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对他的打趣很无语。
她对于坐车还是自己骑车都无所谓,但如果非要选一个,她愿意选坐车,不用自己蹬,轻松省力。
走到赵西延车后,岔开腿坐上去。
赵西延只觉得车后座猛一沉,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前面压着,这一坐能把车子掀翻。
他保证他没有恶意,没有过分的想法,他就是单纯好奇怀疑,低头朝后胎上瞅一眼,还行,陶可非经常给车胎打气,非常饱满。
方夏身为一个女孩子,受不得这侮辱,冷声说:“要不你坐这试试?”
“我?我坐肯定就翻了,我多沉啊。”见杨崎已经骑车走了,他也赶紧蹬车。
但小架子车不好使劲,他腿蹬第一圈,竟然没蹬动。
赵西延都愣住了,又蹬一脚,还是没瞪动,他腿太长,卡住了。
方夏没想到老天这么快就送嘲讽给她,“天天见你打篮球,怎么到用的时候,一点劲都没有。”
“我腿太长,卡住了。”
方夏:“哦。”
赵西延回头看她一脸“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先勉强这样解释吧”的不相信,重复一遍强调:“我真的卡住了。”
“那你缩腿蹬。”
赵西延缩紧腿,再蹬一遍给她看。
这回蹬的时候突然轻松,车轱辘顺利地往前滚一圈,他气得回头,方夏果然下车了,双手环胸,一脸嘲讽地注视他。
这是对他极大的蔑视!
赵西延气得胸口聚了一团火气,“我真有劲!你坐回来,我肯定能载动你!”
方夏坐回去,也和他强调:“我刚刚九十斤。”
“……”赵西延胸口的火气又添了一把柴,他眼不瞎,能看出来她瘦。
他还就不信了,他还载不动一个方夏。
准备蹬的时候,不放心回头看一眼她的脚,方夏两腿外伸翘起,脚尖朝他摇晃,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没踩地。
赵西延:“你脚搭车上。”
方夏曲折腿,搭车后轱辘的横架上。
赵西延咬紧牙后根,使出吃奶的力气蹬,总算蹬动一圈,他加足马力继续蹬,撵上前面那三个人。
只要蹬动一圈,后面就轻松不少。
骑起来了,还能感觉到一点风,虽然在大夏天,傍晚的风也是燥热的。
风里,他的声音藏不住的喜意,“怎么样,是不是能载动你?”
“你能骑到地方再说吧。”
“在哪啊?”
“周武路。”
“我操这么远?!”
赵西延骑自己的山地车,骑得飞起来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方夏在他身后偷偷抿起唇角微笑,“保存体力吧,有劲的。”
赵西延闭紧嘴巴,只用鼻子平衡呼吸,他一定能骑过去!
前面陶可非一手抓紧杨崎腰上的衣服,心情极好,兴奋地扬手挥舞,“wu——wu—wu——”
赵西延缀在最后,就算再努力保存体力,骑到半路还是免不得吭哧吭哧,不能张嘴大口呼吸,脸都憋红了。
方夏坐在车后坐,闲的没事,盯着他发红的后脑勺,数从他头发里流出来的汗,看着一路他能流多少滴汗下来。
原本他打一场篮球赛就出的浑身是汗,腾腾热气散出身体,现在更是汗叠汗,热气儿熏到方夏脸前,说不上多难闻,不过是男生青春期浓郁丰沛的荷尔蒙。
倒是让她感受到了男性那种极具侵略的霸道气息。
方夏怀疑他的身体现在都半熟了。
“没多远了,要不我下来走走?”方夏假好心。
赵西延一张口,喘的跟运动会跑四千米似的,双腿也沉,大腿小腿的肌肉都酸沉,“不用!我可以!”
“你要是真骑过去了,我会佩服你的。”方夏是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赵西延说话大喘气儿:“你要是……要是真的佩服我,就……先放过我,别盯着我后脑勺看。”
“嗯?”
赵西延扭扭肩膀,“……我不太自在。”
方夏嘁一声,“天天不都有人盯着你,跟个明星似的,还会不自在。”
“那也没人这么近地一直盯着我啊。”
行吧,方夏别开脸,意外的,正好在一家饰品店门口看见何梅和朋友一块出来。
何梅显然也看见她和赵西延了,隔着十多米远,方夏都看见她瞪凸出来的眼球,她旁边的朋友也特别惊讶。
方夏面上冷淡地扫她一眼,转向另一边,心里小小地暗爽一次。
赵西延没看见,他还在哼哧哼哧地咬牙骑车,一直到周武路的海底捞门口前停下,夹了一路的腿突然伸直戳到地上,那股酸爽直冲脑门。
方夏下车,到车前看赵西延快涨成猪肝色的大红脸,擦着汗猛喘粗气。
陶可非诧异地跑过来,惊奇地围着他转一圈,“赵西延,你怎么骑成这个样子?”
赵西延下车,在路边支好车子,上锁,“明天让你爸妈给你换辆高架车,这小破车你骑着不憋屈吗?”
“憋屈死了,一点都不爽,我早都想换了,我爸妈不给换啊,他们说还能骑。”
“再骑就该骑死了。”
“那下回我给我爸妈提的时候,你在旁边帮我说说好话。”
得到赵西延肯定的点头,陶可非立刻回到杨崎身边,继续叮嘱他别再给钱慧慧好脸色看了,钱慧慧很坏的!
杨崎和钱慧慧一个班,都是理科尖子生,平时经常互相讲题,交流学习心得,杨崎听得不耐烦,“我们每天都见面,我对她的了解不比你对她的多?我知道她是什么人,不用你提醒我。”
她再吃醋,也不能这样随意造谣一个人。
他又对她发火了,陶可非明亮的大眼立刻聚起一团雾气,泫然欲泣地瘪紧嘴,把后面钱慧慧找人打她还拍视频的话咽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她陶可非也可以很有志气的!
赵西延摸着呼吸一路,干得难受的喉咙过去,对他们俩的事很头疼,咽咽唾沫,“又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陶可非举起手背抹眼泪,愤愤说:“钱慧慧就是不好!”
“行,她不好,你以后见了她绕着走。”
陶可非瞪他:“你是我朋友,你也不能和她说话!”
“行,我也不和她说话。”
赵西延没有带纸的习惯,瞅一圈,方夏双手插兜,翻出干净得只有四块钱的裤兜给他看,她连书包都不背。
小萝卜头从书包里掏出一节皱皱巴巴的纸,递给陶可非。
“我不用。”陶可非手背抹泪,拿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瞪杨崎。
直到杨崎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给她。
陶可非有志气地要求:“说对不起!”
“对不起。”
陶可非立刻破涕为笑,喜盈盈地接走他的纸。
方夏懒散散缀在最后头,浅浅咂摸了一下嘴,转眼去看赵西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知道他喜欢青梅,但青梅满心满眼都是杨崎,方夏现在看着赵西延垂头塌肩,掐着喉咙咽唾沫润喉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落寞。
再好声好气哄着青梅,也没有人家心上人递包纸、不情不愿地说声对不起来的管用。
啧,真可怜。
正是饭点,来吃海底捞的人不少,他们进店之后先被服务员带到休息区,给个牌子让他们先暂时等待,问过大家的口味,端过来饮水和水果。
赵西延要了两杯白水,全喝完才觉得喉咙舒服不少,去找扑克牌。
小萝卜头第一次来这么窗明几净的地方,转着脑袋东瞅西瞅,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夸张,她问陶可非:“这水果真的是免费的吗?”
“免费的呀。”
盘子里有西瓜和哈密瓜,小萝卜头分给老大一块哈密瓜,她知道老大更喜欢吃哈密瓜,方夏也渴,喝完杯子里酸酸甜甜的酸梅汤,接过来哈密瓜。
小萝卜头崇拜地望着老大,在她耳边小声说:“老大你好厉害,你以前来过吗?”
赵西延问他们玩牌吗,方夏伸手接他递过来的扑克牌,回答小萝卜头:“没有,第一次。”
“那老大你怎么这么淡定?”
“都是吃饭的地儿,有什么不一样,都一样的吵。”
路边摊吵,这里也都是说话的,只不过是声音小一些,蚊子嗡嗡一样,这样的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更难受人。
小萝卜头只顾着欣赏干净亮堂的环境和送的免费饮料水果,老大一提醒,突然发现这里确实一样吵,每个桌都是说话的,还有小孩子在哭闹。
瞬间,她就觉得这里的格调和她去的苍蝇小馆没区别了。
不是,区别还是有的。
“这里没有蝇子!”
这个方夏同意,她点头,“嗯。”
方夏洗牌,问陶可非:“你会玩牌么?”
“会啊会啊。”
陶可非欢快地坐到她们俩对面,三个女生玩牌。
杨崎从包里掏出来数学卷子做题,赵西延逛到书架,抽一本杂志看。
玩了三局牌,还不到他们,方夏肚子又开始叫唤,已经快饿晕了,不想再费脑子玩牌,直接倒椅子上闭眼养神。
赵西延在书架旁边看见,过来问陶可非,下巴点点方夏,“她怎么了?”
“太饿了。我们仨都很饿。”陶可非可怜巴巴说。
赵西延也早饿了,“我去问问服务员。”
到他们还有两桌,赵西延就在这和休息的服务员拉家常,聊东喷西,谁闲和谁说话,直到有了位置,去喊那一窝饿扁的小崽子进来吃饭。
腾出来的是张四人桌,他们五个人,就只能三个女生坐一侧,两个男生坐一侧,但陶可非想和杨崎挨着坐,不太高兴。
赵西延劝她:“能坐对面就行了。”
“哼。”
陶可非抱着平板,她们仨点餐,不让他们选。
方夏先把她早就想吃的给点了,剩下的随便他们。
杨崎说:“别点鸭血,我不吃锅里有鸭血的饭。”
小萝卜头点鸭血的手一顿。
陶可非很抱歉:“那下次,下次我带你去吃鸭血火锅,那里的鸭血更好吃!”
还有第二顿?!
小萝卜头的眼睛亮了,她可以!
方夏坐在最里面,视线流转在那三个人身上,猜测杨崎知道赵西延也喜欢青梅么,不然怎么这么有心机,要把自己吃东西的喜好明明白白告诉陶可非。
而赵西延就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地给几个人端水果。
小萝卜头给自己调完酱汁儿回来,激动和方夏说:“老大,这里的调料好多好全!”
方夏跟着她过去,确实比她们在小店里吃的调料多,她把自己喜欢的,调了满满一大碗,今天一定得吃撑了再回去。
她高中毕业之前可能都没机会再来了。
她们回去的时候,菜已经上完了,陶可非明显很清楚杨崎喜欢吃的东西,先把他喜欢的下了,食草动物,基本全是素的,捞出来都装到他的盘子里。
一顿饭吃的接近尾声,方夏发现陶可非点的基本全是杨崎吃的,而赵西延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还要吃她给自己点的毛肚,总共就那几片,方夏捂住不让他吃。
赵西延说:“一块吃啊,不够了再点,这回我掏钱请你。”
“不用。”方夏没救过他,两个人之间没有他请客的必要。
“我吃了你的,该点。”赵西延叫过来服务员,重新在平板上点餐,除了吃的她的毛肚,还有虾滑。
方夏觉得这个确实是应该的,她是给自己点的,不是给他点的,他吃了就该赔过来。
这回方夏和他对半分,她吃一半给他留一半。
赵西延跟那脑子有病似的,这回专吃她给自己下锅煮的,她是给自己煮的,不是给他煮的,“你要吃,自己煮你那一半。”
“毛肚时间一长就老了。”
赵西延拿个漏勺都捞出来,她一片自己一片,然后下他的那一半,再分给她。
陶可非不明白,“你们俩吃东西怎么还分这么清?”
赵西延:“我也不知道啊,你问方夏。”
“为什么不分清楚?”方夏理直气壮,“不然你多吃了我的怎么办。”
陶可非随意说:“想吃再点就好了。”
方夏语调平稳:“那是你们。”
不是她。
赵西延和陶可非骤然静了一霎。
赵西延一句话没再说,把毛肚和虾滑一比一分清楚,拨给方夏。
从海底捞出来,方夏和小萝卜头跟赵西延他们仨分开,转到另一条街回家。
从周武路到小区就大半个小时的路程,方夏没有坐公交车,中间和小萝卜头分开,自己回家。
她和小萝卜头住的有点远,她在的老城区曾经是新区,但小萝卜头住的是最老的老城区,那里还是以前的大院,院子里住了很多人家,有钱的翻新盖了二三层小洋楼,没钱的还是最开始的平房瓦房。
小萝卜头一直盼着拆迁,这样她就成了拆三代,但一直盼不来。
方夏走进小区,路过公园,看见方宇龙和何梅一块在沙堆里堆城堡。
方宇龙和何梅一块看见的她,方宇龙捧了一捧沙子,直直跑过来往她脸上洒,方夏快步躲开,脸色刹那冷下来,拎起他脏兮兮的领子,拽着往沙堆里扔。
方宇龙张牙舞爪地哇哇大叫,“何梅姐姐!何梅姐姐!救救我!快救救我哇!”
何梅赶紧弯腰捞起方宇龙被拖在地上的一条腿,“方夏你干什么?”
“我管教我弟弟,和你无关。”
“小龙他才六岁,他知道什么,有什么你说说他就好了,别动手啊。”何梅好声好气。
方夏直接蹬起一只脚踢何梅多管闲事的手,她的脚还没碰上呢,何梅就慌着松开了。
方夏冷笑一声,拽着方宇龙,直接丢沙堆上,“不是喜欢玩沙子吗?玩个够,在里面打滚啊。”
何梅一脸的不赞同,“方夏,你这样的性格,是不会有男生喜欢的。”
方夏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非常直白挑衅的眼神,何梅不舒服地往后退一步,好像她现在在方夏眼中是没穿衣服,什么都看得特别清楚的透明状态。
方夏冷嗤一声:“你脾气好,你性格招男生喜欢,也没见赵西延收你一回三明治和牛奶,追了半年了吧?他的自行车后座你坐上过没有?”
何梅被她嘲讽的脸一红:“你——”
“你坐过一回,你了不起啊!”
“我原本没觉得多了不起,但现在看你这样,我突然觉得,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方夏舒适自得地轻笑。
真没想到,何梅竟然在这等着她回来教育她。
方夏现在觉得,她追赵西延不现实,她也没这个情趣和赵西延拉扯,但和赵西延凑近乎似乎不错。
单单坐个自行车后座就让何梅气急败坏,值得她在这等自己到天黑,那下次看见她和赵西延勾肩搭背,是不是气得想打她?
想想,方夏就觉得兴奋。
她想揍何梅很久了。酣畅淋漓的那种。