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人间清欢(07)

茶水渐凉, 到了刚刚适口的温度。傅聿城看一眼时间来这一趟耽误太久他还得回去加班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

他去书房找书梁芙也跟进来, 打起窗帘开了窗户透气, 室外是阳春盛景。

她背靠着窗棂看着他从书架上拣出工具书, 衣袖挽起手腕至肘部肌肉线条紧实。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按着书脊上方轻轻一抽, 动作里有种随意的轻巧。

看得发愣, 直到他转过身来把一叠书往包里一塞。

梁芙手撑着书桌边沿手指微微蜷缩又松开, 搜肠刮肚想找个理由再多留他一会儿于是踌躇着说:“灯泡……”

“哦差点忘了。”

傅聿城下去跑了一趟, 买回来灯泡。梁芙给他掌着椅子抬头看去, “你们周六也要加班?”

“协助律所的一位前辈处理一桩比较棘手的委托要做的事很多。而且结束后不久要去日本学习也得提前做准备。”律所对他寄以厚望, 选送他去参加这个学习项目明示希望他能成为律所新一批挑起大梁的后备力量。

梁芙愣了一下“……去多久?”

“短期交流项目两个月左右。”傅聿城低头扫她一眼“要是我赶不回来看你的演出你会不会生气?”

梁芙笑了笑“你有工作在身我为什么生气?”

傅聿城敛了目光“走之前邵磊肯定要跟我吃顿饭你去不去?”

“好啊。”她漫声应着心思却飞远一种渐生的隐忧好像他俩心结解开一分离好聚好散这一天就更近一步。她突然宁愿他不要如此光风霁月轻易原谅她的恣意妄为。起码恨意味着在乎。

“傅聿城。”被这种焦躁鼓动得突然出声然而等他低下头来似探询般地看她的时候她又勇气顿失。

傅聿城换好了灯泡让她打开开关试一试。灯亮了他跳下椅子拍一拍手上的灰“好了。”

梁芙将傅聿城送到门口觉得这一个下午未免过得太快。过往应有无数个这样的下午却都被她浪掷。

“我走了趁着周末你好好休息。”

梁芙点头。

傅聿城略等了等片刻转身走了。

梁芙回到卧室把自己扔进床里枕头蒙着头大吼一声仍觉不痛快摸过手机约人吃饭倾诉。周昙自然没时间跟陈疏宁二人世界;方清渠加班急着侦破一桩命案;一贯闲出屁的顾文宣今日也没空不知道从哪儿勾搭上一个年轻大学生正鞍前马后献殷勤。

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人无事可做梁芙烦得不行索性也回去舞团加班训练了。

整个四月傅聿城都在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中度过。手头任务完成便得开始着手去日本交流学习的准备工作。

与梁芙只在微信上联系两人都说一些不及核心的话好像都在奋力践行分手之后依然做能做朋友这一条毒鸡汤。

她也忙似乎排练进入了一个瓶颈期朋友圈内容永远是在练习结束时间常在后半夜。

这天傅聿城终于得空提早下班被一种莫名的冲动搅弄得心神不安。

乔麦端着一个饭碗那么大的马克杯从他身旁经过看他转着椅子有点儿百无聊赖的意思推了推眼镜问道:“学长今天不加班?”

“手头的事忙完了。”傅聿城伸了一个懒腰“突然没事做反而觉得不习惯。”

“怎么会没事可做呢去找学姐吃晚饭呀她舞团离这儿不远打个车过去也就二十分钟。”乔麦放下马克杯从他电脑旁的笔筒里抽出一支圆珠笔拿过便利贴写下一个详细地址。像是笃定他绝对不知道一样。

“你了解得很清楚。”傅聿城笑说“不过我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工作。”

“那就好是我操心太过了。”乔麦默默鼻子笑说。

傅聿城出了律所大楼夕阳已将整片天空烧透。

他理清方才那股冲动的内容确与乔麦怂恿他的不谋而合便拦了一辆车往舞团去找人。

那地方挺隐蔽下了车走一阵路看见一扇老式风格的石库门。

门是虚掩的敲了门里面传出应答声。推门便看见两棵蓊郁葱茏的枇杷树对面建筑楼前一人在坐着抽烟。

傅聿城瞧一眼认识的纱纱。

“梁芙在吗?”

纱纱也认出他来“不在梁老师跟人出去吃饭了。”

“跟顾文宣?”

“跟她的一个铁粉也是顾总的老朋友。”纱纱与傅聿城和梁芙接触不多也没有顾文宣那种只言片语就能洞察人心的本事所以一点不知道这两人的纠葛有什么就照实说了。“……他们刚走没一会儿也就十分钟前吧。你要不给梁老师打个电话?”

“不用了我下回再找她吧。”

“得提前预约啊。”纱纱咬着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梁老师要重返舞台的消息不知道谁传出去了往我们这儿来了好几波拜访的人有粉丝有记者全被梁老师给赶回去了。就今天来的这位陆先生梁老师赏了面子。陆先生还算懂礼貌起码没直接扛着玫瑰进来。”

“扛?”

纱纱朝着不远处努努嘴傅聿城顺着瞧去靠墙根好大一捆玫瑰春日里开得快要败了看那体量确实得用“扛”的。

“顾总在你要上去打声招呼吗?”纱纱有要上楼的意思。

“不用了改天再来拜访。”

离开舞团傅聿城原想原路返回想了想最后决定回一趟家。

他回来得突然赵卉完全没准备只拿冰箱里现有的蔬菜炒了两个菜。

吃了饭傅聿城照例将家里检查一遍逛到厨房发现本就不宽敞的地儿多了一个未拆封的纸箱是一台洗碗机。

“您买的洗碗机?”

“……我抽奖抽中的。”

傅聿城瞧一眼那洗碗机的品牌不觉得赵卉如今的工作单位有这样的手笔。他好几次提出给家里配一台洗碗机赵卉总说不用厨房面积小还得做管道改造。

“真的?”

“我说是就是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傅聿城打趣道:“不是您哪位同事送的吧?”

哪知赵卉脸色一变“你瞎说什么。”

傅聿城更是生疑以前不是没拿过这事儿开玩笑赵卉通常的反应都十分平淡说他爸走了她这一生也不会再有别的心思。傅聿城不认同但也不会勉强。

但这回她的反应明显不同有点儿气恼倒像是给人说中了心思。

“我这拖油瓶跟了您二十几年您还不嫌烦?您总该有自己的生活。”

赵卉神色更不好看“你都混得要离婚了还来管我生活不生活。你和阿芙如今这么拖着是怎么回事?到底离还是不离?真过不下去了早点离了你早点再找一个也好让我省心。”

她说话少有这样语气带刺的时候傅聿城料想这回可能真有情况。笑了笑也不恼“行了我今天还是回去睡吧不待在家里给您添堵了。”

赵卉一声将人喝住:“回来!”

傅聿城乖乖退回来“您有什么吩咐?”

“你跟阿芙究竟怎么个说法?”

“……不知道。”傅聿城从舞团回来的一路上都觉得烦躁深感自己这大度怕要装不下去了可看着如今她心结已解全心投入事业他又觉自己没那个必要去掺合她全新的生活。

倘若梁芙能给他一个信号他也必会奋不顾身。

然而也没有。

他瞧不出她有强烈的意图非要离婚但同样没有强烈的意图不和他离婚。

于是就只能拖着。

“过年那一阵我瞧着阿芙对你还是有情意的。”

傅聿城不以为然“两个没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也会有点感情。”

坦白说他觉得梁芙对他的感情可能称不上“爱”。喜欢自然是有的但爱是排他会嫉妒会面目狰狞。就像他会计较十分与九分的不均等计较她在微博小号发的那些内容以至于自暴自弃消极以待惩罚她更惩罚自己。

仿佛月的暗面但没有这些丑陋构不成一桩圆满。

出发去日本交流之前与邵磊的一顿聚餐终于成行。

邵磊选了一家日料店说要让傅聿城提早适应异国他乡的生活。店里贴满了《灌篮高手》的海报拿球衣做装饰。架子上摆满各式清酒播一些日语老歌。

邵磊和傅聿城先到占了座位等梁芙过来。

两人喝着麦茶仰头看着电视里播陵南和湘北的经典一战邵磊率先发出感慨“老傅我觉得我们老了。”

“你自己老别拉上我。”

“你结婚离婚都过了一遭不比我沧桑?”

傅聿城纠正“还没离。”

“今晚不是散伙饭?”邵磊笑不可遏“我以为你俩结婚我没能出席今天是想让我当个离婚见证人呢。”

“好意思说那离婚协议你拟的什么水平我校大一学生都比你强我都懒得提。”

“那是我良苦用心专门搞出一堆漏洞给你俩留出缓冲的余地。你看这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他俩狗嘴吐不出象牙地扯淡直到门一开梁芙到了。

一条复古样式的长裙收腰的设计那一把细腰仿佛不盈一握。乌发如墨淡妆恰到好处唇上一点樱花色眸如点漆。她未语先笑顾盼神飞。

邵磊看得愣了一下这与去年在律所接待的神色黯淡的失婚妇女的模样直如云泥之别。

他斜乜傅聿城一眼心想这他妈漂亮成这样换他得给祖宗烧高香离个锤子的婚。他这位兄弟怕是脑壳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正文还有个三万字左右不排除爆字数的可能性。

不过我感觉番外可能还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