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周五周六周日这三天, 便是舞团最忙碌的时候。剧院有演出一场剧目何止劳烦几十人众。而逢上演出经典剧目或是媒体招待日这一天全团上下都得出动各司其职。
梁芙坐在发布厅的最后一排, 看着几名工作人员往讲台上方悬挂横幅。前方三张桌子拼作发布台, 罩着大红色布幔其上摆放花束, 大红康乃馨搭配粉色香水百合没有什么眼光的人也能瞧出这花多俗艳。
桌上席卡摆放整齐, 当中一张便是谭琳, 挨着是团长、杨老师……等等等等于这场招待会最为关键的人物。
今日谭琳首演《天鹅湖》一旦成功此地便是她的庆功宴。想当然耳报道之中最为浓墨重彩的部分, 一定要留给极负盛名的32圈“挥鞭转”。外行人不懂门道只看技术以为难的就是好的。
梁芙托着腮有些自嘲地想, 当年自己完成这项成就是在十八岁, 而今谭琳二十一岁。好歹舞团年纪最小的记录保持者这一桂冠还没被人摘下。
“梁老师!”挂横幅那几人的呼声打断梁芙的思绪“帮忙看看, 这横幅是正的吗?挂外了没有?”
梁芙笑说:“正了。”
她起身逶迤向着练功房去寻人指导谭琳做演出之前的最后准备。
当晚谭琳的《天鹅湖》首演圆满成功。
梁芙站在幕后听见外面掌声如潮。大幕落下谭琳直奔她而来径直将她紧紧一搂激动道:“梁老师!我做到了!!”
梁芙笑着拍她后背恍惚想到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满腔激动地迎向杨老师的拥抱。
“一会儿还得谢幕你别把妆哭花了。”
谭琳脸埋在她颈肩只不住点头。
演出结束谭琳也没换衣服直接去了布置一新的发布厅一进门便是不绝于耳的快门声闪光比灯光更亮。
梁芙坐在第一排最旁边的椅子上要配合着刻奇的仪式等着谭琳将她请上发布台。是了今天也有她的戏份作为“昔日首席伤病之后沉寂许久自强不息培养爱徒一举成名”的重要配角。舞团说要给那些对她后续好奇不已的观众一个交待。
梁芙静静看着花束后方拿着话筒有条不紊回答记者问题的谭琳那些问题都有套路她过去面对过千百遍不用思考都能脱口而出一套满分标准的回答。
挺奇怪那花衬着意气风华的谭琳竟然不那样俗艳了。
记者:“在筹备《天鹅湖》的过程中谭小姐有没有什么值得跟我们分享的小插曲?”
谭琳:“有。由于我经验不足我的老师梁芙在此期间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顺着她的目光十几架长、枪短炮齐齐朝着一排最里面的位置移去。
那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梁芙走出了发布厅穿过铺红地毯的走廊穿过贴了警示条的楼道一直离开了大楼。
在建筑前的那株老槐树下望着天空之中起了毛边的月亮她久违地想抽一支烟却想起烟盒和火机早被自己丢弃好久了。
受伤的那年秋天她去找杨老师阐明自己想要留团任教专门指导谭琳的决定时杨老师并不赞成。
杨老师说:“舞台中心发光的人不适合给别人做陪衬。”
这话她原本是不信的。
擅自打乱了发布会一早安排的剧本回去路上梁芙手机一直在响猜想是宣传部的主任在找。梁芙没看更不打算回复。对于工作失察害她职业生涯断送的舞团她已经足够深明大义了。
她回到家傅聿城还没到。
这一阵他总加班碰上一个棘手的案子常要过了凌晨转钟才回。
洗过澡换身衣服她往冰箱去找食材尚有买回来没吃完的扇贝。她给傅聿城发条信息对方回复十二点半才能到家让她先睡别等。
她并没有睡坐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当被逐渐蔓延的焦虑搅弄得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时候起身去和面、打蛋、称量砂糖和巧克力……烤好的蛋糕胚被推出烤箱很多情绪也似一霎消弭不见。
傅聿城零点四十分到家比预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拿钥匙开门灯亮着厨房那方传来梁芙的声音“回来啦。”
傅聿城惊讶“你还没睡?”
一叠脚步声向着餐厅走去梁芙手里端着盘子一股浓郁的蒜香味。傅聿城换了鞋走过去将公文包搁在沙发上扯开领带在餐桌旁坐下。
那蒜香粉丝烤扇贝确能勾得他食指大动但梁芙脸上未抵眼底的笑容更让他挂心便笑问:“……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夜宵了。”
“你加班到这么晚我每回都不等你是不是挺失职?”
“本来就叫你早点睡。”
梁芙却看着他笑说:“以后我都等你。”
“真不用而且我忙过这阵就好了。”
“我等你。”她却坚持又想起什么起身朝厨房走去“我还烤了巧克力蛋糕你吃吗?”
傅聿城瞧着她倚靠在中岛台上给刚出炉的巧克力蛋糕拍照的身影到家之时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
他也没提筷起身径直走过去夺下她手里手机“阿芙以后你别做这些了我加完班一般到家洗澡就睡了要是饿的话楼下就有便利店。”他岔开话题“今晚不是你的学生演出《天鹅湖》吗?结果怎么样?”
梁芙抬起头来望着他笑那笑容傅聿城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意味“为什么?是觉得我做的东西不好吃吗?”
“不是……”又来。傅聿城有些头疼伸手搂住她的腰“我是怕你累。”
“我不觉得累我心甘情愿的——扇贝赶紧趁热吃吧。”
傅聿城重回到座位上拿筷子吃东西。
梁芙发送完了朋友圈状态手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吗?”
傅聿城给蒜蓉呛得咳嗽了一声“当然。”
“那就好。”她笑说。
傅聿城洗过澡回房休息。房里大灯关了床头小灯还燃着。他不知道梁芙睡着没有放轻了脚步却听被子里梁芙轻声说“你生日好像要到了。”
“工作忙今年就不过了。”
“你去年忙毕业论文也没过。”
“就是个普通的日子。”
傅聿城在她身侧躺下伸手搂她的肩想抱一抱她。
梁芙倏然转过身来看着他笑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过生日我就会想到自己受伤的事?”
傅聿城下意识否认“不是。”
“那就是了。”梁芙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耿耿于怀?我都已经不在意了。”
傅聿城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晌索性凑过去吻她。她咯咯笑着往后躲但很快让傅聿城桎梏得无处可逃便坦然丢盔弃甲随他掌控。
说来他们如今似乎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才百无禁忌只贯彻最淋漓的痛快。
每逢月底有一顿家宴在梁家的城郊别墅。时间不固定多半是迁就章评玉的工作安排。
席间各自汇报近况梁庵道对傅聿城的工作挺满意有时候逢到傅聿城有所困惑的时候也会趁机提点几句。
傅聿城与梁庵道聊过律所新进结案的一桩官司梁庵道放了杯沉声说:“阿城你程师兄让我跟你说件事。”
“您说。”
“他说你们律所正在接洽的那个案子可能暂时还不能安排给你负责。因你最近连克两桩案子律所还有些同事却没捞不着练手的机会。他知道你能力强但也得平衡其他的一些东西。所以托我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多心。”
傅聿城笑说:“师兄是律所主管安排工作肯定得全面考量用不着顾忌我。”
傅聿城当然清楚是因为所里有人对他已有微词觉得他仗着与程方平的特殊关系侵占了他人的资源。
梁庵道点头道:“你识大体懂得就好。”
他们这里话音落下傅聿城听章评玉对梁芙说:“……下周要去趟摩洛哥你到时有空的话送我去一趟机场。”
傅聿城便问:“师母要去摩洛哥?行程安排好了吗?”
与梁芙刚结婚那会儿傅聿城试过改口但章评玉却说还是“师母”听着顺口就不用改了。
章评玉笑说:“清渠前几年去过让他帮忙做了个攻略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给推荐了还挺详细。小傅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让师母的带的?
傅聿城笑说:“东西不缺您玩得开心就好。”
傅聿城转过头去捞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不显。
说到底都是些小事。偏偏又鲜明地提醒着他这一路日夜惕厉尚不得终。
等吃过饭开车回家。副驾驶座上梁芙已经合眼睡着灯影里那长睫毛温柔地耷拉着他看着她疲累之中又生出无限的柔情。
怕她睡着着凉他从后座捞了一方薄毯给她披上。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担心吵醒梁芙傅聿城赶紧接起。
是邵磊火急火燎的声音:“操!老傅我今天陪着我女神去参加一个酒会你猜我在现场碰见了谁!”
傅聿城眼皮一跳邵磊没等他去猜迫不及待地公布了答案:“卫洵!就那个传闻中的卫洵!别说他还真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现在好像在做什么红酒生意跟朋友合作做得挺成功……”
声音逐渐没入他耳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邵磊已经嚎完了问他:“喂老傅你在听吗?”
“在听。知道了。”
“……你就这反应?”
“我还得有什么反应?”
“你不怕……”
傅聿城往熟睡的梁芙看一眼认为自己还有这底气去全心信任她。
作者有话要说:约莫还有两章的内容就能跟楔子接上了也就是明天加一更的事。
请大家奔走相告 别养肥了!
知道大家讨论剧情热情高涨这里先说一句梁芙直到提出离婚都没有跟卫洵见上面后续也不会旧情复燃。
老傅和师姐的问题症结从来不在他人而在他们自己。
ps老傅和师姐风水轮流转大家骂完这个骂那个(笑)。我呢我对师姐有一万分的柔情和耐心就像老傅。
我在等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