人更胜几分,最好让瘟疫把蒙古鞑子都给弄死了,不然,蒙古人若是侵宋,那大宋可就岌岌可危了。”
大堂之中的人,一听说起了蒙古鞑子的残暴,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更加热烈。
这时,只听得有人说道:“大宋和蒙古不是联手灭金了的友邦吗,怎会南下侵宋?”
只听得一个湖北口音的汉子说道:“那是你不知道蒙古鞑子那一年就已经兵临过襄阳城下。”
“若非郭大侠夫妇出手,再加上当时蒙古大汗铁木真病重,蒙古大军这才撤兵。”
“蒙古鞑子残暴,觊觎大宋国土,大宋虽然土广人多,但大宋军备积弱,却是比不得蒙古鞑子的铁骑。”
“我看,那蒙古鞑子是早晚还要再南下。”
“只可惜,在我们襄阳城守城的守军统制吕大人是个昏庸无能之徒,若是蒙古大军再南下,就凭他,恐怕还真守不住蒙古人的猛攻。”
这时,又有人说道:“蒙古人若是南下襄阳,全城军民奋力合击,未必不能战胜蒙古人的铁骑。”
先前那人说道:“那是自然,我襄阳百姓,又岂能贪生怕死。”
“只是怕那无能庸碌的官儿,害了全城百姓。”
一个四川口音的客人忽然叹道:“其实守城的好官各地都有,只是朝廷忠奸不分,往往奸臣享尽荣华富贵,忠臣却含冤而死。”
“前朝的岳爷爷不必说了,被奸臣秦桧害的没了性命。”
“单单在我们四川,朝廷就屈杀了好几位守土的大忠臣。”
有个广东口音的客人愤愤的道:“国家大事,便全坏在了这些奸臣手里。”
这时,又有人说道:“其实大家伙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不知你们听说了没。”
“前些日子,大奸相史弥远和他的那些走狗都死了,听说史弥远是被人活活吓死的,死的时候,两眼大睁,就在史弥远的目光所看之处,挂着七个脑袋。”
“而那七个脑袋正是史弥远的鹰犬耳目“四木三凶”。”
“此事,在临安都传遍了。”
有人问道:“四木三凶又是谁?”
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叫道:“史弥远死的好啊!”
“这老贼擅权二十六年之久,一手遮天,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无恶不作,用事专且久,论者纷起。”
“他还专用谄媚卑鄙之人来巩固他的权力,薛极、胡矩、聂子述、赵汝述这“四木”大奸臣皆是史弥远最为得力的亲信。”
“正所谓“草头古,天下苦”,便是说薛极和胡矩这两个了。”
“而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三人和史弥远狼狈为奸,人称“三凶”。”
“梁成大谄事史弥远家丁万昕,人言籍籍,人称梁成犬。”
“李知孝专欲敛财,不知纪积。莫泽贪渎为害,甘为鹰犬。不少忠义之士受尽他们的残害。”
“四木三凶,奸臣当道,使得大宋国势日微。”
“史弥远等人招权纳贿、货赂公行。”
“还大量印造新会子不再以金银铜钱兑换,而只以新会子兑换旧会子并且把旧会子折价一半,致使会子充斥、币值跌落、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将这些大奸臣通通给杀了的。”
这时,只听得有人说道:“据传言,此事和那无名大侠有关,无名大侠最喜欢割人脑袋。”
有人问道:“无名大侠又是谁?”
那人回道:“无名大侠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物,是神是鬼无人知晓。”
“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面貌,没人见过他的人,所以,人称无名大侠。”
“大家应该有所耳闻,从去年开始,蒙古人的大官将军最起码死了五六十个。”
“皆是夜半三更,便被人取了首级,挂在了城门楼子上。”
“听说,连蒙古皇帝也吓的夜不能寐,睡觉都是睁着眼睛。”
“这些事,据说都是无名大侠做的。”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心情热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道。
“这事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只是任蒙古人找了个底朝天儿,也愣是没找出那位暗地里出手的大侠是谁。”
“北地的百姓不都在传吗,是天上的天神天将下凡,替大宋扫除大患来了。”
“唉,若是真有天神天将,就应该将蒙古皇帝也一股脑儿的给杀了。”
“嘿,那可说不准,那位无名大侠从北到南,又杀蒙古大官,又杀朝廷奸臣。”
“说不定哪天,那无名大侠便去取了蒙古皇帝的狗头呢。”
这时,叶千秋从楼上走了下来,坐在程英和陆无双的身旁。
陆无双一脸好奇的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你听说过那位无名大侠吗?”
叶千秋笑了笑,道:“自然是听过一些的。”
陆无双闻言,直问道:“师父,那你知道那位无名大侠的名字吗?”
叶千秋道:“既然是无名大侠,那旁人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呢?”
“也许,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一起做的呢。”
陆无双闻言,微微颔首,道:“师父说的有道理啊。”
这时,只听得客店外传来一阵箫音,那箫音意境深远。
令众人听了,都有些恍神,连说话之声都小了不少。
叶千秋听到那箫声,让陆无双和程英在大堂里好生呆着,他则是出了大堂。
却见夜空之中雪花飘来,北风呼呼之下,一个青衫长须客正站在那屋顶吹着箫。
那青衫客身材高瘦,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身穿青衣直缀,站在雪夜里,高人风范显露无疑。
叶千秋轻点足尖,摇身而起,落在那屋顶的另一角,从怀里掏出一个“埙”来,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叶千秋手里的这个“埙”呈椭圆形,是他自己制作的玉埙,一般埙只有六个孔,但叶千秋的这个埙却是有十个孔。
埙是中国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音色朴拙抱素独为地籁,乃是乐器中最接近道家天籁的。
埙之为器,立秋之音也。
平底六孔,水之数也。
中虚上锐,火之形也。
埙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声。
故大者声合黄钟大吕,小者声合太簇夹钟,要皆中声之和而已。
叶千秋用埙吹出的乐曲,和那青袍客箫声融合在一起。
箫埙相和,忽而欢乐,忽而愤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宛,瞬息数变。
二人迎着寒风,吹完一曲。
那青袍客收起手中玉箫,朝着叶千秋哈哈一笑,道:“叶道长,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叶千秋微微一笑,朝着那青袍客说道:“黄岛主,别来无恙。”
这青袍客不是旁人,正是“东邪”黄药师。
叶千秋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风陵渡口,碰到“东邪”黄药师。
本来以为,在嘉兴可能会碰到他,但嘉兴没见他的踪迹,却是在风陵渡口相遇了。
叶千秋和黄药师客气几句,又说了他两个多月以前曾经在嘉兴碰到过他女儿女婿。
黄药师笑了笑,和叶千秋说起话来。
却是只言片语都不提他女儿女婿。
一番交谈下来,叶千秋方才知道,为什么黄药师会出现在风陵渡。
原来,黄药师两个半月之前,也在嘉兴。
不过,他之所以没和叶千秋碰上,却是因为李莫愁的缘故。
原来,黄药师自从离了桃花岛,数年之间,便一直浪迹天涯,行走江湖。
那几日到了嘉兴,却是看到了李莫愁。
李莫愁是这十年来,江湖上最丧心病狂的女魔头。
黄药师虽然没有为武林除害的意思,但却也跟着李莫愁,想要看看她到嘉兴是不是要害人。
若是李莫愁害人性命,他自然得出手救一救。
后来,一天夜里,黄药师跟着李莫愁到了嘉兴南湖。
黄药师本以为李莫愁要去害人。
没想到她路过一片坟地时,碰到了一灯大师的弟子武三通。
二人说了一些话之后,却是突然大打出手,武三通打不过李莫愁,先中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
中了毒之后,武三通就全力逃跑,跑到了那破窑。
黄药师本来是想出手救一救武三通的,毕竟武三通是一灯大师的弟子。
但谁知道李莫愁和武三通边打边揭短。
李莫愁大骂武三通是个禽兽败类,贪恋自己义女的美色,为老不尊。
黄药师一听,心中对武三通的印象就差了许多,又听二人说了不少话。
知晓这二人数年前还曾经一起联手过,自当是更不愿意出手,只当二人是狗咬狗。
结果,武三通便又中了李莫愁的五毒神掌。
黄药师从暗处看的一清二楚。
后来,看到双雕出现在破窑,黄药师不想看到女儿女婿,便直接走了。
待知道李莫愁和郭靖大战,负伤逃离嘉兴之后,黄药师无事,便索性一路北上,追寻李莫愁的踪迹。
倒不是想追杀李莫愁,只是看到李莫愁,他就想起了那已经死了徒弟梅超风。
所以,他也就一路北来。
不过,李莫愁狡诈,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找到李莫愁的踪迹。
叶千秋听完黄药师的话,便当即和黄药师也表明了他的来意。
黄药师一听,叶千秋也是为了李莫愁。
当即笑道:“那我们却是能同路了。”
叶千秋笑道:“求之不得。”
二人都是内功精深之辈,别说叶千秋,就是黄药师也是不惧严寒。
说来,二人其实也不算熟识,只是当年华山论剑。
叶千秋夺得天下第一。
黄药师对叶千秋自然是佩服的很。
他这一生从来不服旁人。
除了王重阳,就叶千秋能让他心服口服。
二人坐在屋顶上聊了大半夜,黄药师一生纵横天下,对礼教世俗之见最是憎恨,行事说话,无不离经叛道,因此上得了个“邪”字的名号。
他落落寡合,生平实无知己,虽以女儿女婿之亲,也非真正知心,郭靖端凝厚重,尤非是他所喜。
不然当年也不会出难题考校郭靖,让欧阳克和郭靖竞争。
但和叶千秋聊了大半夜,却是让黄药师只觉得觅得了平生知己。
叶千秋不过寥寥数语,便已经是大合他心意。
直引得黄药师说道:“早知当初,我就不该下华山,理当和道长一起在华山之上清修。”
二人相谈甚欢,到了后半夜,黄药师去客店里取了两壶酒来,递给叶千秋一壶。
二人一边对饮,一边畅谈。
黄药师一生所学甚杂,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五绝当中,属他最有才华,这也是他得意之处。
若论杂学,他以前一直觉得天下间没有人能和自己比较。
就是王重阳也不行。
而越是和叶千秋相谈,黄药师却是愈发现叶千秋在各方面的造诣,竟然只比他强不比他弱。
这让黄药师大觉惊讶,直问道:“莫非叶道长是生而知之,不然如何能懂得如此多的东西。”
更离谱的是,你懂的多也就罢了,武功还那么高。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便是再聪明博学的人,学的东西杂了,也不能样样精通。
他黄药师自己就是一个例子。
因为博学,所以,武功才没有达到天下第一。
若是他专心武学之道,绝非是现在的成就。
叶千秋笑了笑,道:“贫道非生而知之,只是活的时间久一些罢了。”
黄药师闻言,只问道:“能有多久?”
叶千秋很平静的说道:“具体年份,贫道也记不清楚了,不知道黄岛主可曾听过南唐后主李煜?”
黄药师一挑眉,道:“当然听过。”
叶千秋笑道:“当年,贫道曾和他一起修道。”
“什么”
听到这里,饶是黄药师见多识广,也是忍不住震惊无比。
曾经和南唐后主李煜一起修道,那岂不是说叶千秋已经活了近三百年!
黄药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千秋,道:“这怎么可能?”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黄岛主可曾听过前朝时,江湖上有一门派,唤作逍遥派?”
“那逍遥派的掌门,就是南唐后主李煜,他和黄岛主都是一样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黄药师摇了摇头,他博闻强记,纵观武林秘史,但却是从未听过逍遥派的名号。叶千秋又道:“那黄岛主可曾听过前朝哲宗年间,丐帮有位乔峰乔帮主。”
黄药师闻言,微微颔首,道:“乔峰乔帮主之名,我倒是听老叫花提过一次,据说那是丐帮历代帮主之中武功最厉害的一位。”
叶千秋微微一笑,又说道:“实不相瞒,其实贫道和那位乔帮主也算是相识。”
黄药师一听,一脸的不可思议,从前他只听说过,道家有类似于陈抟老祖这样的人物,但从未见过,只以为那是人们的以讹传讹。
但这大半夜他和叶千秋的一番谈话却是让他真正的了解到了叶千秋这天下第一人的恐怖。
黄药师直说道:“叶道长莫非已然成仙了?”
叶千秋笑道:“成仙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贫道比旁人多活了一些岁月罢了。”
紧接着,叶千秋又给黄药师讲了讲北宋武林之中的事情,什么大理段氏一阳指,什么丐帮绝学降龙十八掌,什么逍遥三老,李煜传奇,尽数从叶千秋的嘴中讲述出来。
这一段已经尘封在岁月当中的武林秘史,让黄药师着实是听得如痴如醉。
在世间行走一年多,叶千秋已经可以肯定,此方天地和他曾经飞升过的那个天龙世界并没有联系。
所以,他讲述的是没有被他改得面目全非的北宋武林史。
当黄药师听完乔峰阻止辽军南下,自尽在雁门关外时,只叹道:“这位萧峰,当真是天下间少有的英雄人物。”
“那后来呢?”
叶千秋笑道:“后来,虚竹子携妻归隐,而段誉回到大理继承皇位,也就是大理的第十六任皇帝,而一灯大师是段誉之子段正兴的儿子。”
“降龙十八掌则是由虚竹子代传给后代的丐帮帮主。”
黄药师听完这一段武林传奇,只是长叹道:“想不到如今寂寂无名的少林寺,曾经也是江湖第一大派。”
“武林之中,二十年其实就已经是一代。”
“第一次华山论剑之后,我们几个老家伙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也得亏我们活的还算久一些,不然,江湖上哪里还能有人记得我们的名号。”
“虽然我黄老邪这一生不求名利,但听完前朝武林秘史,总归是让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戚。”
“想那萧峰一代英雄人物,这百年过去,却是已经无人能再记得他的名号。”
“说到底,武林之事只是人们口口相传,前朝之事,无人传颂,自然而然的也就消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叶千秋闻言,笑道:“其实,若想将这些武林秘辛传承下去,也并非难事。”
“只要江湖之中有人如同史官一样,专门去记载这些武林之事,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后代武林之辈,自然也就能清楚前代武林之事了。”
黄药师微微颔首,道:“道兄所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叶千秋道:“近百年来,天下战火不休。”
“前朝时,各大门派,如少林派、丐帮、逍遥派等门派皆是兴盛一时。”
“但随着天下大局的变化,如今也只有丐帮因为其特殊性,还能活跃在江湖上。”
黄药师道:“可是全真教这几年倒是越发兴盛了。”
叶千秋却是微微摇头,道:“蒙古人不会坐视全真教坐大的,全真教将来如果不投蒙古,定然遭劫。”
黄药师道:“蒙古鞑子近几年是愈发的凶残了,越往北方走,越能看到诸多惨象。”
“不知这战火,到何时才能结束。”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叶千秋举着酒壶,朗声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黄药师听到叶千秋嘴中吟诵这词,不禁大声赞道:“好!”
“说的好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词当浮一大白!”
黄药师抬手高举酒壶,仰起头来,寒风、雪花、酒水尽数都入了愁肠。
黄药师漠视“传统礼教”,然却最敬重忠臣孝子。
与叶千秋一夜畅谈,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知己。
翌日一早。
二人结伴而行,带了两个孩子继续北上,朝着晋南去。
过了半个月。
一行人方才到了晋南平阳。
在平阳找了一家酒楼先住下。
叶千秋找来在平阳分舵的丐帮弟子,询问李莫愁的下落。
那平阳分舵的丐帮弟子看到叶千秋手中信物,便知晓了叶千秋的身份。
先前各大分舵早接到了帮主黄蓉的消息。
在暗中留意打探李莫愁的消息。
是以,叶千秋一到平阳,便直接找到这丐帮平阳分舵的弟子询问消息。
来见叶千秋的丐帮弟子一个姓李,一个赵。
岁数都在三十五岁往上。
只听得那姓李的丐帮弟子说道:“叶道长,您来的正是时候。”
“李莫愁上个月在晋南杀了好几人,被我丐帮弟子和当地豪侠追杀,她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用毒的功夫着实是厉害的很。”
“眼下,已经朝着晋北逃去了,我平阳分舵的牛长老带着几名弟子前几日已经去追杀那女魔头了。”
叶千秋和黄药师听了这消息,在平阳休整一日,便当即策马北上。
十天后,叶千秋一行到了太原。
又朝当地丐帮弟子打听了消息。
确定了李莫愁的逃跑方向之后。
再往北追去。
又过了半个月,叶千秋和黄药师来到了太岳地区。
这一日,二人骑着大马在官道上疾驰,白猿驮着陆无双和程英在后边跟着二人,只见前方路上的江湖人物越来越多。
叶千秋和黄药师皆是一身青袍,此刻,叶千秋脸上也和黄药师一样带了人皮面具。
但二人身后跟着的大白猿着实太拉风。
引得路上的江湖人物频频侧目。
叶千秋和黄药师跳下马来,寻了一个背刀的瘦小汉子问了问,为何此地突然会出现这么多的江湖人物。
那背刀的瘦小汉子背一口大刀,人虽然瘦小,浑身看似没有二两肉,但那刀着实是不小,也不知道能不能挥得动。
那背刀的瘦小汉子见二人不是等闲人物,不敢怠慢,直接说道:“二位大侠,前方便是太岳庄。”
“前些日子,赤练仙子李莫愁在连杀晋南晋北数位高手,太岳三雄为了对付李莫愁,便广撒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前来诛杀那女魔头。”
“眼下,这黄河两岸的高手,皆是朝着太岳庄赶呢。”
叶千秋微微颔首,一手牵着马,一边和那背刀的汉子聊了起来。
对眼下的情况又了解了一些。
聊了几句,叶千秋知晓这背刀的瘦小汉子姓马,唤作马云,是太行山一带的草莽,绰号“马王神”,擅使一口大刀。
而那太岳三雄便是晋北地区的武林大豪,也算是晋北地区这一带的武林首领。
太岳三雄是同胞兄弟,老大唤作孙秦,老二唤作孙汉,老三唤作孙唐。
那马云见叶千秋平易近人,便滔滔不绝的将他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全真教的长生真人和清静散人上个月就已经到了太岳庄,就是为了对付李莫愁。”
“但怎奈,那女魔头着实是狡诈无比。”
“不仅连败长生真人和清净散人,还又毒杀了几名豪杰。”
“所以,这一下就引起了公愤,太岳三雄作为晋北当地的武林首领,自然是大撒英雄帖,邀请各路同道群起而攻。”
马云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朝着后边瞅瞅,看着那身形高大的大白猿。
马云对叶千秋是愈发的恭敬起来。
马云在太行地区也是一号人物,察言观色的本事很是厉害。
能驱使这样一头白猿的,绝非等闲。
他也问了叶千秋高姓大名。
叶千秋只说他姓叶,旁的却是不肯再多说了。
马云倒也不在意。
一行人随着人流,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太岳庄。
此时,太岳庄前,已经是人头攒动。
黄河两岸各路群雄,来了不少。
叶千秋让白猿自己玩去,他和黄药师带了陆无双和程英跟着马云进了太岳庄。
二人虽然手上没有英雄帖,但马云手上突然变戏法似的变出三张英雄帖来。
直接就带着二人进了庄子。
进了太岳庄中。
只见庄院当中,着实有不少人。
还能在院中看到二十多名全真教的弟子。
这些人都在说着话,大部分人都是在说着和李莫愁有关的事情。
叶千秋看向在那大厅之中,只见那大厅之中,有几人坐在其中。
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太岳三雄和全真七子当中的几人了。
马云很懂行的站在叶千秋身边小声说道:“大厅里面,坐在首位的那个就是太岳三雄的老大,孙秦。”
“坐在左手边的,就是孙汉、孙唐。”
这时,马云突然“咦”了一声,说道:“想不到这一趟连全真教的长春真人和玉阳真人也到了。”
“看来,李莫愁折了全真教的面子,全真教是势必要从李莫愁的身上讨回场子来了。”
接着,马云又给叶千秋指了指全真教的几个人。
叶千秋听了,笑道:“马兄弟还真是见多识广。”
马云笑道:“也不算什么,都是我认得人家,人家不认得我。”
这时,只见那厅中的太岳三雄还有全真四子都走了出来。
黄药师站在叶千秋身旁,看到那全真七子,不禁冷哼一声。
他虽然敬佩王重阳,但却是一点都瞧不上全真七子,当年他大破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阵,和全真七子也是有梁子的。
这时,只听得那太岳三雄之中的老大孙秦站在大厅门口,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邀请大家齐聚我太岳庄,是为了商议铲除女魔头李莫愁一事。”
“李莫愁作恶多端,连伤晋南晋北数位豪杰,着实可恨。”
“那女魔头身上重伤未愈,眼下,就在太岳地区藏匿着,我们理当群策群力,将女魔头找出来,然后将其诛杀。”
庄上的诸位群雄闻言,纷纷说道:“对,大家群策群力!”
“杀了李莫愁!”
“杀了李莫愁!”
这时,只听得全真教的丘处机上前道:“诸位,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群雄一看是丘处机,当即不再叫喊。
丘处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小,除了五绝那个层次之外的高手,丘处机已经算是武林之中的顶尖人物。
全真教这些年,声势甚大。
这些黄河两岸的江湖草莽,自然要给丘处机面子。
只听得丘处机朗声道:“李莫愁虽然身受重伤,但她武功高强,用毒的手段太过厉害,大家若是一群人上,倒也能铲除了李莫愁。”
“但恐怕还要再平白搭上几条豪杰的性命不可。”
“这样,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当即便有人道:“那丘道长,你说该如何?”
丘处机道:“李莫愁行踪诡秘,忽隐忽现,我们理当逼她现身才是。”
有人道:“那敢问丘道长,如何逼迫那女魔头现身?”
丘处机淡淡一笑。
来太岳庄之前,掌教真人曾与他商议,说李莫愁虽然作恶多端,但她的师祖终究与重阳先师渊源极深。
所以,此来太岳庄,最好是从中调解,给她一条自新之路。
但眼下,群情激愤。
丘处机也只能暂时拖延一二。
这时,只听得太岳庄外,突然有人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话音刚刚落下,却见三四个人抬着一个人进了庄子。
众人急忙让开一条路。
却见一个七尺大汉,面色铁青,俨然一副中毒已深,命不久矣的样子。
太岳三雄见状,急忙上前。
老二孙汉道:“乔九怎么了?”
那将七尺大汉抬来的几人,急忙说道:“二庄主,是李莫愁,乔九中了她的冰魄银针。”
“她还让在乔九身上留了一张字条。”
“字条呢?”
孙汉急忙问道。
“二庄主,在这里!”
那人急忙掏出纸条来。
孙汉打开纸条一看,面色登时铁青无比。
只见他怒喝一声。
“女魔头当真是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只听得乔九身旁的那人喊道:“二庄主,乔九快要不行了!”
“你赶紧想办法救救他吧。”
这时,丘处机闪身过来,给那乔九搭脉。
片刻后,丘处机摇头叹息道:“冰魄银针之毒,贫道也解不了。”
这时,只听得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别动他,贫道可以救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